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热醒了的梁沐锦出门来井边打凉水洗脸降温。
九王爷坐在井台边阴着脸瞅着她。
“你在等我?”梁沐锦自作多情的凑上去,问道。
九王爷的面色微微一变,眉梢间带上那么点厌恶之意:“梁沐锦,你能不能不自作主张,画蛇添足?”
“不是,我这不是为了洗脱杀人嫌疑吗?否则要是凌镇风问起我们昨晚上的行踪来,我和春月只说睡觉,没有证人证明啊。再说了,我那杀人现场也不知道处理的干不干净,这么一翻,岂不罪证全消?”梁沐锦不服气。
“蠢不可及!睡觉要什么证人,大家都在睡觉,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这么一闹,倒是让本来预备好的计划出现了明显的破绽,大家都出来闹,为什么廖凡屋里倒是一点动静没有?”九王爷略恼怒的声音。
梁沐锦噎住,干瞪眼,不讲话,好容易想词出来,正要讲,却听后面院子传来一声惊叫,接着两个披头散发的前朝妃嫔连滚带爬的跑进院子,嚎的那叫一个凄厉。
梁沐锦吃惊的眼神望向九王爷。
九王爷神色自若,眉宇间那抹厌恶也消散不见:”记住我跟你说的话,看好春月,晚上等我回来喝酒。“
梁沐锦咬住嘴唇,眸光闪烁:“我是不是害了你?”
九王爷起身离开,淡淡的语调:“我本来就是个该死之人。”
……
冷宫后面的菜园里发现一只人手的事寒风般的速度迅速在后宫内传播开来,不消一顿饭工夫,内侍局统领凌镇风带着几个侍卫神色肃穆的走进锦阳宫。
发现人手的两个妃嫔如见天兵,叫嚷着薅着凌镇风的胳膊,将他拽去了后花园。
断手是在菜园里发现的,埋在泥土底下,两个年老的妃嫔因为昨天没完成廖主管规定的任务,被罚不准吃晚饭,今儿早起饿急了,趁众人未起身之时,到后院子的菜园里偷拔萝卜吃,萝卜没吃成,倒吃了一肚子惊恐下去,也是够让人心酸的。
凌镇风蹲下身子来瞅着绿油油,各种菜色长势喜人的菜园子叹口气,看样子是刚刚浇过水,整个园子里,只有两行歪歪斜斜的脚印,怕不是那两个年老的妃嫔留下来的。
断手在菜园子中央偏左的萝卜地里发现的,现在看过去,已经毫无意义,这场水浇的正是时候,破坏了现场所有的证据。
“谁浇的水?”凌镇风不悦的开口问。
没人回答。
凌镇风又问一遍,还是没人回答。
他回头看,只看见两个瑟瑟发抖的老嬷嬷夹在他带来的侍卫中间,菜色的面上露着惊恐的表情。
两个侍卫跑过来,拱手回他:“大人,冷宫主管廖凡不在屋内,属下各片寻遍了,也未见踪迹。”
“再去找!”凌镇风吩咐道,目光又移向眼前这截断手上,这难道是廖凡的手?
“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我要问话。”凌镇风又吩咐下去。
一盏茶工夫,冷宫十几个人全部被集中到前院的大树下,站成几排,等着凌镇风训话。
凌镇风背拂着双手,在他们面前走了几趟,挨个打量他们,最后把目光落到了梁沐锦身上。
“你,出来!”凌镇风伸手指指梁沐锦。
梁沐锦左右环顾。
“说的就是你!出来!”凌镇风声音提高些,又吼一声。
梁沐锦摸着鼻子走出队伍,来到他跟前。
“梁沐锦,你一向与廖主管不和,是不是因此心生罅隙,杀了她啊?”凌镇风犀利的声音问道,盯着她的同时,眼角的余光扫着队伍里的其它人。
“廖主管死了?什么时候死的?你杀了他?”梁沐锦脸上一副极其夸张的惊悚表情,大声嚷道。
“放肆!”凌镇风铁青着脸,断喝一声。
“再大声也不代表你就有理是不是?你一上来不问清红皂白就质问我是不是杀了人,这说明你心中已经认定廖姑姑死了呀!你若不是提前知情,怎会如此有决断?分明有诈!”梁沐锦根本不怕他的断喝,美男子动了怒,面容也是美的,梁沐锦很是欣赏。
凌镇风“咕咚”咽一口口水,手握成拳,又放开,眼神一转,望向坐在后面石凳子上的九王爷。
“九王爷,你怎么看?”凌镇风问道,语气还算客气。
九王爷嘴角咧一咧:“总要确定那只断手是谁的,再找凶手不迟,否则的话,你怎么回答刚才梁妃的问话?我倒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
他这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侍卫从后园子跑过来,在凌镇风耳朵边说了几句话,凌镇风眸光一闪,咳嗽一声,面色略显尴尬。
“让他们都散了吧,再找几个人手继续寻找廖主管的下落,你,带几个人,把那菜园子整个翻一遍,看还能不能找到别的残肢。”
凌镇风吩咐手下,转身离去。
站着的众人散了,梁沐锦走到九王爷身边,盯着他的脸。
九王爷手里拿着根刚从柳树上扯下来的藤条,手指灵活的穿来穿去编着玩意儿,仿佛没看见梁沐锦已经走到他身边。
“你要编的是兔子,对不对?”梁沐锦笑着问道。
九王爷不语,手指翻飞,一会工夫,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出现在手心里。
“心有灵犀啊,小哥。”梁沐锦兴奋的叫一声,拿起小兔子举到眼前瞧着。
九王爷起身,朝屋里走去,冷淡的声音:“我本来想编只狗子的,你说是兔子,就编兔子喽。”
梁沐锦的胳膊僵在半空,苦笑一声:“真会哄人,你直说我们风牛马不相及不是更好?”
九王爷关了门,梁沐锦将兔子揣到怀里,走上台阶,踮着脚,扒在窗户上往屋里面瞅,笑:“晚上这酒还喝不?”
九王爷刚褪下了长衫,露出里面的短襟,闻言,面色一变,飞速拿回长袍披到身上,“咣当”一声下了窗户。
窗棂差点砸着梁沐锦的鼻子,她向后一闪身,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摔个四仰八叉。
“春月,哎哟,疼死我了,春月啊——”梁沐锦揉着腰爬起来,坐在地上,叫春月。
一只白皙强健的大手向她伸过来,略带揶揄的声音:“梁妃竟然还有这嗜好?”
梁沐锦拽着他的手站起来,倚着窗户站稳,翻白眼:“你是说偷看美男换衣裳?”
凌镇风怔一怔,后退两步,饶有兴趣的目光盯着她。
“切——,本姑娘是有这嗜好,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看的舒服,他被看的也舒服,管得着么你。”梁沐锦拍着裙子上的尘土,大言不惭。
凌镇风伸手指捏着下巴,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好奇。
“我说你这个杀人凶手,不去破案子,站在这里调戏大姑娘算怎么回事?”梁沐锦拍完身上的尘土,见凌镇风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一脸厌恶的问道。
“萝卜地里发现的那只断手是个男人的,廖凡现在还没有下落。”凌镇风说道。
“你想问问我怎么看?还是怀疑我又杀了个男人?”梁沐锦呛道。
“以前不见你这么尖牙利嘴的,本来让人心生怜惜,现在嘛,倒让人厌恶了。”凌镇风好像跟她很熟的样子,开口说道。
梁沐锦动脑子想了想,没记起来跟他有过眉来眼去的过程,也许是因为上吊脑子缺氧忘了以前的事了?
这凌镇风的话分明透着暧昧,让她听了动心,若是以前没有眉来眼去,他这个段位的男人不至于对一个冷宫的妃嫔说这样的话罢?
“那个死了的男人找到了,是进宫背溷厕水的老翁,清晨进来干活的时候栽进了溷厕里溺毙,被九王爷养的几条狼狗撕了。”凌镇风又说道。
梁沐锦揉揉鼻子,打个喷嚏:“你想聘我做你的副手?也不是不行,有银子我什么事都能做。”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以前那些案子多得你指点,才破的顺利。”凌镇风挺诚恳的说道。
梁沐锦翻个白眼,往屋子里走去,心中有些慌,隔壁那个小哥不是为了她现去杀了无辜的男人来掩饰罪行吧?这心虽然是好的,可这行为不可取啊!
“如果有什么想法,请让春月去告诉我一声,老规矩,我不会失言。”凌镇风在她身后,低声说道。
梁沐锦咽口口水,惊悚的回头看他一眼,她不记得有什么老规矩了。
一直不言语的春月跟她身后回了屋,跌坐到椅子上,长叹口气:“终于可以讲话了。”
“我和他,有什么老规矩?”梁沐锦指着门外问道。
春月望她一眼:“你以为那些莲藕粉南瓜子都是哪里来的?凭什么只你有,别人都没有?你觉着廖姑姑为什么视你为眼中钉,总是找你麻烦,一言不和就扇你耳光?”
梁沐锦苦下脸:“我跟那个男人有,有什么?”
“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只是只要他来一回,咱们屋里就必多几袋子吃食。”春月幽幽叹道。
梁沐锦打个寒噤,目光投向眼前的那堵墙。
如果春月的话是真的,那隔壁这小哥究竟是什么目的?她这该死的记忆为什么存一半又丢一半的?存心难为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