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仁慈,念沈家世代忠君卫国之功,特赦沈家次子沈明源入土为安,与沈将军同葬入沈家陵墓。
宫里在下午的时候送来了圣旨,此次葬礼全部由皇家操办,只允许了沈家兄弟,沈忠君的二弟,沈明华的丈夫及谢昭送葬。
沈忠君的二弟也于下午接到了这份圣旨,第二天他却突然病了,便没有去沈家葬礼。亲兄弟尚且都如此怕被连累,那旁人该是何等的避讳。
北归的大雁盘旋在上空,它们也许是从南陵回来的,从那个战场上归来的,留恋于沈府上空,迟迟不肯离开。
沈明君捧着二哥沈明源的灵位,前面是捧着沈忠君灵位的沈明棋,后面是昨夜归来捧着沈明华灵位的秦儒羽。
他到了沈府便直奔祠堂,未见棺材泪便已流了满面。他身为北疆总兵,护的住偌大的北疆,却护不住一个女子和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他是何其无用!
祠堂里亮着几盏长明灯,烛光微弱,里面摆着三具棺材,四条人命——待他如亲子的沈忠君,亦兄亦友的沈明源,许下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妻子,盼了五年的孩子,他们都躺在自己面前。夜里风凉,他失声的痛哭,他脑子不受控制的去想,这样凉的风,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能挨得住吗?死者未曾搭话,可秦儒羽却觉得风太凉了,比北疆的冬夜都要寒冷,这样的风像极了七岁那年父母离世时,一夜之间,一无所有。谁也未曾想到一月前极为普通的道别竟是他与妻子的诀别之言。
他泪已经在昨夜流干,眼睛干涩极了,他浑浑噩噩的走在沈明君后面,眼中布满血丝,他昨夜本想要去杀了李崇,可不知怎么的他望着沈明华的棺材,意识朦胧起来,他好像睡着了,梦见了他温柔的妻子。她拉起他的手,叫他好好活着,不要做连累自己连累沈家的事情,要他记住他们之间的诺言,下一世还要做夫妻……她入他的梦了,她也在思念着他。
不知不觉间送葬的队伍就到了沈家陵墓,皇恩浩荡,可他们却不敢像前来为沈家忠烈送葬的百姓一样为他们流泪,他们连哭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圣旨面前见不得眼泪。
就在下棺的那一刻,秦儒羽觉得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真真正正的永远失去了:“华儿,回来!”秦儒羽突然冲开御林军,扑到棺材上,“你我约定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怎的带着孩子先我而去,失了你,我守了天下,又有什么用!”他的华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再不会有比得上她的女子。
送葬的百姓忍不住流下眼泪,秦儒羽的手死死抓住棺材,一双手都出了血也还不肯松开。
“秦总兵,”主持送葬的是华将军华九尉,“耽误了吉时,陛下可是要生气的。来人,还不给我把秦总兵拉开。”
秦儒羽终是不敌御林军人多势众,渐渐被拉远,一步一步似灌了铅一样沉重,年少丧父丧母,后来因为他守北疆的缘故,亲妹在战乱时被戎族掳去,折磨至死,如今丧妻失子,秦儒羽被拉到外围,他抬起低垂着的头颅,眼中映着碧蓝的天空,华儿喜欢这样的大晴天,他也喜欢,只要她喜欢的,他都喜欢……一滴血从他眼角流出,他麻木了,一颗充满痛苦的心渐渐的盈满一种叫仇恨的情愫,盘旋在胸中,不断滋长。
皇帝只让沈明棋为其主持仪式,沈明君没有被允许,只得站在外围,像陌生人一样看着亲人下葬。他一滴泪都没流,只是手攥的紧紧的,直到血流出来,沾湿了白色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