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果子!”
一个女子提着竹篮急急忙忙跑下来,那些粉嫩的果子咕噜咕噜地滚下坡,月见他们正好路过,将掉落的果子帮忙捡起来。
“谢谢你们。”
青沅将最后一个果子放进她的篮子,“只有你一个人吗?”
“姐姐喜欢吃这山上的莓果,我就自个儿来采了。你们是要到哪里去吗?”
胥星河问,“这附近可有一座叫烟羽的山。”
“是在西岭市吗?”
“就在西岭市。”
女子摇摇头,“那就奇怪了,我从小就住在西岭市,从没有听说过有这座山。”
月见看着青沅,“难道不是在西岭市。”
前几日长老传来口信,精灵族首领封印的圣物之一“春笛”已经出现在人间,让他们前去寻找以防落入魔族手里,地点便是西岭市。
“你们来我家吧,我奶奶年近百岁对所有事情都清楚,很多人有想不通的事情都会找奶奶帮忙解答。”
胥星河说,“我们先去问问看。”
于是,他们跟着这位姑娘一起同行。
“我叫于晓蝶,你们呢。”
“我叫青沅,这是月见,胥星河。”
“你们是从哪来的。”
“木游市。”
“可真远。”
于晓蝶从竹篮里拿出一些果子,“你们要吃吗,可甜了。”
月见一脸黑线,“这个好像没洗吧。”
“呀,我忘了。”
青沅看到胥星河沉默不语,便问,“在想什么。”
“有些心慌,可能是我多想了。”
高大的梧桐树叶遮住了一角,檐角各系着铃铛,宅子看起来有些久远。守门人一看到他们,立马低下头开门,“二小姐。”
“爹娘都出去了吗?”
“是的,老爷夫人都出去了。”
于晓蝶带着他们到客厅,“你们先坐,我去喊奶奶来。”
月见在她走后,低声说道,“阿沅,这里有微弱的灵力。”
“大门前的那几个铃铛似乎是为了阻挡某样东西。”
胥星河问,“难道这里也有从起源地出来的精灵。”
“不确定,很微弱。这把扇子,你拿着用来防身。”月见交给胥星河一把他常用的玉骨扇。
胥星河接过的时候问,“你们会有麻烦?”
“你若出事,会令我们分心。”
胥星河冷哼,一脸傲娇,“我可不是累赘,说不定在某些时候是我保护你们。”
青沅和月见笑而不语。
这时,于晓蝶搀扶着一位老态龙钟的妇人缓缓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老妇人坐在主位上,“客人们远道而来,恰巧当家的出去还未回来,礼数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月见道,“是我们冒昧了,不会打扰到您吧。”
“刚刚晓蝶跟我说过了,你们要去烟羽山。说烟羽山这里几乎没人知道在哪,因为以前是叫烟羽山,现在是叫阴阳两山。”
于晓蝶惊呼,“阴阳两山?那里你们可去不得。”
青沅问,“有什么问题吗?”
“曾经有很多人进去,可那些人都是在三天后被发现倒在了山的入口处。怪就怪在明明进去时是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出来后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而原本上了年纪的老人变成了骨瘦嶙峋的尸体,就像被什么吸取了生命力。后来,禁止所有人进去了。”
“有人亲眼所见吗?变成老人的那个年轻人如今可还在。”
“亲眼所见,那个变成老人的年轻人不在了,但他的家人还在。”
“既然如此,晓蝶你就带客人们到那个人家里了解下情况吧,应该会知道一些事情。”
“好的,我带你们去。”
“我会先让下人备好饭菜,待你们回来可让我们好好招待。”
“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微笑着看他们离开。随后,从怀里拿出一颗正在发光的红色珠子,笑容诡异,“老爷子,你不用等太久,我马上就会来找你。”
穿过几个巷子,来到一间低矮的木屋前,于晓蝶打开门,“梅婆婆好。”
一个老妇人在菜棚前摘菜,“是晓蝶呀,进来吧。”
“我带几个朋友来看您了。”
老妇人站起来,“是吗,多些人陪老太婆聊天,可高兴了。”
“谢谢你们啊,老太婆我一个人住,总会有些闷。”
经常来的于晓蝶轻车熟路地搬来几个凳子,他们坐在梅婆婆对面,篱笆外的一丛丛菊花被阳光照耀着像一枚枚金子。
“婆婆,他们是想来问一些赵哥哥的事情,可以吗?”
梅婆婆淡淡一笑,“可以,想问什么,你们尽管问。”
青沅问,“婆婆您可知道他那天回来,有说过什么吗。”
“我儿子起初因为听信山里有可以卖高价的草药,就自己进了山。他说,进去时还是明亮的白天,突然就漆黑一片。又起了大雾,雾来的时候他就动不得,隐约看到一个影子在慢慢向他走近。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他醒来就是在山口处被人唤醒。”
“他有没有提起是从谁的口里得知草药的消息。”
“只说是从几个朋友那里知道的。后来他的几个朋友胆大不信,跟着进去了,也是一样。”
于晓蝶说,“虽然都禁止任何人靠近阴阳两山,可还有人好奇偷偷溜进去。”
胥星河语气淡淡,“人都是如此,越神秘怪异,越令人在意,越忍不住一探究竟。”
再聊了一会儿,他们就从梅婆婆家里离开。于晓蝶问,“你们还要去阴阳两山吗?”
青沅摇摇头,说道,“有点可怕。”
于晓蝶开心地挽着青沅的手,“是啊,还是不要去了。好了,我们回家吧。家里来客人,爹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回到宅子,正好于晓蝶的爹娘也在。看到他们,便迎了上去,“刚刚听娘提起,正想派人去梅婆婆那寻你们,你们就回来了。”
夫人笑着,“我们听说有位叫胥星河的客人,就想应该是你。”
胥星河微微颔首,“我也没想到路上遇到的姑娘是您两位的女儿。”
于晓蝶好奇地问,“爹,娘,你们认识吗?”
于老爷说,“之前我们到万凰市,刚好碰到麻烦事,有人出手帮我们解决了。那个人就是胥公子的师傅,若清师傅。”
“前几日我们刚从若清师傅住处回来。”
“师傅她可还好。”
“精神很好,虽说是归隐山林,但偶尔也会来几个访客。毕竟若清师傅热心,也受人尊敬,还跟我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
青沅和月见没想到若清师傅已经退位了,如若她知道自己的徒弟与他们一起,又会作何感想。他们又算不算违背当日的约定。
吃过被热情招待的晚饭,下人带他们到客房。等到夜幕降临,青沅他们已经出现在阴阳两山,青沅的手里变出一株藤蔓,藤蔓燃烧起来如同火把,照亮周围。
胥星河观察四处,“是魔族在搞鬼吗?”
“不太像,而且魔族憎恶人类,不会用暗地里伤害人类的方法,而是会更直截了当。”
“你们能应付?”
“你觉得呢。”
“没见过你们惊慌失措的样子。”
月见突然问他,“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绝对没有。”
青沅和月见相视一笑,月见故意问,“那你喜欢狗吗。”
胥星河身体一僵,吞吞吐吐说道,“当然,不讨厌。”
青沅笑起来,“也是,狗这么可爱。”
藤蔓的光亮变得忽大忽小,周围万籁俱寂。只有树叶沙沙作响声,怪虫依附在树上发出的鸣叫声。月光被云遮挡,更显得神秘诡异。突然起了雾,弥漫着整座山,只有月见他们所在位置没有被雾吞没。
月见将青沅护在身后,让胥星河后退,“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从雾中走出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戴了面纱,声音清冷,“我知道你们会来。”
青沅眯着双眼,衣袖下的右手聚起灵力,“你身上精灵族的气息微弱,那些闯进来的人类可是你吸取了他们的精气。”
“那你便猜猜我的目的,也许猜对了,我可以放了你们。”
月见低声对胥星河说道,“扇子有没有拿。”
“在身上。”
“若有不对,你得先走,扇子会保护你。”
“那你们呢。”
“我们处理完,就会去找你。”
胥星河看着他们站在自己的面前,想到以往自己都是独自一人,从没有过有谁为了他站出来。这种感觉,像是熟悉又陌生。
“我还不知道你的目的,但作为精灵族的你越了界,干扰了人族正常的生活。”
红衣女子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变得面目可憎,“越界?可笑。”
青沅往旁边的胥星河手一挥,“你先走,跟着光就能找到。”说完,她就将胥星河传送走了。
“呵呵,你们对这个人类可真上心。”
胥星河不清楚他现在所在的位置离月见和青沅多远,曾经在青沅手里的藤蔓这时浮现在他的面前,光芒不减,随后开始移动。走了一会儿,绕过一条条曲折的泥泞小路,光芒在一棵树前停了下来,忽明忽灭。
这时,传来女子得意的声音,“真可惜,这件东西是属于我的了。”
胥星河转过身就看到流紫,“又是你。”
流紫慢慢走近他,“当然了,就连你的另外两个伙伴都不知道。正好他们不在,现在我就把你杀了,再把东西拿走。”
“你这么怕他们,要是你能抢走,就来。”
“呵,不自量力。”
砰砰声,铿铿声,不多时胥星河的剑被她踢掉。流紫正要给他最后一击时,从胥星河怀里掉出玉骨扇。一个和月见一模一样的人从玉骨扇里出来,与流紫迎面一击,流紫退了好几步。
胥星河愣了愣,“你是月见?不对,你不是。”
“我只是玉骨扇里的影子,并不是真正的主人。主人将部分灵力给了我,就是知道从一开始就被跟踪,所以将计就计。只凭我一个影子,对付你这个女人绰绰有余。”
流紫的脸色铁青,“竟敢小看我。”
胥星河一脸无语,好吧,他自己也被小看了,不过有时候月见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任凭他们打得死去活来,胥星河将手里的剑插在树底,将泥土扒开。随后找到一张羊皮纸,发现原来是一张地图。将地图收好,他坐下来看着影子和流紫打架。
另一边,红衣女子明显落于下风,她冷笑,对着月见说道,“你们比我想象得难搞定,不过我很好奇你身上明明就中了七禁咒,却……”话没说完,青沅的瞳孔瞬间变了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她面前,将她打飞在树干上。
红衣女子擦干嘴角的血,“真有趣,看我发现了什么。”
月见沉着脸,“不可能。”他身上的禁咒早已解除。
青沅握着月见的手,坚定道,“别相信她,月。”
圆月染上了嗜血的红色,乌云环绕周围。红衣女子抬头望了一眼,随即手里变出一个珠子,“该结束了。”
从珠子里发出的光笼罩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青沅和月见合力抵抗,“是附灵珠!”
“没错,这可是七百年的附灵珠。你们与我打斗就消耗了大量的灵力,现在还抵抗得了吗?”
月见皱着眉头,“阿沅,你先走。”
“不行,我若一走,你身上的修为就会被附灵珠吸取。”
“我要你活着。”
青沅大声道,“我要我们都活着。”
月见浅笑,低声说“抱歉。”然后把青沅推出去,自己留在里面。
“我爱你胜过一切,胜过我的生命。”
红衣女子猖狂地笑着,“认命吧!”
“不要!”青沅的头发开始变长,散在地上。额间浮现出她的本体,六瓣花。无数藤蔓从地底钻出疯长,紧紧缠绕住红衣女子的双脚,双手,她对附灵珠施法的手晃了晃,脸色大变,“你!”
青沅的瞳孔呈现碧绿色,冷若冰霜,“伤他者,死。”
红衣女子的胸口一阵疼痛,突然眩晕,收起了珠子,消失。
圆月恢复了洁白,乌云慢慢散开。
月见倒了下来,青沅将他扶起,传灵力给他。胥星河赶来的时候,就看到如此场景。
“主人受伤了,我得回到扇子里。”影子说完就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月见睁开双眼,扇子落在他手里。
青沅扶他起来,“好点了吗?”
月见疼惜地摸着她的脸,“好很多了,阿沅,你又涉险用了本体灵力。”
青沅的双眼湿润,“为了你,我顾不了其他。”
这些年来,通过修炼,青沅的灵力日渐精进,所以动用本体灵力后不再有副作用。而月见即使解除了七禁咒,也用不了本体灵力,青沅告诉他,这是还未融合一起,过些时候就可以了。具体的真相,只有青沅知道,但她不会说出。
胥星河走过去,“刚刚发生了什么。”
月见说,“她手上有附灵珠,所以我们一时没能制服住。”
“附灵珠?那是什么。”
青沅解释道,“附灵珠是精灵死后,燃烧肉体所留下的。有很强的作用,可以吸取精灵的修为。也不知为何她的手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附灵珠。对了,你可有找到?”
胥星河将地图交给她。“找到了。”
青沅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问,“流紫是不是也来了。”
“没错,幸好有月见的扇子,才被赶跑。”
月见得意地扬起嘴角,“快夸我,是不是很聪明。”
胥星河一脸嫌弃,“希望你以后也能继续聪明点。”
翌日清晨,他们本来就要辞行不再逗留。只是没想到于大小姐突发重病,他们不好就此离开。
来了一位大夫,把完脉说病性严重,需要几种特别的草药弄成汁服下方可痊愈。有三种草药需要到另外的市里才能买到,来回会耽误治疗时间。
听此,胥星河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这颗药恰好有你说的那几种草药做成的,你看是否可以。”
大夫拿过来看了看,点点头,“可以。”
他们放下心来,一直向胥星河道谢。于晓蝶扶着老夫人,“奶奶,我们先出去吧,姐姐还需要多休息。”
从旁边经过的时候,青沅注意到老夫人的手腕上有一条浅色的抓痕,像是被藤蔓抓住后留下的痕迹。
晚上,于晓蝶和青沅照看还未醒来的于大小姐,其他人没有在。
于晓蝶一脸愁容,“姐姐她不会有事吧。”
青沅安慰她,“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沅姐姐,还有多亏了胥公子。”
“你们一开始就住在这里的吗?”
“不是的。”
“我以为你们是一直住在这里。”
“爹爹说,爷爷奶奶是在其他地方认识的,后面成亲才有了爹爹。不知为何突然搬家,才到了西岭市定居,爷爷也是在这里的房子过世的。因为爷爷的房间无缘无故起火,爷爷来不及逃离。等我们将火扑灭后,爷爷的房间变成一堆灰烬。奶奶不准我们靠近,遣散了所有人,只有奶奶自己留下来。后来,奶奶就时常一个人在房间里,很久才会出来。”
“老夫人的房间似乎离你们的房间有些远。”
“这是奶奶要求的,说不想被打扰到。奶奶的房间我们也很少去,小时候无意间闯进去,看到里面摆放着一颗发着红光的珠子。后来被奶奶责罚,再也不许我进。”
“也许是你爷爷的东西,用来睹物思人。”
“不过我也不敢再问了,提起爷爷,奶奶肯定会很伤心。”
青沅若有所思。
夜深人静,一个影子从门穿过,悄悄来到青沅的房间。露出狰狞的笑容,长出尖指甲的手往床上刺下。可是,“咻”的一声,影子的双手,双脚,腰间被无数藤蔓缠绕,将她带离床边,绑在柱子上。
月见从屏风后面现身,“你果然来了,老夫人。”
青沅走过来,“我差不多能猜出你手里附灵珠的来历。”
老夫人愤恨地看着她,“你是怎么发现。”
“你手上的痕迹。”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天晚上抓住后的痕迹没有遮住。
“阿沅的藤蔓用灵力增强了,你是挣脱不了的。房子周围也被我们布下数层结界,即使拿出你的附灵珠,附灵珠的威力也会被削弱,打起来,你也占不了上风。”
老夫人一脸不甘,“最后关头,还是不能成功。为了一个时机,我等了多久。只要将你们杀了,他就能复活了啊!”
“已经燃烧殆尽的精灵无法复活,哪怕你杀了我们,杀更多的人,都无济于事。”
“那天,我感受到你身上的灵力,认为你是同族。如今我才知道,你只是人类,身上有灵力是你携带着附灵珠的缘故。附灵珠能改变你的容貌,让你异于常人,方便你行事。然而普通人类常时间用附灵珠的能力,只会让你的精力慢慢消失,直到某天死去。”
老夫人不语。
“你的孙女突发重病,是因为你动了手脚。为了让我们留下来,我有没有说错。”
老夫人已知事情不能掩盖过去,只好说出,“那年我十六岁,在街上钱袋被小偷拿走。时雨帮我抢了回来,这就是我和他的相遇。后来,我们便心生爱恋。即使告诉我,他不是人类,我依然爱他。我没有爹,娘很早就死了。姨母为了钱不顾我的意愿私自收了聘礼,将我卖给了村长儿子,我和时雨一起逃走了。”
“在逃跑当中,时雨误杀了追赶我们的人。虽然我们逃脱了,但时雨愧疚感日益俱增。也因为精灵族规,他终于承受不住,选择了自尽,最后留下这颗珠子。我翻阅了上百本书,以为只要杀够了人就能让时雨复活。我隐瞒了一切,将那些人骗去阴阳两山,再将他们的精气吸走。”
“你犯的错实在太大了。”
附灵珠从老夫人怀里掉出来,月见在上面附加了自己的灵力,光芒渐渐暗淡下来。
“附灵珠已经被我封印,再也没办法为你所用。而你会加速衰老死亡,这是你用来吸走那无辜人类精气的代价。”
老夫人身上的藤蔓也被收了回来,她瘫坐在地上。附灵珠滚落到面前,老夫人沧然泪下,“死了的话,我能见到他吗?”
“他的灵魂已经焚烧殆尽,已经不存在于这天地。”
后来,天亮了,一切都结束了。
路上,胥星河问,“你们杀过人吗?”
月见回答,“对付毫无还手能力的人类只会使自己蒙羞。”
青沅手里放开手里的蒲公英,仰望天空,“但愿以后都不会。”
获得幸福的代价,总是高昂的。那些被人歌颂的爱情又经历过如何的头破血流、跌跌撞撞才得以流传,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