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便朝着傅芷若挥了挥手,却见她站着不愿动一动,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若儿,一路上,母亲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应该明白,如今母亲与你已经不在是相府的嫡女,只是低贱的庶女,往后我们俩母女只能靠这些财物过活……此时相府的人定是四处搜查我们俩母女,若是让他们发现了我们……回到相府,我们定会受尽苦难,受尽嘲笑,受尽耻辱……所以我们这几日只能在这种日子过夜,待离开了盛京,母亲就带着若儿过和以往一样的好日子……若儿只忍耐几晚就行……”
傅芷若眼光一闪,瞧着傅梦瑶,却是道:“那是母亲……是母亲下药毒害祖母……是母亲要偷走相府的家财……这一切都不关女儿的事……祖父祖母如此疼爱若儿,即使若儿不是嫡女,他们也会如以往那般疼爱若儿的……都怨母亲……若不是母亲,若儿还是相府的大小姐……若儿还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丝毫不顾自个儿母亲变了的脸色,继续道:“母亲……若儿想回相府……若儿才是真正的相府小姐……只有若儿才配嫁给亦宸……那个低贱的江南之女……她凭什么!她什么都不是!……母亲……你帮帮女儿……让女儿回相府……让女儿嫁给亦宸公子!母亲……若儿不想离开盛京,不想失去相府的一切,更不想失去亦宸公子!”
傅梦瑶一动不动的瞧着她的女儿,瞧着她自小宠爱的女儿,瞧着她倾注了一切希望的女儿……
四岁那年,她微微记事,隐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从那时起,她便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做错什么,更用心瞧着叶姨娘那院子里的动静,还有那个叫傅君瑶的庶女……
五岁那年,她懂事了许多,那一天,她偷偷瞧见了母亲和傅君瑶在一起,那亲近的模样,像极了亲生母女。她开始害怕,害怕自己的身份会被傅君瑶抢走,害怕失去大小姐的身份,失去所有的光环,失去父亲和母亲的宠爱,会变得像傅君瑶一样,吃不饱、穿不暖,受尽歧视,甚至日日被叶姨娘毒打……所以,当叶姨娘将傅君瑶带走后,她又偷偷去找叶姨娘了,求叶姨娘让傅君瑶消失,因为她不要傅君瑶在相府里。叶姨娘对她很好,笑意盈盈的答应了她,还问了她很多问题,她都很乖巧的回答了,还听从叶姨娘的话唤了叶姨娘一声母亲。可是,她却是打心底里讨厌叶姨娘的,甚至是厌恶叶姨娘的,厌恶的得紧。因为叶姨娘只是个身份低下的姨娘,最重要的,她竟然是这么一个身份低贱的姨娘所生,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却不得不相信,所以她恨叶姨娘,很恨很恨。只是她不能对叶姨娘怎么样,她还要靠叶姨娘赶走傅君瑶。果真,叶姨娘真得让傅君瑶消失了。那一年,她总算心安了些。
十岁那年,她已经淡忘了叶姨娘和傅君瑶的存在。只是,叶姨娘却找上了她,求她让父亲为她的庶子请一个教书先生来。她答应了,因为她知道,她有致命的把柄握在叶姨娘的手中。
十一岁那年,她一直用心躲避着叶姨娘。可是,叶姨娘还是找到她了,求她让父亲为她的庶子安排一份好些的差事,她依旧不敢拒绝。
十二岁那年,她愈发恨叶姨娘了。因为,那一年叶姨娘对她的要求愈来愈多。叶姨娘求她让母亲多发一些月钱给她,叶姨娘求她把父亲引到她的院子里去,叶姨娘求她帮她打发走了一个管事嬷嬷,叶姨娘求她替她犯了错事的庶子脱罪……她都帮叶姨娘做了,每天件都做得小心翼翼、不留痕迹,却是胆战心惊,生怕有人发生她与叶姨娘的关系。
十三岁那年,她再也忍受不了了,让奶娘花大钱买来了一种奇药,那种药可以让人昏睡,最后死去,让人以为是重病而死。她把那种药下到了燕窝粥里,亲自端去送给叶姨娘喝,叶姨娘很高兴的喝了,她一直记得叶姨娘那里的笑容。之后,十天左右,叶姨娘终于死了。
十四岁那年,新的麻烦又来了。叶姨娘的庶子找上她,说知道她的秘密,那个绝不能让父亲和母亲知道的秘密,作为保守秘密的代价,就是要她求父亲为他物色一个身世高贵的姑娘嫁给他为妻,可是,父亲没有答应,只给他找了个商户之女。那个庶子气得再次找上她,要她求父亲帮他安排一份好的官职,不然他就会将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她不敢太过马虎,果真求父亲给他安排了一份满意的官职;这才让他安分下来了。
十五岁那年,那个庶子最后一次找上他,他瞧上了一位官家小姐,让她求父亲安排那位官家小姐给他做平妻。她答应了……却在第二日,亲手做了一盘糕点去寻他谈话,瞧着他吃下了糕点,瞧着他昏迷。十多日后,那个庶子也死了,所患症状与叶姨娘相同。
她以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威胁她了,她总算可以安心的生活下去,安心的享受着一切荣耀、锦衣玉食……十六岁那年,她喜欢上了新科状元,父亲为她招郎入赘,她初为人妇。十七岁那年,她生下一个儿子,她却不太欢喜,因为叶姨娘只在乎自己的儿子,而她偏生讨厌儿子。十九岁那年,她总算生下了一个女儿,满心欢喜,决心要女儿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嫁给世上最好的男子。她将所有的心血、宠爱都集聚到了女儿身上,一心一意教导她,爱护她……
傅梦瑶许是在此刻也不敢相信,她全心宠爱的女儿竟然说出了那样的话……
“母亲……你在想什么?……若儿要回相府……母亲,若儿求求你,回去吧……若是祖父祖母怪罪母亲,若儿会帮母亲求情的……也许祖父祖母看在若儿的面子上不会要了母亲的命……”傅芷若依旧说着,嘴里不断的吐出凉薄无情的话。
就在这个破旧木屋的另一边,只一墙之隔,角落的草垛里斜躺着一位如斯俊逸的公子哥,面色显出几分柔美,里面一件棉丝青褐袍,外罩一件淡青棉褂子,腰间配着一块玉佩,墨发随意束起。这番姿态,只有一番洒脱逍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