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宸头次觉得,长安宫离乾清宫这样的远。他只觉得走了好久,才看到长安宫的牌匾。
“陛下万安。”宫女们看到来人是皇上,纷纷傻了眼,慌忙行礼。
李靖宸恍若未闻,朝着殿内走去。方踏进一步,就听见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他只觉不妙,掀了帘子进去,就看到晏书半跪在床前,哭得不能自已。床上,宁岚衣额上搭着手巾,双目紧闭,原本红润的唇此刻血色尽失。
“陛下?”碧树看到李靖宸挑帘而入,愣了半晌。随后慌忙去扯晏书的衣角。
晏书此刻那还顾及得了其他,只牵着宁岚衣一只手,哭的涕泗横流。
“你们主子怎么了?”李靖宸皱眉,将目光落在塌上的人。
碧树欠身,道:“小主平常是最捱不了热的,昨日晌午在乾清宫徘徊许久,回来就中了暑。喝完药睡了小半天,晚上又非要再去一次,奴婢就在外面候着,小主出来就昏倒了。”
李靖宸眉毛皱的更紧,“可请过太医?”
“请过了,太医说暑气未去,去添了高热,方才刚喂过药,也不知何时能醒。”
李靖宸又转头望向宁岚衣,见她嘴角扯动,在说着呓语,似乎是“不要,不要。”
他心里忽地腾起巨大的愧疚,她昨夜替他擦身上药,事无巨细。而他却在下一刻怀疑他,还将剑抵在她脖子上,完全没发觉她是用病体在支撑着。
“下去吧。”
“是。”碧树得了命令,几乎是拖的将晏书拽下去。
两个姑娘来到外面,晏书哭着怒道:“你拽我做甚?”
碧树以手抚额,无奈道:“皇上来你不行礼也就罢了,命令你也不听了?”
“他都将小姐害成这样了,还想如何!”
碧树忙去捂她的嘴,道:“你这死丫头,可不能乱说。”碧树目光放直,盯着殿前的帘子道:“咱们小主福气大着呢,只要熬过这一次,以后便是福泽无边。”
晏书撇嘴,“福气?我倒是没见着。我只知小姐自从入了宫,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你看什么看,全都怨你家主子!”
“……”刚踏进院内的夙夜表示,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
李靖宸蹲下,扯疼了伤口,可他却满不在乎。他就这样望着她的脸,一只手竟不知不觉抬起来,轻轻落到她的面颊上。触到她细滑的皮肤后,又似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
做出这个动作,连他自己都像了一跳。他逼着自己不去乱想,把种种行为都归结于愧疚。
光阴被无限的拉长,他第一次细细地看一人的眉眼,突然觉得,竟无比顺眼。连同她之前做的忤逆之事,都带了些可爱。
若是就这样静静看上一会,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好。
“主子,主子——”
李靖宸听见叫声回过神思,带了点恼意,连语气也冷了三分,“何事?”
夙夜又是无法理解,怎么人人都对他发脾气?
“奴才无事,只是担心主子便来看看,这便去外面候着。”
“不必了。”李靖宸起身,又望了宁岚衣一眼,道:“让下人好生照顾着,醒了通禀我。”
“是。”
解决愧疚的最好方式,就是送礼物。
于是皇上前脚刚出了长安宫,药材珠宝就一箱箱抬进长安宫,源源不断。
不出半个时辰,宁才人中暑之事,阖宫皆知。
太后听说后,自然心有不舍,又派人将解暑的东西,一样备了一份,送去长安宫。
……
延禧宫。
林瑛从果盘里挑了颗樱桃,含进嘴里。
“你是说,皇上和太后都送了好些东西过去?”
常烟道:“可不是。皇上还亲自去看了呢,当真是个小狐狸精。”
林瑛嗤笑,“不过是个才人罢了,你同她置气做什么?”
常烟忙谄媚道:“娘娘说的极是,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才人,样貌、才情连娘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林瑛听见这话,弯了弯唇。
宁岚衣她心里还模模糊糊有个印象,在她还没入宫的时候,在宴会上见过一面。
小姑娘跟在三弟后面,一口一个“林哥哥”叫着,凭白惹人笑话。后来又听说父亲逼着三弟同宁岚衣定亲,林晟为此还特意找她劝说父亲。
结果宁岚衣竟一眨眼入了皇宫,竟得了皇上和太后的青眼。林瑛觉着,宁岚衣那样的蠢物是讨不了人喜欢的。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皇上看在宁将军的面子上,给她两分薄面。
林瑛想这些时,宁岚衣刚从梦中清醒,她睡了一天一夜,只觉得头昏脑胀。
旁边的姜晴雪见她醒了,赶紧唤下人来,问道:“姐姐好些了吗?”
还不待宁岚衣回答,就听晏书“哇”的一声扑到跟前,死死攥着她的手,“小主你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姜晴雪和碧树面面相觑。
碧树动手,好不容易将晏书扯回身后,宁岚衣才醒,看人都是带着重影的。她勉强笑笑,道:“丫头不懂事,让妹妹见笑了。”
“姐姐哪里的话,有这样忠心护主的奴才,嫔妾羡慕都来不及。”姜晴雪拉着宁岚衣的手,道:“姐姐这等福气,真是羡煞旁人。”
宁岚衣刚醒,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懵道:“若是真有福气,也就不会中暑了。”
“嫔妾说的不是这事。”姜晴雪笑了,用手指了指屋里的箱子。“姐姐昏睡的时候,皇上和太后娘娘遣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呢。”
宁岚衣疑惑地望去,果然放着整整齐齐一排箱子。红漆金锁,气派极了。
宁岚衣望向碧树,“怎么回事?”
“小主昨夜昏倒,这事被皇上知道了,还特意到长安宫来了一趟。见您还昏迷着,就派人送来了好几箱东西。太后娘娘知道后,也送来了药材。”
宁岚衣以手抚额,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没想过,这么快便取得了两人的信任。还是说,和昨夜一样,只是李靖宸的试探?
姜晴雪是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还一味称赞着宁岚衣。在她看来,只要抱住宁岚衣这棵大树,以后在宫里,应该也有立脚之地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姜晴雪才离开,宁岚衣几乎是瞬间垮了脸色。
碧树忙问:“小主可是又不舒服了。”
“无碍,只是话说多了有些累。”宁岚衣懒懒地靠在软枕上,伸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