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航，你真他妈的无耻！”
李佳航追着柯亭解释，把自己的无耻合理化。“我也有我的苦衷，这事儿咱们俩双赢！你生活上有了保障，我的工作有了进展，咱们都......好！”李佳航一直以为这件事会让他和柯亭双赢，但当着柯亭的面讲出双赢时，他真觉得自己很无耻。ICU里躺着她病重的父亲，他在这里劝诫无助的女儿卖身求荣，他给了她赚钱的机会，也给了自己无耻地面目可憎的机会。
“我承认，我赢得比较多。柯亭，咱们都是最底层的，要想冲出去，不做点什么破格的事情，这辈子就只能这样。章总，给你这么多钱，是买他自己安心，他要是真坏，他不用花钱，有人送上门。”
李佳航不再是年少时的热血与亢奋，柯亭察觉到真实长大，这是一个真实的落入尘世的李佳航，他不再像当年那个无意陷害了柯亭的大男孩，执拗倔强地好心办坏事。如今，大家只为自己的碗里多一块肉，谁还管别人喝的是汤还是馊掉的饭渣。
“就演戏？”
“就演戏！”
“演一年？”
“暂定演一年，可多可少，还是得章总说了算。”
柯亭看着李佳航乖巧的样子，一眼回到七八年前的校园。他变了，但这个样子没变，眼底的清澈还有一丝，她萌生了相信这个样子的李佳航是不会骗她的。她总是相信自己的直觉，贫穷地一无所有的人只剩下直觉了。
柯亭坐在落地窗里搅拌着桌上的咖啡。
李佳航进咖啡厅前还是犹豫了。“章总！你，你为什么非要挑条件这么不好的人来，那个她！柯亭她，你就不怕家里的人不接受？”
“我就是要让他们不接受。以毒攻毒，你懂不懂？行了，走，别再说了！”章霄遖冲着柯亭去了。
柯亭对着合同看了半天合上。“你能先付多少？我需要用钱。”
“你签了字就会有一百万到账，后续的资金会根据你的表现到账，表现不好是要扣钱的。”章霄遖倚在靠背上一副悠悠得志，胜券在握的样子。
“一百万，行啊！先给钱吧！”柯亭在合同上签了字来。‘柯亭’两个字从来没有这么值钱过，一个字五十万。
章霄遖拿着合同看了看，满意地合上。“李总监，不错啊！你们是老同学，现在是我的左膀右臂了！不错！”
“好了，搬家。”
“搬什么家？搬哪儿去？”柯亭问章霄遖。
“我搬家，搬到你那儿去！”
“呵~，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钱？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说给我五百万！不行，这合同有诈！”柯亭想抢过合同去给毁了。
李佳航和章霄遖一人一本把合同抢了过去。
章霄遖用右手挡住他面前的柯亭。“你先坐下，我现在马上就给你钱！定金！你等着！我打电话！”
不一会儿，柯亭的手机响了起来。柯亭对着手机屏幕数了一遍又一遍，一个1后面足足跟了6个0，柯亭数了四五遍。
“到了？”章霄遖问柯亭。
柯亭点点头，手紧紧握住手机。“到了。”嘴角总是不自觉的翘起来。她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千万别笑，别显得那么下贱。任她心里怎么咒骂自己，嘴角的笑总也藏不住。轻松了，六年的担子突然没有了。
“我今天就要搬过去，我有我的安排，你就别管了，好不好？”章霄遖解释到。
柯亭把钥匙丢在桌面上，“你们应该知道我家在哪儿，是不是，李佳航？”
“是是。”李佳航点头。李佳航对章霄遖说：“和平路小区，六单元七零二。”
“我还要去医院就不陪你们了，你们自己搬。”柯亭握住手机跑掉了。
柯亭和穿着病号服的张庆云坐在斑驳的老木长椅上。柯亭指甲嵌进木头眼里，不一会儿有碎屑从木眼里流落在地面上。
张庆云拍拍柯亭捣腾起医院公共财产的手。
柯亭看着张庆云向她摆手。她是想提醒柯亭不能这样做，但她又很害羞，更害怕会惊扰到柯亭，她摆动后的手迅速放回自己的膝盖上。当她察觉柯亭还在盯着她看时，她扭动身子转向另一边，远离柯亭的一边，双手捂在嘴巴上笑了笑。那笑分不清是尴尬还是羞涩，很无题。
“张庆云，我有钱了，能给你用最好的药了！你开心吗？”柯亭看着抱住两个布娃娃的张庆云问。
“不怕、不怕。乖乖睡觉，不怕！”两个布娃娃被张庆云不偏不倚地绑在胸膛中间。
“我有钱了，你开心吗？你说你开不开心？你说啊你！”柯亭对张庆云大声叫嚷起来。“我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你开心了吧？你应该开心，你总是相信我会一事无成，你是这样认为的！柯珂死了，柯奕走了六年回来了，病了！你们好的时候就只有你们自己，不好了就全丢给我，我现在被你毁了，彻底毁了！你满意了？”
张庆云抱住头。她被柯亭吓得堵住耳朵不听厉声地责备。“不怕！不怕！不怕！”
柯亭对着张庆云哭了起来。十年了，柯亭终于学会了对着自己的母亲哭了，不再像从前吭吭唧唧地委屈，不敢哭出声来。她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蹲在地上，头抵住膝盖。
张庆云伸手在柯亭头顶上摸着，“不哭，不哭。乖宝宝不哭。”但她的手一直悬在柯亭的头顶上没有落下去，抚摸柯亭头上的空气，眼睛惊恐地看着失去焦距的远处。
柯亭伸手去摸那只手，张庆云快速地抽了回去。“乖乖不哭！不哭、不哭、不哭！”她的手回到了怀中的两个娃娃的身上。
“张庆云你为什么这样，你能不能好好的，你这样让我怎么恨你？你让我怎么恨你！为什么，最后还是我来承担？”柯亭找出那条收到一百万的短信给张庆云看，“你满意了！”她把手机摔在张庆云面前。“我有钱了。”
张庆云抱着娃娃蹲到墙角里。“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你没错，都是我的错。”
赵医生一直站在张庆云母女身边没去打扰她们，需要治疗不只是张庆云。
赵医生捡起柯亭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方的两个角像即将进入春汛的冰面，杂纹交叉纠缠，甚至还有细碎玻璃的遗失。赵医生怀疑这部手机还能不能通讯时，‘柯奕医院’来电点亮了屏幕。
“柯亭，医院来电话。”
柯亭扶着长椅坐了上去，伸手接过赵医生手里的手机。“谢谢。”柯亭把手机杵到张庆云的面前，“柯奕回来了，你想见他吗？”
张庆云对着屏幕叫：“柯奕、柯奕、柯奕，柯......柯，柯珂。”
柯亭等着，等着张庆云嘴里的能不能让自己出场。张庆云的思绪在‘柯珂’那里已经凝结了。
手机那头的连接断掉，屏幕黑掉。
“嗡嗡......”
还是医院来的电话，红键和绿键跳动着，提想着主人做决定。
“喂！”
“是我，蒋思妍。想告诉你一声，你爸爸的病情稳定了，这两天能转普通病房了，你要来医院签字转病房。”
“谢谢。”
“还有，我已经给你申请了减免一部分费用，你不用太着急，会好起来的，医院会给你时间的。”
“谢谢。”
蒋思妍挂掉电话，坐台值班的小护士提醒她：“蒋大夫，柯奕家属交过费了。前天吧，把之前的都清了，但是现在吧又欠了一些了。”
“清了，她哪儿来那么多钱？”
“蒋大夫，在医院待久了这样的病人多的是，你要是每个病人都这么关心会累垮你的！”
“她不一样。”
小护士无奈地闭上了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