皇上紧盯着匍匐在脚下的束回,眼角润湿,就要流泪的样子,若不是皇后及时咳嗽了一声,这眼泪怕就要流下来。
“九皇子这几年养的倒白。”林皇后冷冽的声音夸一句。
郑红粉心中暗自发笑,淑妃当年肌肤如雪,单这一样便冠绝后宫,她这话却是催命符,分明是让皇上想起当年的淑妃,更要他想起淑妃犯下的罪。
“皇后娘娘此话极是,在屋里藏了七八年,能不白么!可这气度容貌分明有九分神似皇上,依臣妾看,怕是闲的,皇上何不给九皇子派个差,让他也活动起来,不消几日,保管像个男子汉一样。”郑贵妃帕子半掩面,娇声笑道。
皇上伸手将束回拉起来,打量他两眼,让他在身边站着,问他身上的伤可好了。
束回垂着手,回了话。
皇上微微点点头:“这就好,既然是这样,那后天就陪朕去西山狩猎去罢,这些年你在那个地方,必疏于练习,跟着朕和众皇兄去演习演习。”
束回跪地谢恩。
皇上嗔他礼多,面上却尽是慈悲神情,命他回到座位上坐了,出个题目,让几个皇上联诗。
皇子们个个才思敏捷,联出的诗句也是磅礴大气,唯倒了束回这里,总是要顿住些工夫,就是拧眉想出来,也不过平平无奇,虽无过错,却也没有任何闪光的地方。
每每此时,郑贵妃就恨不得上前去替他说一个,这正是展才的时候,他却如此愚钝,怕这次宴席之后,又要沉寂无声了。
诗句越往下联,剩下的韵脚越少,越是难。
其它几个皇子依旧朗朗上口,诗句华丽而动听,束回倒越是力不从心,急的汗如瀑雨,却也只是勉强而为,说出的诗句虽然不说是不通,也只能是勉为其难了。
郑贵妃失望极了,觉得自己的心都沉进了深渊,计划可以完美无暇,奈何天不遂人愿,要用的这个人却是个废物,根本上不得台面。
联到最后一韵,束回吭喔了半日,方才红着脸起身,朝皇上施个礼,轻声道:“父后,儿臣实在是不能了,还是请皇兄替儿臣说一个罢。”
郑贵妃把眼神移到皇上身上,看到皇上脸上的表情和眼中的目光,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扫才刚的灰心失望,眸光一迷,重新审视着束回,他涨红了脸,似尴尬的要寻个地洞遁走的模样,可他的眼眸深处却是那样的沉稳不惊,与他表现出来的囧状根本不一样!
“老四,你替弟弟说一个罢了,这些年没个正经师傅教导,能联到现在,跟得住众皇兄的步伐,也实属不易了。”皇上挥手道,声音有些呜咽之意。
四皇子束至应一声,起身替束回联了一句。
“多谢四皇兄。”束至忙使大礼致谢,礼罢,又谢过父皇。
皇上那眼神就越发怜爱。
“可怜这孩子,礼仪倒是有,只是把学问荒废了。”郑贵妃满满心疼的插了句言。
皇上叹息一声:“我记得淑媛获罪那年,他才八岁吧?师傅也只来得及教了礼仪罢了。”
“明儿八岁上可是能写治国策了。”林皇后不失时机回一句。
束明是嫡出长子,依大夏律该立储君,可如今束明已经二十有二,皇上却依旧没有丝毫动静,这让林秀多少有些恐慌,虽然她父亲兄弟都一直告诉她要沉得住气,越是急躁,反越容易授人以柄,反而坏事。
只要束明不犯错儿,稳扎稳走,皇上断是没有理由违背祖训律例,不立嫡长子为储君的。
“这怎么能比!束明因为是嫡长子,四岁上便有师傅教习引导!八岁做篇治国策什么难事!倒是束回他不容易啊,荒废了七八年,在那种地方尚知上进,能联出这样的诗句来,不容易啊!”皇上捻着胡须,沉声道。
“父皇过讲了,儿臣只能勉力为之,与众皇兄差的远。”束回回道,额头的汗依旧如瀑雨般往下淌。
皇上却又将他叫到身边来,命太监搬个兀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亲自动手夹些好吃的菜给他。
郑贵妃忙又说几句吉利话儿,皇上龙颜大悦,众人见皇上高兴,便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奉承,席上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
梁沐锦正把做好的袍子分给大家,因为纺线的速度慢,故这袍子一下子也做不得许多,只得三二件。
春月便先尽着年纪大的分给她们。
饶是这样,众人也尽是不足,一言不合,便告到梁沐锦跟前来。
“你凭什么比我先分着?我明明大你一个月!”一个年老宫婢揪着另一个走进殿来,大声嚷着。
“我的籍册上分明比你小两日,哪来的大你一个月!”别一个不甘示弱。
“我们是同乡,又是同一天进宫,你可知道你的生辰,那籍册上记的分明是错的!”这一个毫不相让。
吵的梁沐锦头疼的要命。
春月从外面回来,好说歹说将二人劝出门去,转回来,拍着手笑道:“你倒是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任她们在这里吵翻天?”
“我就是在想,是不是不该发这袍子,不发就什么事都没有,这一发倒发出罪过来了,每日必有几个人到我这屋里来吵吵着分配不公,倒底怎么分配才是公平?”梁沐锦摆弄着手指甲,愁眉苦脸的说。
春月不由叹口气,摇头道:“主子,你这话算是说对了,人可不就是这样,不是书上有句说叫,叫什么不患多寡而患不均么?都没有就都没事,一旦有人有了,事就来了,各种麻烦也便跟着来了。”
梁沐锦正要开口,只见凌镇风手扶着腰刀,一摇三晃的走进门来。
“你走,赶紧走,不想看见你,这会子眼皮子正跳的厉害,肯定没好事。”梁沐锦皱皱眉毛,挥手哄人走。
凌镇风根本不听她的,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吩咐春月倒茶喝。
“给了我点子茶叶了不起啊?天天来蹭着喝,没见你这么抠门的。”梁沐锦翻他白眼。
“我可不是白喝你的,有事跟你说。两件事,你想先听哪一件?”凌镇风呷口茶,笑着开口。
“好事就听听,坏事还是算了,先听着了心慌,不如不听。”梁沐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