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小雨让早上的卫城城门有一种淡淡的忙碌感，不仅是被冲刷的干干净净的道路显出了一丝内陆大城的庄严，还有城门口严肃排查进出人口的一队卫兵。
因为是一座内陆城市没有战争的侵扰，卫城进去城门之后便是一座市场，太阳出来的时候道路两旁已经是摆起了各种贩卖东西的小摊，开始一天的生意。
不过今天的生意显然不是太好，或者说从去年开始就一直不太好。
内陆没有边疆城市整日担心战争来临的恐惧感，但是来自城市中的压迫感也从来没有消失。
而在一年前卫王来到卫城之后这种压迫再次沉重了一分。
原本高额的税收再次沉重了一分，城中各种歌舞伎馆沿河大肆修建，来自卫城的仆从招摇过市，看到心仪之物直接便是强取豪夺，即使是受了冤告到官府也完全不会受理，甚至还会被再次剥削。
整座卫城就像是卫王编制的牢笼，将整个卫城锁在卫王府中。
而在城门处设立的城门卫就是一把大锁，进出卫城的所有人马货物都要被这把锁圈一次，然后才进入卫城之中。
这有些阻碍城市的交通，但是官府和卫王府又何时在乎过这些？
太阳逐渐驱散空气中的湿气，逐渐的给大地带来炎热，这个时候的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带着各种货物或是孤身一人的旅者都在炎热中等待着进城。
而城门卫的士兵却呆在阴凉的门洞中，吃着一个从瓜农手中“收”来的西瓜，和来自卫王府的“采办”聊着天。
时不时的看到队伍当中有些需要的东西便把对方叫来“盘查”一番，待到“没有疑处”的时候才放对方离开。
这种情况下城门进出的效率自然不会太大。
到了太阳升到中间，“采办”的旁边已经多出了一堆各种各样的“赃物”，准备回到卫王府交差了。
只不过一堆东西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运回去，平时跟在身边的小伙计今天生病了没有跟来。
正发愁的的时候听到门洞中传出了车轱辘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赶着驴车的黑面老者正颤颤巍巍的从车上下来，接受兵士的检查，车上拉着一车劈砍之后的木柴。
“唉唉唉～老头，过来……”采办扬声把老者喊过来。
老者听到了采办的声音，抬头看的时候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旁边散乱的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脸上正透着一股不耐烦的脸色，在招呼自己过去。
老者惊疑不定的看看采办，又看看身边检查的军士，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熟料旁边的军士伸手把他往采办的方向推了过去，口中还骂骂咧咧着。
“快点，府里大人叫你呢……”
老者被推了一下脚下有些不稳，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之后，慢慢的走到采办的前面，听着军士说府里的大人，双腿便要跪下去。
不过采办直接摆摆手让他起来了，口中问道：“车上拉的什么啊？”
“回，回大人，柴火。”
“柴火？卫城周围的几座山都是卫王的产业，你从哪儿砍得木头？”
采办的声音有些严厉，老者的双腿有些打颤，不过还是慢慢的回了话。
“大人，我没从大人的山上砍，这木头都是从十里外面土岗上面砍得，所以才到现在才运过来啊。”
“哼，量你也不敢。”采办说道。
“老头，该着你发财了，王府里面今日里正好缺柴火，你这些，就运过去吧。”说完了，采办就指挥着军士把自己的东西搬到驴车上。
“这～大人，可我这木头都有人要的啊，城里几家酒楼里面都……”
“嗯？”说道一半正指挥着军士往车上搬东西的采办斜着眼瞪了他一下“那些什么酒楼，他们能比得上王府？别说你这一车木柴，明天想要他的酒楼，他都得给。”
听着这话的老者自然不敢再继续辩驳，只能唯唯诺诺的看着军士把东西搬到车上。
因为都是一些轻便的“赃物”，所以装上之后倒是没有增加什么负重，只是车上除了车夫的地方之外没有地方坐人了。
采办也纠结了一下，不过看到旁边看向他的老者的时候就放弃了驾着驴车回王府的打算，一则自己驾车的技术不好，二来一辆驴车也确实不符合他的身份。
让老者驾着驴车，跟在他的后面慢慢悠悠的沿着中央大道向着内城的王府走去。
一路上倒是招来了很多的目光，但是大多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移开了，甚至在采办面前的道路都不由自主的散开。
见状的采办更是把头扬了起来，就像是一只雄鸡巡视自己领地一样，从无数的商铺中走过去。
王府自然不会建在闹市当中，在走过了市场之后越过了一条河，之后才是所谓的“内城区”，这里也有商铺，但是大多都比较“文雅”，诗楼楚馆，文房四宝，没有大声的吆喝，只有间或的从高楼中传出一声声诗词乐曲，和一阵阵笑声。
到了内城采办的高傲明显的收敛了一些，不再像在外城一样耀武扬威。
王府在内城区占了一片很大的地方，不过两人走的不是正门，而是从侧面的一个小门中把驴车赶了进去，中间路过了一些正在忙碌的工人和伙夫之后到了一间位于厨房后方的房间。
驴车停在了门前，采办从腰上掏出了一把钥匙，找出了其中一把把门打开，从敞开的门中传出了一股破败的气息。
门打开之后采办等了一会采办招呼了老者一声，然后迈步进了房间。
老者四下看了看，然后跟着采办进入。
这是一间放置着各种杂物的房间，一侧的墙面堆放着柴火，只是不太多，其他的地方被各种各样的杂物和工具占据着。
“等下我找两个人，你把柴火放在这个房角，其他的东西他们两个会搬到合适的地方，别多问，到时候干完了到门房去领钱……”
采办指着房间的散乱杂物说道，但还没说完就有一双手从后面探到了他的脖子上。
几分钟后，“采办”从柴房中走出来，也不看停在门口的驴车，径直的往前门的地方走过去。
“呦，李采办，这是又从外面回来了？”路上一个留着八字胡身材微胖的工头向他打招呼。
“怎么，今儿又买多少？”
采办没说话，只是右手在下面轻轻伸了伸手指。
那人看到采办伸出的手指直接瞪圆了眼睛，采办的头又扬了起来。
“你这生意不错，怎么，晚上请哥哥搓一顿？”工头直接搭着采办的肩，右手抬起来手中轻轻地搓了一下。
“那当然行，去哪儿，你说。”
“呦，今儿挺大气啊~行嘞，晚上我去找你，这顿酒我可赖上了。”
“亏不了你的。”采办拍了拍工头的肚皮说道。
“你找俩人，柴房那儿有车柴火，给搬进去，多出来的还扔老地方。”说着从从钥匙串上取下来一枚，递给了工头。
“放心，我等会儿就吩咐下去。”工头拿过钥匙说道。
“行嘞，我还得去内府里面报道呢，不跟你闲聊了。晚上再说。”
说着采办走过了一个月牙洞，到了内府里面。
卫王府分成了外府和内府，外府负责的就是王府的修葺，对外的产业，各种生活物资的采买，内府负责的就是卫王的起居，内府资源的分配，一些求见卫王的接待，以及卫王后院的管理。
李采办虽说在卫王的官职是采办，但是他的姐姐是卫王的一个宠妾，所以他是归于内府管制，所负责的也不是寻常的一些到市场上买卖物品，而是在城门或者市场中挑选内府人员喜欢的东西，当然其中自然会有一些手段，只不过卫王府从上到下都不计较这些。
到内府述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把今天得到的一些对于内府有用的东西报上去就可以了，之后自然会有人去取，至于一些内府不需要的东西自然落入了采办的手中。
整个过程很快就结束了，之后无事可做的采办在外府中到处闲逛了一段时间，等到太阳西垂的时候才又回到了内府。
这一次不是述职，而是来到了一个院落之中，这个院落中居住的便是李采办的姐姐，卫王的一位宠妾，李妃的住所。
院中的侍女也都认识他，自然不会去阻拦，而李采办也没有去招惹这些可能某天成为卫王宠妾的人，而是径直的来到他姐姐的房间中。
到了房间之后李妃正在侍女的服侍下梳妆打扮，见到李采办进来也不意外。
进入到房间之后李采办就随意了很多，坐在桌子上和自己的姐姐说着一些关于家里的事儿，这也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所以几个侍女也都没有大惊小怪。
过了一会儿李妃打扮完毕了，也走过来坐在了桌子旁边。
这时候的李采办确实有些支支吾吾的，李妃问了几句也说不出什么，只是眼睛瞄了几下站在后面的侍女。
看到弟弟这般情况的李妃眉头稍微皱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送开了。
“你们几个，先出去。”
几个侍女应了声是，然后相继出了门。
“说吧，什么事？”李妃看着他说道。
“没啥事，就是今天城门口巡岗，遇见了一个西域的商人，从那商人的手里面得了盒好东西。”
说着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什么东西啊？让你这么珍贵？”
“一盒胭脂，听那个商人说好像是西边的什么大什么国的贡物，给他们皇后用的，一共就带了五盒，我要过来了一盒。”
听起来如此珍贵的东西自然引起了李妃的注意，而且还是一盒化妆品，这让李妃直接拿起了盒子，走到了梳妆台前，迫不及待的打开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盒子刚一打开，一缕香气便飘了出来，闻到这股香气的李妃两眼一翻，晕倒在了椅子上。
同时这股香气也慢慢的飘了出来，逐渐的飘到了大院之中，院中的众女也都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香气，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晕过去，只是在探寻者香气的来源，最终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了李妃的房间当中。
然后众人便见到李采办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同时还将门带上了，走到院中的时候对大家说道“我姐姐正在试最新的胭脂，他没有传唤你们你们不要进去。”
众人回了声是之后李采办便走出了院中，只留下一群默默讨论着李采办给自己姐姐带了什么好东西的侍女。
而这种情况很快就传到了卫王的耳中，生性喜欢玩乐的卫王听闻此消息自然是来了兴趣，并且当即决定晚上到李妃的院中留宿。
这个消息传到李妃院落中的时候自然掀起了一点涟漪，众人纷纷布置着院落中的装束和自己的妆容，虽说今晚的主角肯定是李妃，但是如果能在卫王眼中留一个好印象的话指不定哪天能够飞上枝头一次呢。
太阳完全落下山的时候卫王的轿子慢慢的来到了李妃的门前，作为一名闲散王爷他的生活非常的惬意，卫城中的公务都交给了其他的官员来处理，自己只是在卫城中享乐而已。
精心打扮之后的李妃身上果然带着一种异香，这让卫王情趣大增，在显示了一通卫王的威仪之后便搂着李妃的腰走进了房间，只不过有些奇怪今天的李妃为什么一直没有抬头看过他，，不过在靠近了之后这些疑问全都被掩盖了过去。
房间中没有留一个侍女，在熄了灯之后卫王迫不及待的扑向了李妃。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李妃”伸手拦住了他，而且手的位置好像正好对着自己的喉咙。
……
今日的卫城没有了雨后的清凉，反倒是多了一丝的肃杀之气，外城的街道即使是正午了也没有一个商店开门，反倒是道路中央每隔一段便站着一个穿着皮甲的卫兵，
往日排起长龙的城门口被城门卫给拦了起来，许进不许出，而且任何进入城门的人都会被严格的审查。
这种情况自然造成了成门口的严重拥堵，许多的人聚集在门口的地方纷纷议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一位骑马的小吏从街道中跑过来，马鞍的两边放着两个圆滚滚的布包，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开来，让他策马走到了城门下面。
到了城门下面之后小吏翻身下马，然后从一个布包中掏出了一个刷子和一壶面浆，在城门上刷了几下之后从另一个鼓囊的布包中掏出来一张写满大字的纸，沿着刷出的痕迹贴了上去。
而后小吏便牵着马走到了旁边城门卫的地方，端起一碗水也不管是谁的就喝了起来。
这时候众人围了上来，一些识字的人念起了告示的内容。
缉：昨日，一名刺客化妆潜入卫王府中，此人初为一老者，于柴房中杀害采办一名，后易容成该采办，杀害卫王宠妾，而后又于昨日杀害卫王后经地道逃脱，经官府严格审查，确认本刺客为江湖传言中“千面”是也。
此贼凶猛且善易容，顾自今日起，城中任何一人离开卫城需进行严格审查，并须由两人担保方可离开，其行囊需严格审查，确定其中没有赃物之后方才放行。
外城中商铺，摊贩，众街坊相互审查，发现行为可疑之人立刻上报，发现窝藏逃犯者，罪同逃犯论，擒获逃犯或举报逃犯赏金者，重重有赏。
下面盖着官府的印。
得知了告示上内容的众人自然掀起了一片议论之声，卫王所说只到了卫城一年的时间但是这一年对于卫城的剥削一点都没有减少，他手下个各个“采办”一年的时间不知道为他敛积了多少财物，而这样的一个人却被杀害在了自己的王府之中，这是在是一件奇闻轶事。
而更重要的是刺客是江湖上所说的没有人知道真实面目的“千面刺客”这一点显得有些玄幻，这些商人也是常年在各地行走之人，自然或多或少的听说过“千面”的名声，但是关于他的真实情况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极擅长伪装，可以伪装成任何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
这两个对卫城来说的“话题人物”自然引起了众人讨论的兴趣，反正城门口也暂时出不去，大家就在门口这片空地上倚着自己的车架相互谈论起来，交谈八卦的同时交换着自己的信息。
毕竟是商人，再大的八卦没有自己的生意来的实在。
而另一边，粘贴告示的小吏喝完水后把碗往桌子上一摔。
“他娘的，今儿个有行迹可疑的吗？”这句话是对着城门卫的人说的。
这不是昨天那群军士，不过性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听到这话的军士也是一锤桌子：“有个淡，一早上了，进进出出的全是泥腿子，那些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搜了一个遍，那群人的脸都快被我捏肿了，TNND，老子就差把早上倒粪桶的粪桶到处来看看了。屁都没有。”
“受着吧，还不是你们城门卫昨天把刺客放进来的，还TN的眼睁睁的看着此刻驾着车从城门里面走进来。”
“切，那群没眼珠子的，早上的时候就被捆着压进牢里面了，估计着是不会出来了，乃公门招子可得放亮点儿，他们把贼放进去了，我们总不能把贼再放出去。”
“你够好了，大热天的待在城门洞里，阴凉不说还有口水喝，运气来了还有个瓜吃，我还得被你们连累着，大热天的骑着马十里八村的贴告示，老子招谁了这是。”
两个人互相骂咧了几句，小吏又喝了口水，才翻身上马。
“不说了，我今儿还得跑五个里呢，晚上回不来了可不好交差。”
“得嘞，你回来晚了可别怪我不给你开城门。”
“你不给我开我就去城外王寡妇那儿住，听说睡着挺舒服的，老子也去享受享受。”
“滚滚滚，明早上别死王寡妇肚子上了就行。”
“寡妇肚皮死，做鬼也风流。”
说着荤段子，小吏策马走出了城门，马匹两边的随着步子一颠一颠的布包显得有些鼓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