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拉带着毛线和毛衣针,一大早就准备出门了。
“修拉,一个人路上小心,别太晚回来,记得吃饭。”威廉坐在床上目送修拉出门。
“知道啦!”修拉也如昨天一般精神饱满地出门。
“真不知道她是想干什么……”威廉捂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轻声叹道。
他躺回床上,又很快入睡,再一次醒来,已经到了正午。洗漱后吃过午饭,威廉便出门了。
有关于卡斯纳王国的王室贵族对于这个国家的统治到底如何,他需要进行进一步的确认,以便于今后生活的安定。
首先需要去拜访一下这里的商会和领主,确认一下状况。路过服装店时,威廉看到橱窗里帅气立挺的正装,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觉得就这样去拜访领主实在是不太妥当。摸了摸口袋,还剩一些钱,但是买完衣服之后旅途之中的费用可能会有点欠缺。
“我不是冒险者吗?在哪里都可以赚钱的啊!”威廉一拍脑门想起这件最关键的事情然后踏入店门。
大约一个小时后,威廉踏出店门,身上已经换上了白色衬衫,外套一件深蓝色背心,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修腿裤,跟之前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威廉的手上还提着另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为修拉买的新衣裳,他专门为修拉买了两套,而这也导致他身上只剩下今天晚饭的花费了。
威廉回到旅馆,把修拉的衣服放在她的床上,写了一张字条留给她,然后便向着冒险者公会进发了。果然还是先赚钱吧,要不然见了领主不也得饿死?
来到冒险者公会的大厅,威廉径直走向布告栏。因为已是下午,所以基本没剩什么好的委托了,都是一些烫手的山芋。往往是什么清剿魔物巢穴啊,猎杀巨型魔物之类的极具危险性的工作。当然那也不是威廉能够应付的。
本有些灰心丧气的威廉瘫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这时,又有一张新的委托贴了上去,威廉立即站起来迅速地读完了委托,还没等前台小姐回到前台,便撕下了委托书说道:“这个委托我接了。”
因为大厅没几个人,所以威廉的声音显得异常洪亮。
前台小姐怔了怔,然后依然礼貌地说:“先生这边请,先进行必要的手续办理。”
在来到前台准备进行签字画押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老头颤颤巍巍地走到威廉身边问道:“这位大人,请问您是想要接下这份委托吗?”
威廉有些惊讶地回答道:“是啊,老人家,有什么问题吗?”
“这份委托是我贴的,您能救我的女儿吗?”老人颤抖地伸出双手,威廉赶紧俯下身子握住老人的手。
“我的女儿被贵族抢走了,她明明还有婚约在身啊……要是就这样被那些贵族强占了,那她下辈子该怎么活啊。”老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淌了下来。
“老人家,放心吧,我可是金级冒险者,一定会把你的女儿平安带回来的。”威廉赶紧安慰道。
“这位先生,请进行签字画押,那么您将正式持有这份委托的执行权。”前台小姐递给威廉一支笔和冒险者公会的印章。
威廉快速签好自己的名字:威廉·斯卡雷特,然后盖上鲜红的印章。前台小姐将委托书卷起,用泥印封好页边,装入小巧的纸筒里交还给威廉。
“祝你好运。”
威廉点头致谢后回过头来继续和老人交谈,最后得知了事件的全部。
老人是一个农民,因为卡斯纳王国高昂的赋税一直以来都是卖命地工作才能勉强养家糊口,他看起来近似60,实则年龄仅有40出头。女儿目前14岁,已和村头的铁匠儿子有了婚约,再过两人两家就会成为亲家。但是前两天一个贵族子弟来到村子游玩,看上了正在河边洗衣的女儿,便想要强行带走。老人的妻子拼命阻拦,却被贵族打伤摔入河中,昨天黄昏才在下游的一处浅滩发现了已经泡涨的尸体。老人花了大半的积蓄为妻子办丧,把剩下的所有钱都花在了这个委托上,只希望能带回自己的女儿。老人还说自己就算死了也没关系,但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幸福。
老人几乎是哭着,口齿不清地讲述完整个故事的,但这个故事威廉并不喜欢听。不知道整个国家的状况如何,但至少在这个强抢民女的贵族身上,威廉无法看出这个国家的美好。
在安抚了老人之后,威廉出发了。根据老人对于贵族相貌的叙述以及从酒馆打听得来的消息,威廉很快找到了目标――一个微胖,黄色卷发,三角眼,厚嘴唇,贵族打扮的青年,身边还跟着四五个便衣骑士。
威廉发现他们时,贵族正乘上马车向着城东而去。威廉攀缘登上楼顶快步跟上,途中贵族一行人在多家店面停留过一段时间,等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旅馆时已是夜晚。
一家豪华的旅馆,除了贵族之外,不见一人,似乎被他给包场了。
前门有守卫,威廉没有从前门突入的打算,他不是FBI,没办法冲进去查人水表。只好从后院偷偷溜进去,毕竟目的只是救人而已,贵族什么的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当然这也不是为了伸张什么正义,只是可以赚到较为可观的金额。那个老人很明显是把所有的积蓄都掏出来来了。报酬居然有足足10金币,这都够威廉大半年的开销。
虽说是要从后面溜进去,当然也不是走门,走门的话无论怎样都会被发现。所以,威廉的策略其实是爬墙,一一确认老人的女儿在哪个房间。
很幸运的是,威廉找到了那个房间,扒开窗户就准备带女孩走。
“你干什么?”女孩见突然闯入的威廉惊恐地问道。
“我受你父亲之托来带你离开。”
“真的吗?”女孩将信将疑。
威廉从口袋中取出那封委托书交给女孩看,女孩粗略地扫过几眼后说:“这个签字确实是我爸爸签的……但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你要是继续待在这里你的后半辈子就毁了,你真的以为那个贵族会对你负责吗?”威廉十分不解。
“可如果我就这样逃了,他们以后肯定还会找上门的,我已经失去我的妈妈了,我不想继续失去爸爸,他这辈子为我付出太多了。如果我待在这里,那个男人还会给我一些钱,等玩腻了之后我也可以用这笔钱和父亲一起生活……”说着说着,女孩便抽泣了起来,这是威廉最不想看见的场景。
威廉呆立原地,稍微思考了一下说:“这样吧,你跟我走,报酬我就不要了,你们拿着这笔钱逃吧,逃的远远的,他们就再也抓不到你们了。”
“逃?逃去哪里?总会有下一个仗着权势欺负人的人,我们这些人终究逃不过这样的命运,有时候真的好想把自己的脸给毁掉……”
“难道你不想履行婚约了吗?你想要辜负你青梅竹马的一片真心吗?”
女孩苦笑道:“原来爸爸连这种事情都跟你说了啊……我也想啊……但是……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啊……我现在逃了,就连他也会受到牵连的……”女孩的眼泪有如泉涌,她不止地用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但始终无济于事。
威廉感到一股莫名的心酸,就像想到自己的三年,那个自己最关心的女孩却喜欢上了别的男人,自己却只能默默忍受一般的无奈与悲怆。不是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多么大的幸福,只是希望上天能对自己更加公平一点。突然,一股愤懑的情绪涌上心头,威廉决定去做一件完全不可挽回的事,也是只有人还是少年时会去做的蠢事。
威廉牵过女孩的手,强硬地拉着她走出门去。
“你干什么?”女孩惊慌地问道。
“带你离开这里!”威廉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这样不是找死吗?”女孩想要挣脱威廉的手,却根本毫无作用,她的手被威廉的大手紧紧地攥在手心,她能感受威廉手心此刻炽热的温度。
“死不死是我说了算。”
威廉来到大厅,贵族正在用餐,威廉毫不客气地走到贵族面前说:“这个女孩不属于你,我接到了委托,现在要带走她,希望你不要继续纠缠她。”
贵族神色惊愕,但很快便恢复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问道:“你算是什么东西?老子要的女人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我不管你是谁,怎么绕过那群饭桶进来的,既然你站在我面前没有下跪还说出如此不敬的话,那你就一定会死在这里!”
威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你想要阻止我的话,大可来试一试,我还不觉得我会死在你的手里。”
说罢,威廉牵着女孩的手大步迈向旅馆大门。周围的护卫全部拔出了手中的剑围了上来。
“给我把这个无礼的臭小子砍成肉酱!”那个贵族冷笑地下令道。
威廉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松开了女孩的手,把自己带的唯一一把短剑交给她,说:“用这个保护好你自己。”
三年来的锻炼,早让威廉在死斗中不再惊慌,面对魔物群尚有微笑的心情,面对一群杂狗一般的人类又算得了什么?如果身为斯卡雷特的后人会害怕人类,那可能就是会被踢出家族的耻辱。
威廉向着周围的护卫招了招手说:“来啊。”
护卫持剑冲砍而来,威廉灵巧地在刀刃的夹缝中穿梭,将第一波攻击全部躲过。护卫们愣了愣,看见了威廉胸前闪闪发光的金色身份牌,才确实地可以肯定刚刚并不是自己眼花。
威廉在躲过第一波攻击后也并没有等待对手重整旗鼓,立即飞身一脚,踢翻一名护卫,随后抓住倒下护卫的双腿,直接把人体当做武器甩向其他正准备上前的护卫。
撂倒了一排,但并没有造成影响,倒下的人很快便站了起来继续攻击。威廉开始转换战略,并不打算只是唬唬这些家伙了。
眼前一名护卫持剑刺来,威廉微微侧身,剑刃贴身而过,迅速近身,一击腹拳让对手瞬间失去抵抗力,紧接着反手撞击握剑的手腕将剑夺下,微微后撤,腾出活动空间一脚踹飞。
随后便是剑与剑的较量了。
单论剑术,威廉所学为双手长剑以及重剑,主要敌人是魔物,没有过多的精湛技艺。双手长剑比骑士剑还要重一些,长一些,注重攻击范围和较高的攻击频率,以威廉的力量能够很好掌握。而此时抢到手的剑,是单手剑,比骑士剑还要轻和短,一般用于近身搏杀和自我防卫。对于这些护卫来说,肯定也掌握不了什么高明的剑术,也没有建立攻击距离的优势,拼剑的胜负,完全在于使用者的力量。在力量方面,威廉绝对是大优势。
所以每一次剑刃的碰撞都如雷鸣暴响,每一次交错,剑刃都颤抖着宣告威廉的胜利。但是轻剑经不起过于沉重的打击,在威廉手上的剑基本都是砍四五刀便断刃。所以要不间断地拼剑,夺剑,虽说这是威廉首次对战人类,但那完全构不成挑战。当你能够战胜老虎的时候,你还会担心与家猪的搏斗会输吗?
对待每个护卫,威廉仅是猛力打昏,并不取人性命。很快,所有的护卫都倒下了。不久前还在安心品酒的贵族如今已经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想起也起不来了。
“想吃肉酱吗?”威廉将手中带有裂痕的剑丢向贵族,剑哐当一声落地,滑到贵族脚旁,那贵族竟吓得跳了起来,然后没有站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威廉看着贵族狼狈的神色,叹了口气,说:“就这样吧,人我带走了,此番拜访甚是失礼,还望请大人宽谅。”说罢转身准备牵起站在一旁的女孩的手说:“走吧,天黑了,我送你回家。”
女孩点了点头,把短剑双手捧着交还给威廉,威廉接过,拔出剑,看了一眼说:“你留着吧,我用不惯这东西。”随后把剑收回剑鞘中放回到女孩手中。
女孩接过剑,双手紧紧握住,眼泪又从眼角滑落说:“谢谢你,善良的先生。”
威廉牵过女孩的手,女孩把剑收入怀中,跟着威廉一起出门。身后便传来贵族愤怒的声音:“你给我记着,你今天招惹了我马库斯·奥伯恩,今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威廉没有理会马库斯的谩骂与诅咒,在旅馆服务员惊愕的眼神注视下离开了这条街道。
步上乡间的土路,随着夜风传来的便是蝉的鸣叫,蛙的咏叹,溪的缓唱。萤火虫随着苍穹的星辰一同闪烁,装点着远离人语的寂寥。
威廉没有点火把,而是让女孩拔出短剑,再由威廉以剑刃为媒介,施展照明魔术――这是最简单的生活类魔术之一,甚至比起生活类魔法还要简单。女孩却觉得不可思议,一路上都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发光的剑刃看着。
“快到家了,要不要趁现在想想要跟你的父亲和未婚夫说什么?”威廉突然问道。
“我平安回来了,之类的?”
“他们肯定特别期待看到你的归来吧,要记得最阳光的笑容。”
“我……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杰克……”刚刚还假装镇定的女孩开始变得焦虑起来。
“为什么?”威廉不解。
女孩抿了抿嘴唇,神情低落,仿佛又是要哭出来的样子,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已经被绑架两天了,所以……我……已经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威廉轻叹一声说:“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吧,可是,我想,对于杰克来说,你会更加重要一点。”
威廉伸手抚摸低头强忍泪水的女孩,她已经足够坚强和勇敢了,不能因为这样不公的事情失去幸福。威廉已经做好了决定,即使要痛扁杰克一顿,也要让他接受这个愿意为了所爱之人独自牺牲的女孩。
威廉对于这种事情其实并不是很懂,只能凭借自己的感情和观点去判断一件事情得对错。
终于到了女孩的家门口,女孩站住不动了。
“怎么了?害怕了吗?”
“善良的先生,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女孩注视着威廉的眼睛问道。
“威廉……”威廉顿了顿,继续说道:“威廉·斯卡雷特。”这或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威廉感觉自己守护了他人,第一次让自己骄傲,有勇气称呼自己为斯卡雷特。
“我叫玛丽,您不必知道我的姓氏。谢谢您,威廉先生。这样的勇气,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在胸中无比炽热,我不会再害怕任何事情了。”玛丽转过身,走到门口,伸出农家女孩有些结实的胳膊,敲了敲门。
几乎是在敲门后的一瞬间,门开了,发布委托的老人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泪水夺眶而出,完全没有要抑制的意思。老人紧紧地抱着女儿,张着嘴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许久,老人松开了女儿,玛丽看着屋子里的村里的邻居,展露了无比灿烂的笑容说:“我平安回来了!”
在玛丽准备把威廉介绍给大家认识的时候,威廉早已经失去了人影。
那种大团圆的景象,威廉自觉还是不要参与比较好,于是悄悄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威廉来到冒险者公会领取委托报酬,有两个人站在公会的门口等着威廉。一个是玛丽,另一个是一名年轻的小伙子,估计就是杰克。
玛丽高兴地告诉威廉说:“杰克并没有介意,他答应婚约继续,只要我成年了,就立即和我成婚!”
威廉看了看笑容满面的玛丽,又看了看在一旁不好意思地挠头的杰克,淡淡地笑了笑说:“祝你们幸福哦,杰克,好好珍惜玛丽吧。”
名为杰克的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我不会让玛丽再受伤害了!我保证!”
威廉噗嗤一下笑了,说:“别跟我保证啊,去对着玛丽说吧,我只是个外人,拿钱办事的冒险者,要觉得什么对你们有恩的话,就去感谢你父亲和你父亲辛苦劳作攒下来的钱吧。”
“根本不是这样的。”玛丽撅着嘴巴否定道。
“或许是吧。”威廉摆了摆手,走向公会大厅。
“我们还能见到您吗?威廉先生。”杰克摸着玛丽的手问道。
“或许可以,或许再也见不到了,下次再见,也许你们和我,都不是一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