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当炎炎夏日被冰天雪地替代,寒风刺骨又转变为鸟语花香,五年光景如白驹过隙。
五年来,周围的环境在变,人也在变。
荣霜十六岁了,模样比小时候更加清秀貌美。换句话说,她现在玲珑身段的,要胸有胸要腰有腰的,我常常嫉妒说她丰乳肥臀,可她总是红着脸告诉我不要再说了。
她更加成熟稳重,不过在我面前,仍然是那个童心未泯的调皮少女。
还有宋月澜,想不到仅仅五年,她便出落得倾国倾城,尤其是她那双丹凤眼,炯炯有神,叫人不禁被她吸引却也不自觉与她保持些距离。
她告诉我,她之所以对别人有些疏远,不过是因为做出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
向宋府提亲得人快踏破门槛,可也不见得这位宋大小姐对谁青睐有加。
即便她否认儿时对北昭的情意,可她仍然如儿时那般明着暗着对北昭好。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宋月澜究竟还对北昭有没有情。
至于北昭,他还是那个样子,对谁都冷冰冰的,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
不过!他!竟然!长高了!竟然比我还高出一个头!可印象里,他明明比我还要矮,我还偷偷叫过他豆包啊!
我也在长个子,可怎么就没长过他?!
在皇宫里经过御花园时,我眼尖,一眼就瞧见北昭坐在芙蓉池旁,正拿着画卷,专注的临摹着芙蓉池中的满池荷花。
今天本来是要去给太后请安的,顺便给太后她老人家解乏。
我已经大概半个月不见北昭,也好奇他这半个月去了何处。
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然后猛的在他耳边大叫了一声。
只见北昭手中的笔抖了抖,然后,那幅画上便出现了一处不明显的印迹。
从侧面看,他似乎紧皱眉头,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如果他不这副孤傲的神情,也许他是个陌上人玉如的翩翩公子。
见他没有明显的反应,我眨了眨眼睛,除了不知所措,更多的还是那种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的尴尬。
“画画呢?”我为了缓解尴尬,笑呵呵的说道。
北昭起身,瞥了我一眼,然后收起画卷,准备离去。
见他这样,我不禁有些慌乱,一把抓住收拾画卷的手臂,问:“哎!别走啊!我就是吓吓你没有恶意!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北昭愣住,低下头看着被我抓住手臂。
我这才反应过来男女授受不亲,急忙放下手,有些手足无措。
“有事?”北昭极其不自然的看向别处,我看见他的耳朵竟偷偷冒着红色。
我盯着他的耳朵,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哎?你的耳朵怎么变红了?”
见我嚷嚷,北昭抬手一把捂住我的嘴,眼里带着恐吓,仍然是冰冷冷的样子。
挣扎间,我似乎发现他的耳朵更红了。
“太子殿下,太后请您去宁寿宫。”忽然,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跑来,见状,场面一度失控。
北昭猛的放下手,然后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眼睛在眼眶里来回转动看着两侧。
“知道了。”他僵硬的点了点头,僵硬的开口,然后僵硬的挪动步子,僵硬的离开。
太后?那岂不是跟我一样的目的地?
来不及问北昭耳朵为什么更红,我急忙追上他,说:“真巧,我也要去太后宫中,我们一起去!”
北昭像看怪物一样看我,然后立即跟我保持了大概三个人宽的距离。
我对他这种嫌弃我的行为嗤之以鼻,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路上,我问他:“你这半个月都在忙什么?怎么学堂一直没有去啊。”
他连看都没看我,直接回答说:“与你何干?”
本来这句话没什么,但配上他那高傲无比……无比欠揍的神情,我就看这里是皇宫,没办法再对他拳脚相加!不然我一定将他打的满地找牙,顺便告诉他花儿为何这样红!
见我面色不对,他轻咳了一声,继续说:“我不在,耽误你读书了?”
这好像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可也是最欠揍的话。
我无数次告诉自己这里是皇宫大内,不可视天子权威和宫规于无用。
我一路强压怒气,我不说话,他便不会主动与我说话,既然不与他说话,我也不会受到打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来我也悟出来了,跟北昭交流就是给自己找气受。
宁寿宫的糕点真好吃,我差点没忍住吃了个空盘。还好荣霜在我进宫之前告诉我,不可空盘。
太后是一个慈祥的妇人,眉眼虽已布满褶皱,但仍能看出曾经的风华绝代,是个冠压群芳的美人。
太后虽已年老,可眼眸中却是这个年龄里少有的清澈。精神矍铄,一看便是常怀慈悲之心的老人。
我很喜欢太后,温柔而又慈祥,简直是满足了我对祖母的所有幻想。
可太后是北昭的亲祖母,一想到这个我就生气。
太后乐呵呵的看着我和北昭,嘴角难掩笑意。
北昭似乎发现了我盘中只剩一块糕点,我清楚的看见他鄙夷的笑容,还有嫌弃的白眼。
我本想发作,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一忍再忍。
这时我才注意到,北昭盘中的糕点一口没动。
我给太后讲了许多民间故事,逗的太后前仰后合,倒是那个死北昭,竟面无表情。
宁寿宫不断的传出嬉笑声,也多了几分生气。
“清清,你可有心爱之人?”太后忽然说出这句话,我正吃着糕点,一口噎在喉咙处,感觉都快窒息了。
还好,一杯清茶递了过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涌而尽,琉璃在身后轻抚我的后背。
见我的脸因剧烈咳嗽变得通红,这可吓坏了太后,只听耳边传来阵阵“快传御医”。
好在清茶缓解了我喉咙处的不适,我急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回太后,我只是呛到了!不碍事的!”
说着,我又喝了一口清茶,恢复常态,也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再然后,我亲眼看着北昭把那只茶杯拿走,并用手帕擦了擦我留在茶杯上的胭脂印迹。
原来刚才递过来清茶的人是北昭啊,震惊之余,尴尬也浮出来。北昭光明正大的用他的手帕,擦去了我的胭脂印迹!这无非告诉所有人,他在嫌弃我!
我不经意看着太后,她脸上的笑意更深。
你看!太后都在嘲笑我!
我尴尬转为怒意,狠狠瞪了一眼北昭。而他又好像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把玩着茶杯。
太后好像满心欢喜的样子,和青杏姑姑谜之对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北昭。
“清清,你可好些了?”太后慈爱一笑。
我点点头,一个劲说着:“好些了好些了。”
太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青杏姑姑在她身侧低声提醒了什么。
太后点点头,随后看着北昭,问:“昭儿,你去了一趟临夏,可有何收获?”
怪不得他消失了半个月,原来是去了临夏啊。
北昭抱拳,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随后说道:“回皇祖母,孙儿临夏之行,经历了百姓疾苦,也体察了官民生活,获益匪浅。”
“那你有何见解,说来听听?”太后问道。
北昭不假思索:“国泰民安一向是父皇所期待,当然,孙儿认为,先民安,之后才能国泰。孙儿体验了民间疾苦,也深知许多百姓不易,所以更是对百姓的税收问题提出了减免,这样百姓的压力也不会很大,从而达到民安,而国泰。”
我思来想去,然后摇摇头表示反对:“回太后,清清觉得,应是先国泰而后民安。”
果然,我又引起了满屋人的凝视,尤其是太后和北昭。
北昭类似于探寻的目光打在我身上,难得他没有说些什么讽刺我。
太后饶有兴趣的望着我,问:“哦?清清有何见解?”
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清清认为,一个国家,首先要做的是给予百姓们安定,这样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也就是民安。”想着,我又补充着:“当然,清清一介凡夫俗子,自是目光短浅,若是说错了些什么,还望太后您恕罪。”
太后还是那般温柔的笑容,点了点头似乎在夸赞我:“清清果然不同于其他女子。”
我不经意看向北昭,却见他一脸复杂的望着我。触及到我的目光时,迅速躲开。
一晃午后,尽管我再三推脱,太后还是留了我和北昭在宁寿宫用膳。
满桌佳肴丰盛至极,菜香肆意,我的肚子竟咕咕叫了起来。
“没礼数。”果然,北昭那厮又是那副嫌弃的表情。
我好歹忍他小半天了,直接转过头,愤怒的瞪着他:“为什么肚子叫就是没礼数?太子殿下饿了的时候肚子不会叫吗?”
北昭一惊,扭过头看着我,竟一时想不出话来噎我。
“好了好了,别吵了。”太后乐呵呵一笑,“这是哀家珍藏的果酒,拿出来给你们尝尝。”
酒!那不是我的最爱吗!
八岁以前,乳娘经常自己酿一些果酒维持生计,每次剩的酒我都会包揽,也从那时练就了一身好酒量。
八岁以后,因为在舅舅家,除了三年前除夕夜和荣霜躲在厨房偷尝了舅舅的女儿红,便在没喝过酒。
听到果酒二字,我双眼冒出星星,万分期待。
北昭似乎想拒绝,但太后却说:“果酒少饮一些对身体有益。”
北昭一愣,表示默认。
果然,太后的果酒芳香四溢,沁人心脾,没入口中,丝滑微凉,夹带着果香。
北昭也喝了不少。
天色擦黑,我和北昭才从宁寿宫出来。
太后给我包了好多糕点,临走时还不忘告诉我:“清清,以后常来宁寿宫给哀家解闷。”
果酒也是酒,我有些贪杯,竟发现这酒劲有些上头。
我有些迷迷糊糊,脚下好像踩了云朵一般软绵无力。
我眼前有些朦胧,北昭好像有了好多分身,在我面前摇摇晃晃的。
“北昭你别动。”我晃了晃头,有些晕乎。
北昭斜了我一眼,然后竟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你说你怎么这么讨厌。”我脑海里只剩北昭与我的不愉快,心直口快的我,趁着酒劲,就那么口无遮拦了。
“如何讨厌?”北昭似乎也有些微醺。
“乳娘告诉我,男人太矫情娶不到媳妇。”我突然想起来乳娘曾经对我说,以后的夫君一定不能太矫情,不然会遭罪的。
北昭冷哼,“那像你这般,更是没有夫家敢要你。”
我也不管他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抬起手一把呼在他肩膀上。
北昭反应倒是迅速,一把抓住我的手,然后迷茫的看着我。
我顿时没了力气,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开。
“你真是一点也不懂礼数,你就不怕我砍了你?”北昭仍旧抓着我的手,冷哼。
我更是不屑:“你若是砍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北昭不再理我,我也失去了意识,晕晕的,似乎倒在了他怀里。
我似乎看见了满眼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