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期三下午21点40分，黑门公园安全区中有好几处地点，陆续遭到了小丑攻击。当得知一些遭袭地点根本不在安全区外围时，法警团的决策者才意识到哨卡这个主意错得又多离谱——小丑可以任意出现在安全区的任何位置。
决策者下达了紧急命令，防线向内收缩，法警们几乎一下子就丢掉了半数地区。
然而，麦琪与休斯还不知道战争已经开始，当第五小队的机枪隆隆作吼时，他们正抬着药剂精灵走过狭窄的木制走廊。就是在这里，他们遭遇了第一个小丑。
那个生物大约只有120公分高，看上去还是族群中的幼体。它涂脂抹油的面孔上，五官严重扭曲变形，又笑又跳着冲向打头的公诉人，结果未及近身，面门上就重重挨了一记老拳。
小丑呢喃着打了个踉跄，还没回过神来，黑以赛亚沙包般的拳头已经雨点一样落下来。有些文献中记载小丑没有痛觉，另一些文献认为疼痛会让小丑陷入更嗜血的疯狂，从这个幼体身上看，两种情况似乎都有可能，麦琪根本分辨不出遭到毒打的小丑是在笑还是在惨呼，直到休斯面前只剩一团奄奄一息的血肉，它还在发出这种意义不明的声音。
“你没带枪？”麦琪掩住口鼻问。
“你太高看我了，咱们的法官阁下只是给了我一个象征性的调度权。”休斯从地上拾起小丑的匕首，拿在手里掂了掂，又随手扔在地上。这东西做工太粗糙了，几乎没法使用，“不对劲啊，小丑都突破防线了，为什么我们只听见这么几声枪响？”
像是在回应他的问题，楼道尽头的大门外映出了四个蹒跚的黑影，它们贴在玻璃上，夸张地扭动上半身，似乎正在进行哑剧表演。
休斯的眉头紧缩，情况有些超出控制了，虽然百般不愿，他也不得不重新打开通讯器。
“公诉人阁下，你在哪儿？哨卡没能拦住小丑，我的人正在撤离东区。我要求你立刻朝市政大楼移动，我们正在大楼前组建第二道防线。”
楼道中的几个人互望了一眼，脸上都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我们就在东区，”黑以赛亚叹了口气，“最东面。”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阵，也就在这时，窗外的枪炮轰鸣震天而起。
“你们能出来吗？我要你们尽量朝超市靠近，我会派人在那里接应你们。”法官的声音依旧机械而呆板，既没有急迫，也没有责怪。
“明白了，我们大概15分钟后到达。”公诉人说完，又看了一眼鬼影绰绰的大门外，转过身带着其余的人向楼顶跑去，外面出不去了，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寄希望于防火通道了。
当看清楼顶上没有小丑潜伏后，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然而防火楼梯底部已经聚集了两个小丑，正尝试着用变形的手脚向上攀爬。
黑以赛亚再次修订计划，打算从屋顶跳跃到隔壁楼房的阳台。布置任务时，他故意把话说得很轻松，但其余三人还是意识到了目前局势有多严峻。暂时来看，下方的小丑还没有发现他们，但是如果一直寄希望于敌人的迟钝，那就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因为计划有变，四个人不得不放弃了药剂精灵，他们蹑手蹑脚来到屋顶边缘，估算了一下距离。麦琪跟第六人（巴多罗买）还算简单，可是约翰明显不是飞檐走壁的料，最后休斯不得不背着他从屋顶一跃而下。这一跳开始时看上去非常完美，但是落地之前大个子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跟木制窗框热烈地碰撞在一起，年久失修的窗框终于不堪重负，发出稀里哗啦的抗议声一路散落到地上。
休斯从地板上抬起头，抱歉地看了一眼律师。“没关系，”后者耸耸肩，双手又插进裤兜，“人总有失误。”也就是在这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希望是法官的小宝贝儿们到了。”医生一面说，一面费劲地站起身，之前公诉人承受了绝大部分撞击，他得以安然无恙。
“除非法警小姐们养成了一面上楼一面吱吱叫的习惯，否则就别做梦了。”巴多罗买不屑地冷笑，随手捡起块尖锐的木板握在手中。
就在说话间，黑暗种传来一声闷响，阳台正对的房门破成碎片，四五个佝偻的黑影撞了进来。
不等它们站稳脚跟，休斯就挥舞着拳头冲了过去，就像一头野牛撞入狼群。麦琪紧跟在后，用迅若雷霆的拳脚为公诉人扫清侧翼，巴罗多买则落后两人，他的动作幅度最小，却最早有所斩获，他将手中木板扎进一名小丑的颈动脉，利落地结果了对方，却也因此失去了唯一的武器。
“他们正在越来越多。”黑以赛亚朝通讯器喊，“我们需要支援，现在就要！”
“我们没法支援你，派手下去你那里是送死，你知道的。”即使是现在，法官的声音还是那么四平八稳，让人听了无名火起。
“那快想个办法！”公诉人朝通讯器咆哮，冷不防肩膀被一柄尖刀划伤，鲜血汩汩流出。急怒中他提起拳头生生砸断了对方的鼻梁，紧接着伸出蒲团一样的大手按住小丑后脑勺，把它的脸猛地撞向墙壁，石灰木板被砸出了个窟窿，血污混合着油彩在墙上擦出一长道痕迹。
通讯器中冰冷的声音沉默了几秒，然后问：“你们那里有开着的窗户吗？”
“有，怎么？”
“我给你们空投几件武器，守住窗户，大约5分钟后可以到达。”
休斯把两个小丑的脑袋重重砸在一起，迸裂的血浆涂满了他铁钳一样的双手：“听到了吧，我们要再守住5分钟。”
“等一下！”麦琪忽然打断公诉人，“让他们把我的浮游炮拿来。”
“你那个金属球似乎彻底关闭了。我们试过所有办法，都没法激活它，不过，既然你想要，那没问题。”
通话随后切断了，四个人与小丑在黑暗中陷入对峙，好消息是，并没有更多敌人涌进来，也许是外面白热化的交火吸引走了它们大部分成员，但坏消息是，这些天生的潜伏者在四人周围飘忽不定，像是半融入了阴影里。
“小心那些影子，该死。”休斯低吼了一声。其余三人环顾四周，窃笑声在废弃的房间内此起彼伏，每一片阴影里仿佛都有一个油彩凶徒正欲扑出。
公诉人已经受了好几处伤，半边衣服都被血染透。麦琪的情况要好很多，她只破了几处皮，但是也已经到了体力透支的边缘。巴多罗买的状态最好，之前的战斗，他一直尽量隐蔽在两人之后，所以保存了最多的体力。但是律师本能地感觉到，不能信任这个人。
阴影中的窃笑越来越放肆，公诉人明白它们马上要展开致命一击了。他本能地向前一步，用身体挡住其他人，同时用鲜血淋漓的手擦了擦面颊，却把脸上血迹抹得更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束强光从四人背后的阳台上打过来，像千支利箭射向他们面前的黑暗，房间瞬间被照成青白色，小丑们原形毕现，一个个慌忙用手挡在眼前。
“法警团的无人机！”医生高喊。
“该轮到我们报答它们了。”黑以赛亚咧嘴一笑，黑红交织的脸上现出一口白牙。
无人机飞到阳台外侧，背上的隔仓中弹射出一道银光。
“我的浮游炮！”麦琪说着一个箭步窜到阳台，伸手正要把金属球接住，冷不防阳台的暗影中窜出一个身高2米的巨型小丑，死死抱住了她。
惊惶中，律师手肘连连砸向身后敌人的侧肋，小丑发出野猫一样的嘶叫，却并未松手，两人在阳台上扭成一团。
“小心！”还没等公诉人说出口，锈蚀的阳台栏杆已经不堪重荷，“嘎吱”一声断成两截，一瞬间，麦琪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叫喊，就跟小丑一起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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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小子！你醒一醒！”
听到脑海中的声音，范宁艰难地睁开眼睛，现在稍微一丝光都会让他头疼欲裂。
“我还以为……你被屏蔽了。”
“我跟浮游炮的链接被屏蔽了，现在我是用使徒本身的通讯功能在跟你讲话，我这样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你听清楚了，丫头她生命体征很弱，我需要你去救她。”
“没问题，如果时间充裕，我还可以给你打包一份夜宵。”匪徒露出了一个痛苦至极的微笑，“哦，我忽然想起来了，我去不了。因为我天杀的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听我说，范宁小子，麦琪要死了，她出去是为了帮你！你是会被LSD戒断反应击垮的人吗？你是吗？你好好想想，你曾经在没有LSD供应的情况下横穿了整个战场！上一次LSD没能打倒你，难道这一次天杀的就可以吗？”
匪徒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个决然的笑容：“你说得对……说得对。”他一只手扶着椅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整个地下室里天旋地转，他怀疑只要一张口就会吐出来。“哈哈，加百列的跳劈在上，没有东西可以阻挡我。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走不到那里，我就爬到那里！”
“好样的，小子，再走一步，好，再来！小心！”范宁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别，别放弃，听着我说话！集中注意听我说话，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古斯塔夫·范宁。”
“是谁？”
“古斯塔夫·范宁！”
“大声点！”
“古斯塔夫·范宁，我永不放弃！”
平民们瑟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匪徒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朝门口迈着蚁步。他的背影渐渐挺拔了起来，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有精神。当他最终推门而出时，看上去几乎跟一个普通人无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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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琪·勒庞最后的记忆是她攥着金属球直坠而下，她不知道自己断片了多久。当意识重新恢复时，枪炮与嘶吼都已经离她远去。
她的耳畔只有潺潺的流水声，两腮有些痒，像是新抽芽嫩草在轻抚脸颊，鲜爽的空气沁入律师心脾，清凉的露水沾湿了眼皮。
“你要躺到什么时候？”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了麦琪的神游，她缓缓睁开眼，看到满眼的新绿。律师微微抬起头，视线在地毯一样的草地上扫到一对赤足，足踝以上全部被浓密的汗毛覆盖。
麦琪最多只能看到足踝上方一点，那人裤管的些许边缘。那条裤子是白色的，已经很旧了，却依然柔软结实。在双足的一侧，她还看到一根沉重的铁棍杵在草地上，尾端沾上了点点露水。
律师重新闭上眼睛，努力说服自己是在做梦，但是下一声爆喝无情地撕碎了她的梦想：“你看看你那副样子！我可不记得我教过这种脓包徒弟！”
“冥府在上啊，”麦琪喃喃说，“可别再来一次了……”
然而不管是冥府还是她面前的人，都并没听见她由衷的祈求。
“快站起来，该特训了！”
“求你了，饶了我吧，”律师趴在地上语带哭腔，双手狠狠地锤着草地，“让我就这样躺着行不行，破戒僧伊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