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当然知道。
明明是我说要见爸妈的,事到如今我却退缩了。
他们也认不出来自己,那我是在害怕什么呢?
“总而言之,见到了就见分晓了吧。”
白恒突然把我抱了起来,放进了挎包里。
这家伙就喜欢自说自话……
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四下都是新鲜的蔬菜。
“接下来走哪边?”
白恒踌躇在一个岔路口前。
右边。
我用眼神给他示意了方向。
道路的尽头,是我熟悉的砖房,还有那晒着一片谷物的空地。
穿着带略显土气的花纹的衣服坐在门槛上低着头打理蔬菜的老人,即使看不清脸,我也勉强记得,那是奶奶。
算上我死去的一年,我已经有一年半没看到过奶奶了。
白恒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径直走了过去。
“您好。”
他大概对所有的长辈都用“您”这个称呼,之前对那个中年人也是这样。
奶奶抬起头,我也终于看到了她的全貌。
皱纹比之前多了很多,和以前虽然年纪大但是精力旺盛的样子不同,总有种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老化了的感觉。
我可能再也看不到以前那个总是笑着,充满了童心的奶奶了。
挣脱了挎包,我跳到了奶奶面前。
她伸出手抚摸着我的毛发,长满老茧的手虽然有些不太舒服,但我也没有挣脱。
“喵~(奶奶,小启回来了。)”
“好乖的猫啊,小朋友,是你的吗?”
“……”
有点奇怪,白恒应该还是有礼貌的吧?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回话?
我转头看向他,那是我从没见白恒露出过的表情。
瞪大的双眼,微张开的嘴,无不诉说着他的震惊。
他从奶奶的未来里看到了什么吗?
但现在我没办法跟他交流,等回去有机会再说吧。
现在还是先搞定眼前的事。
“喵。”
我试着加大音量吸引他的注意力。
“…是的。”
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吧。
“还有什么事吗?”发现白恒没有走的打算,奶奶问道。
“请问,这里是齐启的家吗?”
我应该是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名字的,这货又是从哪里看到的情报?奶奶的未来里吗?
“…是的,你是?”
奶奶似乎迟疑了一会,多半是提到了一个已经死去一年的人有些惊讶吧。
“我叫白恒,是他生前的朋友,他以前在学校很照顾我。”
“啊,是小启的朋友啊。”
“嗯,之前在学校组织的旅游里路过这里的时候他跟我提过这是他老家。”
奶奶,我真的不想骗你,骗你的是白恒……
这家伙简直说谎话不打草稿的。
屋内传来炒菜的声音,爸妈在里面吗?
“那,现在还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说的也是,怎么说现在才来找一个死去一年的人太晚了吧?
“我初三那年转校了,不太清楚这件事,前几天跟以前的同学聚会他们才跟我提过这件事……”
白恒说着说着便把头渐渐埋下,声音也越来越小,甚至带着一丝哽咽。
“齐启学长曾经帮过我很多,所以还是想来看看他。”
气氛很好,一个想跟学长道谢的学弟身份也很不错,只是…你的戏会不会太多了?
“这样啊,吃过饭了吗?”
说实话确实很饿,白恒家都是下午五点过就吃晚饭了。
之前又一直在坐车,都没时间吃晚饭。
“那就留下吃个饭吧?吃完我也想去看看小启……”这一点还是没变,奶奶依然很好客。
“那…好吧。”
白恒有些迟疑,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里多半也是演出来的,毕竟看过了嘛。
我跟着走了进去,整体的布置跟以前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不过爸妈毕竟搬过来了,里面的房间变化应该很大吧?
“妈,他是?”
熟悉的声音,是妈妈。
手里拿着锅铲,系着围裙,跟以前秀丽的长发相比,现在这幅把长发扎起来的形象显得更加干练。
“小启的朋友,来看小启的。”
“您好,我叫白恒。”
妈妈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她注意到了我。
“你的猫?”
“是。”
“那就留下来吃吧,饭也做得蛮多的。”
白恒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拘谨,根据我的了解,这多半不是装的了。
他并不太擅长交际。
妈妈似乎也变了很多,但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哦!小启的朋友吗?要来一杯吗?”
爸从房间里出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不过我记得他以前不怎么喝酒的……
白恒连忙摆摆手,“不,不用了,我才十五岁。”
“欸?比齐启小一岁吗?”
“嗯,我是后辈。”
就算跟我同岁也不能喝酒吧……
话说回来,爷爷……
直到现在,我才注意到,在墙上挂着一张大大的黑白照片。
是爷爷。
也…也是,毕竟爷爷的年纪也不小了……
……
餐桌上,爸总是缠着白恒问一些有的没的,诸如成绩,学校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庭状况之类的。
白恒也委婉地提到了爷爷,我才知道原来是两周前的事了。
吃完饭,白恒提出让他来洗碗。
“算了算了,晚了不就没车了吗?再说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不过,真想让齐启那小子也学学你啊,他可从来不会帮我们做家务。”
啊,爸这一点还是没变,总是在别人面前损我。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最终,妈留下来洗碗,爸跟奶奶带着白恒去了后山。
我自然也待在挎包里跟了过去。
“这猫叫什么名字,感觉很通人性啊。”
“叫它七酱就好了。”
一个个的都说我通人性,废话么不是,我本来就是人啊!
还有,白恒,你是不是用错ta了?
爸熟练地点起了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抽烟的……
“总觉得跟齐启那小子很像。”
“为什么这么说?”
“啊,说不上‘很’吧,感觉而已。妈,走慢点,看着路啊。”
“嗯……”
那这感觉很准啊。
“叔叔你是,怎么看待齐启的呢?”
“啊,这个嘛,一个傻儿子罢了。”
很无所谓的语气。
说着,爸猛吸了一口,白恒似乎闻不习惯烟味,捂住了口鼻。
“不习惯这个吗?”
“还好。”
爸随即把烟灭掉了,接着说道:“如果是齐启的话,大概也会这样说吧。”
不是大概,我是肯定会这样说的。
烟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我是完全没法理解的。
“要抱抱它吗?”白恒又自说自话地把我拿了出来。
喂,好歹遵循下我的意见啊。
爸接过我,像是玩所谓的“举高高”游戏似的把我举了起来。
“感觉越来越像了,很久以前也跟齐启这样玩过,不过那小子多半不记得了吧……”
嗯,我确实不记得了。
可能是两三岁时候的事了吧……
走了差不多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一座座坟墓。
这里的鬼着实有点多。
哪怕还没到凌晨都有不少的鬼在这里飘荡。
“到了吗?”
“那一座就是了。”
爸朝一个位置指了过去,我也看向那一边。
猫的夜视特性让我很清楚地找到了我的坟墓。
只是…在那里坐着一个鬼。
很熟悉,我刚刚才见过。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看了过来。
毫无疑问,那是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