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菲快步從護龍房走到民宿大廳,陳中華迎上來,他在萬菲面前站定,第一句話是:「菲菲,我還欠妳一句『對不起』。今天下午在『瓊林戰鬥坑道』前面遇見妳,太激動、也太高興了,頭昏腦脹,沒來得及說。」他面向萬菲深深一鞠躬,很認真地又說了一次:「菲菲,對不起!」。萬菲被陳中華這突如其來的「對不起」怔住。
腦海裡快速轉出20年前的塵封往事,她和陳中華在溪頭小木屋,發生的衝突與最後的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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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她被心中強烈的「恨」沖昏了頭,衝動地搭應陳中華三天兩夜同遊溪頭之邀。她一心一意,只為了要找出陳中華的嫂子──那個抛夫棄女的壞女人,到底在哪裡?為了要親口跟她說:「妳二十幾歲時跟外面野男人生的女兒,在妳三十八歲跟推銷員私奔之後,把妳那個可憐的丈夫,被妳一再戴綠帽子的丈夫,變成妳的女婿了。哈哈哈……」這幾句話,是萬菲的生命劇本裡最犀利的戲詞。在她的腦袋瓜裡演練了不知道幾百、幾千遍了,早已經滾瓜爛熟。自從知道潘紅雲是陳中華的嫂子,她簡直迫不及待要把這齣悲劇的高潮戲一口氣演完!
為了報復潘紅雲,她願意做一隻撲火的飛蛾,一隻愚癡又瘋狂的飛蛾,抱著赴死的豪情,勇敢朝著熊熊烈火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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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菲清清楚楚記得,溪頭假期的第二天傍晚,他倆在松瀧岩瀑布遊玩,她主動把手勾進陳中華的臂彎慢慢散步,邊走邊聊天。
她問陳中華:「陳帥,你哥現在混得怎麼樣啊?我猜猜看,嗯─他現在可能已經當上某大企業的總裁了吧?帶著你嫂子住豪宅囉?」
「總裁?哈哈!妳太有想像力了啦!」陳中華大笑。
「嘿!菲,妳看妳看,有彩虹耶!我幫妳拍照,這一張照片的題目就叫作『彩虹仙子』,哇!太棒了,菲,笑一笑嘛!」
萬菲勉強拉了一下嘴角,算是微笑,虛應著。
「哇!絕色!我夢寐以求的蒙娜麗莎!」陳中華興奮嚷嚷著。
萬菲沒搭理他,話題繼續繞著陳中華的大哥和大嫂……。
他們倆從松瀧岩瀑布一路散步回到小木屋,路程不算短,應該是疲累的。但是,因著兩個人心中各自算計著自己想要的,竟然一點兒也不覺得累呢!陳中華想得到她的身體,她一心想得到他大嫂潘紅雲的去向。
陳中華意亂情迷,雙手環抱著萬菲的腰,一個充滿濃情蜜意的吻輕輕落下,落在萬菲性感溫潤的唇上,收不住的慾火正熊熊延燒。
萬菲卻十分冷靜。一路上走回小木屋,她一直是清醒的。此刻,陳中華的熱情也不能讓她迷醉,她一邊敷衍著他,一邊繼續追問剛才在山徑上還沒得著的答案,陳中華覺得大殺風景,破壞他的好事。
萬菲呢喃著:「陳帥,你哥—帶著你嫂嫂——現在到底混到哪兒去了啦?人家—就是有興趣想知道嘛!」
「菲—不要說話」陳中華專心一意在萬菲的唇上。
萬菲稍微推開陳中華,方便她一口氣把話問完:「剛才—我猜他當了—總裁,你搖頭。那我現在—再猜,嗯──你不是常說—你哥—很有本事嗎?」。
「他現在說不定混成哪個國家的石油大亨了呢!說啦!說啦!」萬菲假意撒嬌,扯著陳中華的手追問。
陳中華拗不過萬菲的歪攪蠻纏,百般無奈地只好停下他的吻,做了個很滑稽的鬼臉邊說:「我的姑奶奶啊!妳倒是行行好!現在是關鍵時刻耶!」他嘆了一口氣:
「──我真拿妳沒辦法!妳老是關心我老哥混到哪裡做甚麼咧?他是別人的老公呀!」
「好啦!好啦!今天乾脆一口氣把他們的故事講完,以後換點新鮮話題吧!嘿!他們倆可真是陰魂不散耶!打從我們第一天認識開始,妳就對他們產生高度興趣,妳總是冷不防地要在我們最浪漫、最陶醉的關鍵時刻,把他們兩個揪出來攪局,煩咧!菲──」
萬菲心裡焦急,巴望著立刻要知道潘紅雲在哪兒!她不耐煩,推他的肩,假意嬌嗲地催促他:「你倒是快說呀!快啦!快啦!」接著嘟著嘴,圓滾滾的眼睛瞪著陳中華。
陳中華見萬菲鬧氣、嘟嘴、瞪眼睛的模樣可愛,伸手用食指撥弄她的嘴唇:「掛兩斤豬肉喲!」
「快說啦!你哥和你大嫂現在到底在哪兒?」萬菲一再催促。
陳中華:「好啦!好啦!我這就告訴妳,今天可是連續劇的完結篇喔!從此以後,要換咱們倆主演的新戲上檔囉!」
陳中華邊說著,邊伸手輕輕捏了一下萬菲的鼻子。
萬菲皺了一下鼻子撒嬌:「哎呀!你趕快說啦!」
陳中華裝腔作勢地說:「我哥啊!說要帶著他的吉卜賽美人,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流──浪。他們永遠不要再被這裡的紅塵俗事打擾了,他們要遠離人群,擺脫以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呵──我哥他還真帶種!有guts!說到做到。」他停頓了一下。
萬菲的心突然狂跳起來,急慌慌追問:「很遠很遠的地方是哪裡?是哪裡呀?你快說啦!」
「他們——移民——到國外了。已經——去了兩、三年啦!」陳中華故意賣關子,慢吞吞地逗弄著萬菲。
「移民?你哥和妳大嫂移民?到國外去了?」萬菲激動得有點兒大舌頭。
陳中華看萬菲這麼激動的表情,覺得有點兒好笑。
「菲菲,妳太可愛啦!聽故事也能聽得這麼入戲?哈哈哈……」
「你快說!移民去哪兒了?」萬菲提高嗓門兒。
陳中華故意拖沓,逗弄萬菲:「去—去——去南非。菲菲!我哥他們去南──非──耶!夠遠吧?現在說不定在哪個牧場上放牛、放羊喔!讓他那一位美人拿著細細的皮鞭,不斷──輕輕──打在他身──上──」最後兩句,陳中華耍寶地唱了起來。
萬菲整個人呆住了。
陳中華繼續嘰哩咕嚕:「我的菲呀!我的寶貝兒,我哥他們移民去南非,有甚麼好激動地喲?妳管他去哪兒?妳還是管管妳老公我吧!管管我下一步會混哪兒去?這比較實際啦!哈哈哈……」
陳中華說完擺出一個惡虎撲羊的姿勢,撲向萬菲,繼續要吻她。
萬菲閃躲他,激動追問:「南非?你說南非?約翰尼茲堡嗎?到底是哪裡?你快說。」
萬菲尖銳刺耳的聲音把陳中華嚇住了,他半分鐘前的嘻皮笑臉一下子變不回來,樣子極其詭異。陳中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於是他也拉高嗓門兒對著萬菲吼過去:
「我不知道啦!南非就南非啊!管他們在哪裡,妳幹嘛這麼激動?干我們甚麼事?」
萬菲發瘋似地猛力搖晃著頭,看起來像要崩潰了,她狠狠推開陳中華。
虛弱地吐出她的真心話:
「陳中華,夠了。結束了。這齣齷齪的戲不必再演了。你滾!」
「這甚麼意思?」陳中華一臉驚懼。
「你們家那一對姦夫淫婦跑了,我的報復計畫全完了。你──陳中華──你一點兒利用價值也沒有了。」
萬菲幾綹亂髮披在臉頰上,露出惡狠狠的眼神,像一匹很久沒獵到獵物的餓狼,嘶吼著:「你以為我會愛你?你真蠢!我恨你都來不及啊!」
陳中華被辱罵得莫名奇妙,氣憤憤問:「甚麼利用價值?!甚麼姦夫淫婦?妳瘋啦!萬菲。到底甚麼跟甚麼啊?」
陳中華拉起萬菲的左手又狠狠地甩開她:「妳恨我?我做了甚麼?妳要恨我?妳憑甚麼恨我?」
「妳不愛我?不愛我為甚麼要跟我在一起?為甚麼?」陳中華被萬菲這一連串的辱罵激怒了。
「你哥卑鄙無恥,拐跑人家的老婆,那個女人是我媽。潘紅雲是我媽!是我媽!」萬菲真的崩潰了。她含恨的一雙大眼睛飆出兩行淚。
陳中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瞪大眼睛,壓低聲音問:「潘紅雲是妳媽?!」
萬菲一邊哭一邊笑:「是是是,一千個是、一萬個是!感謝老天!居然讓我遇上你,我曾經興奮地以為報復的機會來了!」
「妳——妳跟我交往就為了這個?妳──妳──」陳中華咬牙切齒。
萬菲繼續咒罵:「你哥拐跑我媽,毀了我們家。你哥是魔鬼。我跟你哥有深仇大恨!你—你是他弟,貪酒好色,滿腦子猥褻,整天想著女人的身體,想那檔子事,你也是魔鬼─色鬼——。」
「你們兄弟全都是魔──鬼──!可怕又可恨的魔─鬼──!該死的魔鬼。」萬菲罵完,上牙咬著下嘴唇,雙手握緊了拳頭,慢慢垂下頭,身體微微發顫。
陳中華紅了雙眼,極憤怒又極悲傷地瞅著萬菲。
這一刻,小木屋裡,出奇地安靜,安靜得連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息,也聽不見。但不知怎麼,這樣的安靜,竟會讓人感到一陣陣毛骨悚然?
萬菲緩緩地擡起臉,迎上陳中華憤恨又悲傷的目光,她的怨氣又一次升上來:「陳中華,你想想,你哥是魔鬼,我那麼恨他,我怎麼可能愛上你?你醒醒吧!你也配?」
萬菲話聲剛落,陳中華像一頭中箭的怒獅,衝著放箭的獵人咆哮:
「魔鬼是妳,妳才是魔鬼——妳太陰險了,妳居然玩弄我。」陳中華抓住萬菲的肩,猛力搖晃著她。
萬菲嘴裡仍然胡亂咒罵著,使盡全身的力氣推開陳中華,瘋狂往木屋外頭衝……
他追上來一把拉住她。
萬菲奮力掙脫,嘴裡又補上一句:「下流!」。
「妳賤!」這同時「啪─啪─!」兩記耳光清脆地落在萬菲漲紅了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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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中華看著萬菲木愣愣地僵立在民宿大廳,於是,再說了一次:「菲菲,對不起!」。
「是我對你比較抱歉。」萬菲辛苦地將自己從回憶中拔出來,表情嚴肅地對陳中華說。
陳中華伸出手,邊說:「國際禮儀是應該等女士先伸手,男士才能伸手迎上來握手的。」「可我們是老朋友,就別拘這小節了吧!」他欠身,右手伸在萬菲面前。
萬菲也伸出手。他們兩人握住對方的手,陳中華的手掌大而溫暖,包覆著萬菲纖細而冰冷的手,這一刻,像是多年冰封的冰山溶解,也像是平靜的海面忽然掀起濤浪捲滾,那景象應該是地動山搖的吧?!但,奇怪的是,整座老厝出奇地安靜,這種的安靜,不同於20年前,溪頭小木屋裡那種帶火藥味的、險而詭譎的安靜。此刻的安靜,有某種甜美的馨香瀰漫開來,他們倆正靜靜傾聽著彼此合拍的心跳,他澎湃、她也洶湧,她迷茫、他也醉了……。這感覺非常奇妙,陳中華不再耍嘴皮子了,萬菲凝視著他好久,輕輕對他吐出一句:「陳帥,對不起。」眼眶一陣燒熱,她忍住了。他也忍住了,陳中華也好想哭……。
這個晚上,陳中華和萬菲聊了好久,談話中,陳中華吐露了許多萬菲從來不知道的事。他說他是金門人,這讓萬菲很吃驚,以前和陳中華交往的那些時日,從不曾聽他提起過自己的家世背景。他一口標準國語,言談之中,還時常夾雜著許多外省人的用語,萬菲一直以為陳中華是外省子弟。再說陳中華這樣的名字雖然有點兒土,但也著實不太有金門味兒。
萬菲好奇地問:「你是金門人?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陳中華:「我們金門人在臺灣討生活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在臺北這種大都會區,我們本性純樸的金門人,時常被都市人覺得是土包子,被瞧不起,或者被排斥、被擠壓,我們以前都很自卑的,又窮、又沒有背景,全靠自己拚命努力,好不容易爭取到好一點的工作機會,或者掙得一點社會地位甚麼的,我們自然也就不想再刻意嚷嚷自己是金門人了。」
萬菲覺得不可思議,很認真的說:「不會吧?金門人是很被看重的耶!我記得我爸常說:老總統身邊除了江浙子弟兵之外,最受重用的就是你們金門子弟了。」
萬菲又補上兩句:「聽說蔣夫人身邊最親信的護理長,也是金門女士呢!你們應該覺得當金門人很光榮才對!」「還有,經國先生身邊的隨扈也大都是金門人,這些事情你該知道吧?」
聽著萬菲這些話,陳中華笑得很靦腆。
接著萬菲又問:「陳帥,我印象中金門人好像有個金門口音耶!為甚麼你國語說得這麼標準?完全不帶一點金門口音或是閩南腔。還有『中華』這樣的名字,也不太像金門人會取的名字吧!我一直以為你是外省小孩呢!」
陳中華回答:「我是道地的金門人,從小在隆隆砲聲中長大的……。還記得我七歲那年的一場砲擊,我阿爸在砲擊一開始,首先背著我阿嬤,頭上披著棉被,把阿嬤罩住,防著彈片打傷她,阿爸快步跑向我家十公尺外的防空洞,放下阿嬤,再回頭來帶我阿娘跟大姐衝過去,阿爸第三趟折回家裡一把將我抱起,背上背著我哥,正要衝出門,這時候砲火非常猛烈,我們已經過不去了,我的臉埋在阿爸胸前,偷偷往大門外看了一眼,彈片、沙石、瓦礫漫天亂飛,我阿爸馬上要關上大門,就那個剎那,我從門縫看見,門前不遠處幾間老屋的屋頂上,屋瓦被擊碎,冒出一陣青煙,那一幕,牢牢刻在我腦子裡了,現在我跟妳描述當時情景,那冒出青煙的屋頂,仍然清清楚楚地呈現在我眼前。」
陳中華講完這一段,整個人呆呆的,約莫有一分鐘,才慢慢回神。
萬菲聽得臉色凝重,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了幾句心裡話:
「我們住在臺灣的居民,真的都應該對你們金門人深深地感恩。你們小小年紀在金門挨砲彈轟炸的時候,我正在臺北玩洋娃娃,跟爸爸媽媽去動物園看長頸鹿、看獅子、老虎,去兒童樂園坐摩天輪、玩碰碰車。現在聽你講你們這麼悽慘的真實故事,我心裡好難受喔!」
陳中華說:「可是大部分臺灣人,對於我們經歷的苦難,並沒有甚麼太多的感覺耶!」
「你爸媽一直還住在金門嗎?」萬菲問。
陳中華回答:「早就沒有了。我爸媽啊!他們沒被砲彈打到,卻先後因為肝癌走了。那時候金門的醫療環境還很落後。」
「我阿嬤把我大姐留在大伯父家,幫他們顧店,大伯父家開雜貨鋪,阿嬤帶著哥哥跟我到臺灣內壢一個眷村依親,住在姑媽家,姑爹是職業軍人,哥哥跟我都是在那個眷村長大的。一開始我們都聽不懂國語,更不會說國語,非常自卑,也常常被鄰居的孩子欺負。後來我們會講國語了,也開始敢跟人家打架,總算能走出金門孩子慘澹的灰色童年了。」
陳中華歇了一口氣,說:「對了,妳剛才說『中華』不太像金門人的名字,妳說對了。呵呵!我本名不叫『陳中華』。」陳中華準備要告訴萬菲,關於自己名字有趣的小秘密。
萬菲問他:「那你原來叫甚麼名字?我很好奇耶!」
「我說了妳不能笑我喔!」「哈哈哈……」陳中華自己卻先笑了。
萬菲倒是安安靜靜,等他繼續說下去。
陳中華一邊笑一邊說:「我原來的名字叫陳火堆。哈哈哈哈……」
萬菲真的噗哧一聲笑出來「呵呵呵……」,趕快一直對陳中華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笑你。呵呵……」
陳中華說:「沒關係,我一點兒都不會介意。因為我從小就一直被同學笑,有時候老師點名點到我,也忍不住會笑出來,所以,我考上高中的時候,就跟姑爹說我想要改個名字,姑爹也覺得火堆這名字怪,叫起來熱呼呼的,他說。」
「開學前他就很認真地為我取個新名字,呵呵!於是火堆就變成很愛國的知識青年陳中華了。當時我雖然不太滿意,但我姑爹是上校,不管是在部隊裡還是在家裡,他說話都是很有權威的,他幫我取『中華』就中華吧!加上我阿嬤跟姑媽在一旁點頭如搗蒜,直說『中華』好,又一直誇讚姑爹有學問。呵呵!我也就不敢再有其他意見,心想總比原來的火堆好多了。」陳中華如數家珍,一口氣把自己現在這個名字的來龍去脈,交代得一清二楚了。興頭上,他又說:
「我哥的名字更好笑,他叫陳火種。哈哈哈哈……,我爸就是希望我們將來都很旺啦!哈哈哈……」萬菲臉色一沉。陳中華突然收住笑聲。
這回該他對萬菲說:「對不起!」他很快接下去說:「菲菲,我哥他悔改了!妳原諒他們好嗎?我哥和我大嫂在南非一次佈道會上信主了。我哥現在是陳牧師,我大嫂是潘傳道。他們覺得飽受戰火肆虐蹂躪的故鄉金門,非常需要福音,兩年前,他們就搬回金門來定居了,並且已經在牧會。」
倏地,空氣像是凝成固體了,時間停駐,萬籟俱寂,整座民宿像千年塵封的古厝,廳堂上兩尊石雕人像,靜靜坐在太師椅上,雙唇緊抿,神情木然,一切都呈現靜止狀態。那氣氛,說不上來是肅穆?是死寂?是莊嚴?還是山雨欲來之前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