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用半副銮驾,亲自来锦阳宫将郑红粉迎了回去。
梁沐锦属于闲杂人等,一律被要求回避,与其它废妃们一起被侍卫们圈在后院子一所大殿里,锁闭了门窗,不得出去,只闻得前面仙乐飘飘,丝竹萦耳,端的是热闹。
春月盘坐在地上,仰面望着正抠指甲的梁沐锦,重重的叹气。
“老九呢?他不属于闲杂人等吧?毕竟是亲儿子,他那皇帝老爹看见他,说不定会念及亲情,赦了他吧?”梁沐锦突然低头问春月。
春月撇撇嘴,翻白眼:“你去,给守门的那两位侍卫大哥说门亲去!”
“我管那些闲事干嘛!”梁沐锦不解的问。
“你也知道是闲事啊!太后娘娘福泽绵长,成为后宫之首,就是因为她话少,不管闲事只一心抚养皇上长大的缘故。”春月呛她。
“我这不正想法子出去么?”梁沐锦笑道。
“你能有啥法子?抱紧的大腿被你亲手拆了个稀烂,看以后谁还管你?指望那个被废的皇子么?他自身尚且没有着落,哪能管得了你!”春月奚落她。
梁沐锦觉得自己是在找呲儿挨,便闭了嘴,走去窗户边,伸指头醮点唾沫将窗户纸捅了个洞,眯着眼朝外面瞧去。
这儿离前院子太远,看不真切,只影影绰绰的看着有穿黄缎子的人影儿在慢悠悠的走动。
“好大阵仗,也无怪乎那郑红粉敢说那样的话,皇上这是真心喜欢她呀。”梁沐锦心里暗自叹口气,缩回头来,垂头抠指头,少女心却泛滥,心想以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着个知心爱人,陪她一起走过这离奇的人生。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有男人的呵斥声,刀剑交锋相抵的声儿,还有众人闷闷的叫声和慌乱的跑动声!
梁沐锦复把眼睛贴到窗户纸上,瞅过去,正瞧见一个侍卫手中的长剑刺进束回的胸膛!
“卧槽!”梁沐锦怒骂一声,伸手去推窗户,“咣当”一声响,惊动了外面守卫的兵士,端着长枪走近前来,怒喝:“老实点!”
“哥,放我出去呗,那是我朋友,怎么滴也不能瞧着他就这么死了吧?”梁沐锦趴在窗户上,哀求他。
那兵士不语,转身过去,不理睬她,任梁沐锦将破败的窗户摇的山响。
春月见她疯了,忙起身过来,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往地中央拖她,边拖边骂:“想死不挑个好日子,也不看看什么时候!皮不扒了你的,就知道闹!”
“放开我,得想办法出去,兵士大哥不管我,只要我拽开这窗户,就能出去!”梁沐锦双手攀着窗户棂不肯松手。
春月越是狠命的往后拖她,正闹的难分难解,却见大殿的正门突然打开,一个长相和善的小太监走进来,高声唱:“梁沐锦,出来吧,贵妃娘娘叫你呐。”
梁沐锦推开春月,朝门外跑去,也不等那小太监,小太监拽了她一把,没拽住,急忙跟她跑出去,叫道:“你急什么,规矩懂不懂了?你倒是慢点……”
小太监只管叫着,梁沐锦却已经跑到了前院。
喧哗过后,一切归于平静,鲜血染红了胸衣的束回已经不见踪影,皇上与郑贵妃坐在龙撵之上,如天人下凡,光彩夺目耀眼。
梁沐锦在龙撵前停下脚步,眼神却随着地上残留的血迹而去!
“你瞧这孩子,头一遭得见天颜,这是傻了,连规矩都忘了。”郑贵妃拉着皇上的手,妩媚的笑道。
“终究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大台面。”皇上开口,眼神蔑视。
“皇上,待臣妾调教她几个月,你再看。”郑贵妃笑道,伸手指指梁沐锦:“还愣着干嘛,快行礼啊!你又不是那不懂规矩的粗人!”
梁沐锦跪下行礼,礼数周全。
皇上威严的面上露出些许宽容,微微点了点头。
“小梁,上来,坐到我身边来,我们一起回凤藻殿。”郑贵妃朝她伸出手来。
“娘娘,您能不能先行,我稍后跟过去。”梁沐锦低声求道。
郑贵妃怔一怔,缩回手去,面露愠色。
“放肆!要么现在走,要么永远留在这里!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敢藐视娘娘,公开抗旨!来人啊,就地给朕乱棒打死!”皇帝动怒,高声喝道。
“皇上息怒,不过一个奴婢,何必动气,既然她不识抬举,不理她就是,她愿意呆在这里,就让她呆在这里就是。我们走罢。”郑贵妃俯身到皇帝身上,娇声说道。
皇上挥挥手,龙撵被抬起,缓缓离开绵阳宫。
梁沐锦提着裙子,沿着地上的血痕朝殿后面跑去。
束回被丢在狗窝旁边,胸衣已经被鲜血梁红!
“老夏!”梁沐锦扑过去摸他的脉息,他却微微张开眼,尽力说道:“你是不是傻?”
她不理他,撕开他的胸衣查看伤口,扯下裙袂替他掩住伤口,嘴角露出点笑容:“老夏,它日你若发达,定要重酬那名侍卫,这剑再刺进半分,你这条命便也就完了。”
束回嘴唇蠕动几下,嘴角溢出血沫,想说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便晕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已经躺在自己床上,梁沐锦穿着雪白的裙衫,戴着帽子,正趴在他胸前,手捏钢针,穿针引线。
“哟,醒啦?忍着点吧,没麻药,只能干缝,这伤口必须尽快处理,天气太热拖不得。你再忍忍,就快缝完了。”梁沐锦垂头缝着针,低声说道。
束回抽抽鼻子,慢慢闭上眼睛,他很疼,疼的抓心闹肺,可这疼却被他内心的激荡掩盖,让他有了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又仿佛置身于柔软的床铺之上,让他放松的很,就想这么睡去。
他没有睡,突如其来的剧烈的疼痛让他整个人忍不住战栗起来。
“忍着,忍着点,又没什么可以消毒的,只能往伤口上撒把盐,难为你了,忍着,忍着点哈,马上就好……”梁沐锦用力扳着他的双肩,不让他扭动,边出声安慰他,额头的汗滴进他眼里,迷了眼,又顺着眼角溢出,可这溢出的却不知是她的汗,还是他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