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06年3—4月
主要人物：萬菲52歲/月娘32歲/黃長貴（月娘的第二任先生）44歲/陳中華53歲
2006年暮春，金門島上，一隻雲雀迎著花崗岩的召喚，箭一般投向禁錮著生命悲喜與滄桑的天空……。
萬菲原是為了醫院裡，精神醫學部臨床心理室的一個女性個案，從臺北來到金門瓊林，計畫要在這裡停留二十多天，探尋這個輔導個案生命擱淺的濫觴，這是此趟金門行的檯面上目的。事實上，在萬菲心裡卻有著另一個更深切的渴望，她好想看看，父親以前時常提起的金門高粱田，那是父親思念北方老家時的慰藉；她更想看看花崗岩崢嶸的太武山，與鐵漢相互輝映著腥紅色印記的碉堡。這渴望，錐子似地往她心的深處鑽，直鑽到一滴滴鮮血冒出胸口，連成串，像殷紅的血珊瑚朝珠，記錄著她父親這位現代二品官血與淚的奉獻，和他苦澀生命中某種重價的救贖。
她下榻在金門瓊林，一棟雙落閩南式建築的民宿，天井有暖暖的陽光，灑在她手中的書頁上：「我有一個天蛾的繭，牠的結構非常特異。一頭是一條細管子，一頭是一個球形的囊，很像實驗室中的細頸瓶。當蛾出繭的時侯，牠必須從球形囊那裡爬過那條極細的管子，然後才能脫身，飛翔在空中。
有一天，我看見那久囚的蟲兒開始活動了。看牠在裡面努力、奮鬥、掙扎，根本沒有絲毫進展。牠似乎再沒有可能出我決意要幫牠的忙。我用小剪刀把繭上的絲剪薄了點，蛾兒很容易就爬出來了，但是身體是反常的臃腫，翅膀是反常的萎縮。可憐的蟲兒，很痛苦地爬了一會兒，就不壽而終了。唉呀！是我害了牠。我讓牠輕易爬出來，反而害死牠了。
我把這事想了又想。許多時候，我們看見人們在憂慮、困苦、艱難中掙扎，覺得很可憐，於是把造物主的法則變更，給他們人為的幫助。可我們怎麼知道，這些唏噓和呻吟，不是他們必需經歷的呢？……」
闔上手裡的書，萬菲仰頭擁抱慵懶的春陽。她斜倚在籐椅上，牆角有一株開著小白花的咸豐草，微微顫動著，隱約透露出某種挑釁；萬菲白色的薄衫在日頭下顯得更透、更亮，彷彿直接可以看到裡面那一顆心，使勁地收縮與舒放，起起伏伏，擾得人開始覺得燥熱不安。
萬菲在手提電腦上整理個案的資料。（保護個案，不用真實姓名，以下稱她「月娘」。）
「ㄨㄢˇㄑㄧㄥ──ㄨㄢˇㄑㄧㄥ──ㄨㄢˇㄑㄧㄥ……」月娘第一次到萬菲任職的醫院精神醫學部臨床心理室，是2006年3月底，她嘴裡一直重複著這樣兩個單字，萬菲先用注音標示記錄，一時還沒能猜出這是哪兩個字？月娘沒有表情的臉，像罩了一層霜，看起來僵硬又冰冷。一雙空洞洞的大眼睛像兩口井似的，給人深不見底的感覺。雙眼皮那一條線非常清楚，深深劃過眉睫之間，像偶戲團裡的木偶。可能是眼睛太乾澀吧？她眨眼、轉動都非常慢，彷彿還有嘎嘎聲。
這一次問診結束後，萬菲陪同月娘和她第二任先生走出臨床心理室，在通往電梯的廊道上，她先生小聲對萬菲說：「月娘的女兒名字叫婉青，溫柔婉約的『婉』，青山綠水的『青』。一開始我覺得她應該是在叫喚她的女兒；可是有時候看她的表情，又像是在找她最喜歡的那一顆球形礦石『碗青』。碗盤的『碗』，我老丈人和張媽還有我，常會被她搞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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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菲根據月娘的日記、月娘父親與她第二任先生黃長貴的口述，加上張媽的記憶，以及萬菲親自走訪瓊林和中蘭，從村人的回憶與描述，絲絲縷縷蒐集，東一塊、西一塊拼湊，月娘的生命樣貌，終於歪歪扭扭地漸漸呈現出來……。
1996年10月底，月娘抵達金門的第一個夜晚，與心裡認定是夫婿的他，兩人並肩站在瓊林家裡的天井，擡頭仰望天空，心，航向她夢想中的幸福天堂。這是一個多星的秋夜，星星在廣袤黑暗的天幕中眨著眼睛，月娘朝邈遠的蒼穹伸出手來，指著最亮的幾顆星星。
她嬌聲地問：「那是北斗七星嗎？」
男子回答：「是。」
月娘說：「那第二顆星星就是我媽媽。」
男子：「為甚麼說那顆星是妳媽媽？」
「因為我媽媽的名字就叫天璇。」月娘笑著又說：「我爸爸常說她一看見美麗的媽媽，就天旋地轉了。呵呵！」
男子也笑：「妳爸爸很會逗媽媽開心。」「我個性比較呆板，恐怕不能像爸爸那樣逗妳開心喔！」
月娘溫柔地說：「那就換我逗你呀！你只要講故事給我聽，我就覺得好幸福了。呵呵…呵呵……。」
月娘和心愛的男人依偎著，說說笑笑，憧憬著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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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1996年7月—2001年6月
主要人物：月娘22—27歲/瓊林帥哥（月娘的第一任先生27—32歲）/婉青（月娘的女兒1—4歲）/月娘的父親/張媽/月娘的公公/月娘的婆婆/鎮代表王五常/鎮代表王五常的太太
月娘是臺北富家千金，她會嫁做金門媳婦，全拜1992年11月7日金門解嚴之賜。1996年7月，月娘跟她同學興沖沖報名參加全國大專院校學生暑期金門戰鬥營，當時她正就讀某國立大學三年級音樂系，這個為期一週的戰鬥營活動，讓她在金門結識一位英俊的瓊林青年，兩人快速陷入熱戀……萬菲一面讀著月娘父親提供的月娘日記，一面將重要資料輸入電腦。……教官對參加暑期金門戰鬥營的大專生講解「野外求生」訓練課程的規則和注意事項：「……學員的中餐要在野外自理，大家可以放心，我們會派出輔導員，在暗中保護每一位學員的安全，但是輔導員是不會偷偷塞食物給任何一位學員的，大家務必要自己認真找吃的，要不然，就只好餓著肚子，等到被接回營區才能吃晚飯了……。記住，「野外求生」課程結束，學員要交報告：如何找食物？找到甚麼食物？……。」講解完畢，教官大聲問：「有沒有問題？」「沒問題，跳起來喊『殺』之後解散。」
軍用卡車載著學員們，沿著濱海公路放他們一個、一個單獨下車，展開半天的野外求生。」所有學員們一開始都十分興奮，覺得這「野外求生」的訓練課程充滿刺激，開心得不得了。我在瓊林海濱被放下車，我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待在海邊的經驗，剛開始有點緊張，朝四周東看看、西看看，我發現公路旁一叢一叢的馬纓丹開著橘子色小花，花叢邊有兩隻蝴蝶翩躚飛舞著，這樣的畫面真美。我很快就被眼前這一片美麗的海景吸引了，走下海灘，隨手撿起一節漂流小樹枝，在沙灘上寫字，寫「海水正藍」、寫「海天一色」，看著一波波潮水打上沙灘，細細的泡沫將我寫的字悄悄抹去，這感覺好特別，有某種失落？一點點惆悵？我用很快的速度寫王勃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潮水撲上來，字又不見了。我擡頭看到天際曼妙多姿的雲朵，想起徐志摩「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最後寫了「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我站在「過客」兩個字旁邊，回頭往前面的詩句望去，沙灘一片平整、光滑如鏡，下一波潮水湧上來撫摸著「過客」，一切就都歸於寂靜了。突然，我發現有個小小的灰影，從小小沙洞口冒出來，快速在沙灘上橫行，是小沙蟹，我追逐小沙蟹，俯身用手掌一撲，抓起一把沙，慢慢地張開手掌，噗地—牠身手矯健，蹦出我手掌心，溜掉了。我集中注意力在沙灘上搜尋，又出現一隻，喔！兩隻，我再追……。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我跑累了，開始撿貝殼，拾起一枚白色小扇貝，仔細欣賞它身上的放射形細紋，好精緻。造物主真是太奇妙了，對於一顆小小的扇貝，也如此精心創造！海灘上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一看手錶1：50，老天啊！已經過午，心裡開始有點著急起來，雖然教官一再跟大家保證，學員們一定可以找得到天然食物填肚子，隨著學員所處的地點不同，可以在附近找到：芭樂、蕃茄、地瓜、魚、海螺、海蚵……等等各種吃食。此時在海邊的我，站著發愣，心想，雖然爸爸曾經帶我到海邊釣過魚，但是現在又沒有釣竿，沒有露營烤肉用的小瓦斯爐具，就算真能抓到魚，也不能生吃啊？我可從來不敢吃生魚片。這時候的我只能望洋興嘆了。心裡暗自慶幸，還好早餐吃得特別飽
將近三點鐘，肚子餓得咕咕叫，我看到不遠處有一座碉堡，心裡好奇，想進去瞧瞧，坐下來休息一下。我正往碉堡走過去，突然看見一個高個子的男生在海灘那一頭走過來，我好高興喔！以為是輔導員，等他走近一看，根本沒穿輔導員的制服，不是我的救星啦！可這個男生好帥，我們小聊一下，告訴他，我是從臺北來的暑期戰鬥營學員，正在進行「野外求生」訓練。他笑了笑，對我說：「你們臺北人真的很奇怪耶！舒舒服服的日子不過，竟然花錢跑來金門海邊「野外求生」？找不到東西吃，還要餓肚子。呵呵！」
我也覺得好笑，傻乎乎地跟他說：「就是要來體驗一下戰地生活嘛！」
「體驗戰地生活？」這個青年人覺得不可思議。補了一句：「我們生在戰地，是不得已啊！」
他問我：「妳還沒吃中飯？」我有點尷尬地點點頭。
「現在應該很餓了吧？」他把一麻袋現抓的螃蟹和海螺慷慨地送給我；在碉堡幫我就地生火，陪著我烤螃蟹、烤海螺吃……。好奇怪喔！我們完全沒有調味料，烤螃蟹卻香得不得了，肉質鮮美又Q，烤海螺也是這麼好吃，他用小樹枝把烤好的海螺挑出來，剝掉前頭那一片小珠粒，就可以吃了。太感激他了，真是天降貴人。
我們倆在海濱碉堡邊吃邊聊，這位瓊林帥哥說他曾經到臺灣住了一年半，在輔仁大學唸化學系，大二下學期就休學返鄉了；因為他大哥、大嫂先後過世，留下一個八歲聾啞的兒子，家裡姐姐妹妹都已經出嫁了，沒人幹活兒，他只好回來幫忙父親上山、下海，照顧這個家。
他是瓊林人，所以，覺得自己有義務為我介紹瓊林的古蹟與觀光景點：「瓊林是一座非常美麗的村莊，除了有七座八祠之美、有戰鬥坑道，還有珍貴礦藏『碗青』。很多人都不知道，要進入瓊林聚落的雙瓊路是古官道遺跡。
妳第一次來金門，應該也不知道。」
我搖頭說：「不知道。我今天早上才被載到瓊林海濱的，我們好像是明天才會到瓊林戰鬥坑道參觀。」
他繼續說：「剛才說到雙瓊路是古官道，上面除了有一門三節坊之外，還有一塊很珍貴的石碑，它看起來很不起眼，石碑上長滿了青苔，斑駁的碑石只剩碑頂上『奉憲示』三個字還看得出來，其餘的都字跡模糊，已經完全沒辦法辨識了。這其實是一塊官方用來禁止民眾採釉藥鬧事的碑，石碑上刻的是『嚴禁山崗採藥滋事碑記』，這裡說的採藥，就是開採釉藥『碗青』。」
我問：「『碗青』到底是甚麼釉藥啊？從來沒聽過耶！」
他開始介紹碗青，他把碗青的故事說得好動人—「『碗青』就是青釉，青花瓷器上的釉料就是它。它是一種含有氧化鈷、二氧化錳和其他氧化物的複合礦石，也有人直接稱它為鈷料，因為，拿它來高溫燒製瓷器，那青花的藍，主要就是鈷起的作用。聽說很久很久以前，金門人為了得到『碗青』，把山外到料羅沿線的岩壁挖出了一個大坑洞，後來積聚大量雨水，就成了當時的白龍潭。
『碗青』可是風雲人物喔！《金門縣志》上有許多關於它的記載，大致是說碗青，生在金門地底下，平林（瓊林以前叫平林）、後湖幾個村子都有，居民挖地採取，用來畫瓷器。碗青長得樣子大都是一球一球圓圓的，大的像碗那麼大，小一點的像彈丸，成色好的碗青一百斤價值銀元數十兩，稍微差一點的也值數兩銀元呢！……。」
我插嘴：「哇！碗青這麼值錢，怪不得大家拚命挖。」
他繼續講：「『碗青』又叫作『無須土』，在1940年代，中國對日八年抗戰期間，日本軍隊一佔領金門，立刻派遣地質學家探勘地下礦床，他們偵察到『碗青』這種西方地質學家從來沒發現過的珍貴礦物，日本地質學家就把它命名『無須土』；但我個人還是比較喜歡叫它『碗青』，因為這個名字已經使用了四百多年了。
在金門有一個關於碗青家族很神奇又充滿著民族意識的傳說喔！聽老一輩的鄉親說，日本人將要大肆開挖無須土的消息一傳出來，有靈性的碗青，就拚命往更深的地裡頭鑽，一夜之間，全金門島的碗青全都不見了。很神奇吧？」
我聽得目瞪口呆，問他：「太神奇了！這是真的嗎？礦石還會自己移動喔？」
他回答：「我想，傳說就只是傳說吧！呵呵……」
「我有一個地質學家好友，曾經告訴我許多關於碗青的事，他說金門碗青的開採從中國明朝就開始囉！到現在，算起來已經有將近四百年的歷史。這個朋友很喜歡碗青，我曾請教他為甚麼金門碗青品質最好，可以燒製出最優質的青花瓷器？他非常專業的為我講解，他說：五十萬年前，中國的九龍江上游蘊含著鈷、鐵、錳、鎳……等豐富礦藏，隨風化雨蝕順流而下，從西北往東南入海，流經當時還在海底下，後來浮出水面，就是現在的金門地區，因為流速變慢了，礦物就隨著石英砂、高嶺土沉積下來，碗青，就是在這種孔隙大而且富含清淨水質的石英砂層跟粘性高、隔水性強的高嶺土夾層當中，慢慢孕育生成的。大約一萬年前，金門島浮出海面，這條隱藏在地底下的古河道，默默陪伴著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碗青，譜寫出它們數百年來，鮮艷而且動人的生命故事。」
我真是聽得津津有味，興奮地說：「哇！碗青的故事真是太精采了。你再多說一點，多說一點。」
瓊林帥哥大概覺得很有成就感吧？笑著繼續說：「呵呵！我自己對碗青很著迷，沒想到妳也喜歡。那我就再把我知道的，多告訴妳一些。」
我好歡喜：「太棒了。」
他繼續說：「早在道光十年就是西元1830年以前，中國明清時代的三大官窯之中，以燒製青花瓷器著名的江西景德鎮，跟福建的德化窯，就已經大量採用金門的碗青了。」
我說：「哇喔！金門之光喔！」
「的確是金門之光。」《金門志》裡頭形容金門人因為開採碗青，把泥土地挖掘出許多大大小小的坑洞，有時候坑洞塌陷，路人常摔進坑洞裡去，居民的房屋、墳墓也都深受其害，所以官府就多次勒石立碑嚴禁開採碗青了。我一開始講的瓊林村口那一塊『嚴禁山崗採藥滋事碑』就是其中的一塊石碑。」
我對眼前這一位瓊林帥哥簡直是崇拜得不得了，我想起臺北家玻璃櫥櫃裡有一套歐陸中國風的青花瓷茶具，杯身描繪一對交叉的西洋劍圖騰，的確是泛著某種飽滿溫潤的藍光，清麗而不媚俗，我時常坐在櫥櫃前的沙發上，靜靜欣賞那青花內斂的丰采。我現在才知道，原來碗青早就尊貴地在歐洲宮廷大放異采了，我忍不住揚起臉深深以金門碗青為榮。這是一個奇特又美好的下午。他和我因為「碗青」而產生某種神祕的情愫，這真是一段奇幻的交會。
暑期金門戰鬥營結束的前一天晚上，晚餐後，我們在營區寢室整理行李，心中對這座奇幻之島充滿依依離情，尤其是那一位瓊林帥哥，更讓我很不想回臺北。
輔導員走進來，喊了我的學員編號和姓名，交給我一個塑膠袋，告訴我：「妳瓊林的朋友蔡先生送來的。」
我問：「他人呢？」
輔導員：「走了。戰鬥營區夜晚禁止會客。」
我很失望，小聲向輔導員說：「謝謝。」跟他行個舉手禮。
輔導員很精神地回了我一個標準的舉手禮，轉身離開了。我好奇地打開塑膠袋，裡頭有一坨缺了一小塊、不很完整的球形黃土團。雖然稱它是黃土團，其實它整體算是堅硬的。仔細看它，有一些紫灰色小亮點分佈在黃土團上，還有幾條橫過球體表面淡黃色稜筋似的線條，我捧在手上左看看、右看看，心裡充滿疑問。
塑膠袋裡有一張折疊的紙，趕快打開來看，是短信，瓊林帥哥寫給我的：「月娘同學：妳好。這就是我前天跟妳說的『碗青』，是我那位地質學家朋友在白龍潭附近找到的，兩年前他送給我，現在我把它轉送給妳，當作妳參加這次暑期金門戰鬥營的紀念。—金湖鎮瓊林××號蔡××」我真的好感動喔！抱著這一個塑膠袋，站著發呆。
我隔壁床位是跟我一起報名參加這次戰鬥營的大學同班同學，好奇地問我：「月娘，是誰啊？是不是『野外求生』烤螃蟹給妳吃的那個？」我這才回神，點點頭。
跟她說：「小聲一點啦！怕被寢室裡其他學員聽到，會笑我。」
同學小小聲說：「我就知道，他喜歡妳，不然怎麼會烤螃蟹、烤海螺請妳吃？」
捏著嗓子回她：「不要亂講喔！人家是好心。他那天大概是看出我很餓吧！」講完自己心虛，掩口偷笑。
同學繼續糗我：「好心？好吧！就算他那天是怕妳餓死才請妳吃螃蟹。那我請問妳，現在他送來一坨泥球，是甚麼意思？讓妳當宵夜啊？哈哈哈……」
我急了，用氣音說：「喂！妳很煩耶！妳想吃宵夜，就給妳吃吧！給妳—給妳—呵呵呵呵……」我把裝著碗青的塑膠袋往同學嘴邊塞，我們兩人嬉鬧了一下。怕吵到別的學員，就各自繼續打包行李，明天就要結訓回臺北了。同學歸心似箭，想到明天就可以結訓回家，她可是高興得不得了。而我呢？我現在是心事重重，很不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