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和曹时站在雕花门外,跟着陈琛来的人也站在门外。他叫肖北城,跟在陈琛身边很多年了。
没有人说得出肖北城是怎么加入北宏的,他也不是像项逢这种刚一加入北宏就存在感极强的人。
但是,陈琛非常信任肖北城,他就像陈琛的影子一样。
在项逢出现之前,人们都以为肖北城是陈琛心里属意的接班人。
就算是心思细密如程湛,也看不出肖北城到底是真不想往上爬还是在伺机而动。
可如今项逢执掌北宏已经一年多了,风浪也有,都被他摆平了。
陈琛卸任得很干脆,肖北城如常跟在陈琛身边。
一切似乎比想象中简单得多。
此刻,雕花门外程湛和曹时简单地跟肖北城打了个招呼,就没再说话。
他们之间不需要商海里殷勤攀谈那一套。
十分钟过去,里面没什么动静。
三个人心里都清楚Storm的顶级套间就算有动静,门口也是听不到的。
曹时耐不住,小声问程湛:“你说——”
程湛打断了他说:“安静点。”
就在这时,程湛的手机响了。
程湛后退两步按下接听键,“什么?”
曹时看着程湛突然紧皱的眉头,知道肯定有极重要的事情发生。
“确定吗?”程湛的手指牢牢地攥着手机。
“对方是什么人能确定吗?”
“具体的位置是?”
……
三分钟后,程湛挂断了电话。
曹时忙问:“怎么了?”
程湛没回答他,而是直接开门进入包间,连问都没问一下。
曹时紧跟着程湛,肖北城也看出有要紧事发生,于是也跟了进去,程湛与曹时也没拦他。
通过客厅,拐进隔间,才见到陈琛和项逢两个人彼此挨得很近。
原本一张长方形的琉璃桌子,该是相对而坐。项逢却把金丝软椅扯到了边上。
在程湛他们三个进来前,项逢正跟陈琛聊天。
没错,真的是聊天。程湛和曹时一直担心两个人会吵起来,但是没有。
十分钟前,陈琛说完让项逢离开延城的话后,看见他近乎狰狞的眼神就知道他的选择了。
陈琛也不怒,只是问:“你觉得咱们这一行靠的是什么?”
项逢微微皱了皱眉,还没等他说话,陈琛就继续说:“什么勇气、魄力或者灵活的头脑也重要,但不是最根本的。”
项逢问:“那是什么?”
陈琛说:“运气。”他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项逢,有一种游刃有余的笃定。
项逢靠在软椅上说:“我以为我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不信命。”
陈琛说:“命跟运气是两回事,运气,气运,是会变的。”他说:“会因为人的选择而变化。”
项逢看着陈琛,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陈琛的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他说:“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消耗你的运气。”
包间里的光线起伏明灭。
项逢双手摊开,直接把椅子扯到了桌子侧面,跟陈琛几乎挨在一起。
一副想要深谈的架势,项逢说:“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撑不到今天。”
陈琛说:“你觉得你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是为了她吗?”
项逢看着陈琛的眼睛,光圈落在他的瞳仁里。
五分钟后,当程湛、曹时和肖北城匆匆进来的时候,项逢侧过头。
程湛不知道这事该不该在陈琛面前说,项逢微微点了点头,程湛才开口说:“十七个人在缅甸被杀了。”
北宏都是以一当十的杀手,却折了整整十七个人。
项逢闻言目光冷厉,身体微微前倾,他的第一反应是他们是不是牵扯上了缅甸当地的毒枭,失去理智的亡命徒什么人都敢杀。
项逢相信当地有组织的大黑帮绝对不敢动北闳的人。
当得知是因为玉石的时候,项逢一瞬间皱紧了眉头,“什么?”
北宏也经营黑市,但有专门的线路,而且并不贪多。每年派去负责的都是跟当地势力打了多年交道的,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规模的命案。
项逢问:“这伙人原本是去执行什么任务的?”
程湛说:“他们是去缅甸北部的克坎邦查一批玉石的下落。”
这一说项逢立刻就想起来,正常十一月一日有一批货就该到延城入库,等着参加十二月初的拍卖,但是直到十一月四日都没到货。
普通公司进货耽搁一两天也是常事,但在北宏却是极少发生的。
项逢当时刚知道祝留怀孕的消息,心里难受的紧。
同时还要处理北宏和申氏的事务,陆家那里也不太平,所以并未深究前因后果,只是让程湛和曹时找十几个得力的手下去缅甸看看怎么回事。
如果货还在,一周内把这批不见了的货带回来。如果不在了,查出来是到了哪个要钱不要命的人的手里。
缅甸的玉石市场从来都没有青黄不接的时候。名义上出产翡翠的国家有很多,但大多达不到首饰原料的应有品质,如危地马拉、日本、美国等国的翡翠。
一个令很多珠宝商无奈的事实就是真正具备收藏价值的宝石级翡翠只存在于缅甸,95%的宝石级翡翠来自缅甸玉石市场。
即便是这样,这么多年敢收了北宏十七条人命的,也是独一份。
项逢开口了,“消息是我们在当地的线人传过来的?”
他不相信在没有内奸的情况下,缅甸克坎邦那个地方能有把北宏派去的人赶尽杀绝的本事。
程湛说:“对。”他说:“这个线人的哥哥给缅甸克钦邦行政长官做秘书,能掌握第一手玉石公盘的消息。”
项逢说:“今年是缅甸克坎邦第二届玉石公盘对吧?也就是说,这个线人是我们去年才搭上线的,对吗?”
以项逢一贯的雷厉风行,担任北宏首领后自然是要把重要的事务都打理清楚的,而缅甸玉石这种相对较安稳的生意他并未花过多的心思。
程湛回答道:“没错,但再往前的事情我不大确定——”程湛边说边看向陈琛。
项逢是去年十月份接任北宏首领,此前缅甸玉石的交接全是由陈琛安排的。
陈琛锐利的双眼对上程湛看过来的目光,程湛顿时感觉背上冷汗涔涔。
是了,就算是递个眼神理所当然地询问也要看是谁,执掌北宏这么多年的陈琛就算卸任了不是他可以揣测的。
就在程湛被陈琛的目光逼得如芒在背时,项逢直截了当地开口:“琛哥,之前的线人咱们能再联系上吗?”
程湛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这就是项逢,在自己感到恐惧的时刻,他总会挡在他前面,就像他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陈琛收回目光说:“应该是可以的,北城,你问问。”
陈琛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说:“之前他每年都能从咱们这里捞些钱,这两年没捞到,肯定不愿意答话。”
陈琛继续说:“只要他开价不太过分,你答应了就是。”
肖北城应了声。
两分钟后,那边回了消息,肖北城说:“他要北宏首领亲自跟他说。”
项逢眯了眯眼,陈琛面上不变息怒。
曹时一口脏话都到了嗓子眼了,一个拿钱办事的线人这么拿乔,真是给他脸了。到底是没忍住骂了声:“妈的!”
项逢心里清楚,一个敢让自己亲自跟他说的人,要么是贪念过盛、被钱蒙了心,要么就是真有两把刷子。
若是前者,以陈琛的城府不会选择让肖北城联系他,所以就只能是后者。
项逢问陈琛:“琛哥,这个线人是在当地有什么特别的地位吗?”
陈琛说:“他跟你们现在的那位线人恰恰相反,没有什么身居高位的亲戚,也没有什么职务,近些年来也没做过什么拿得出手的事儿。”
项逢眉毛微调,“那是?”
陈琛说:“但是十三年前,他赌石赚了七千万美金。”
别说是程湛和曹时,就连项逢也惊得瞠目。
陈琛继续说:“但是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赌过石。可因着十三年前的缘故,当地从玉农到富商都卖他几分面子,他也成为了缅甸少有的看似一无是处,实则手眼通天的人。当地人都称他一声玉二爷。”
项逢问:“为什么是二爷?”
陈琛说:“那地方信奉小乘佛教,说是僧侣第一,他便是第二。”
这句话的分量可比之前的那些重多了,项逢看向程湛和曹时问:“一年前为什么不用他了?除了玉石公盘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