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辽巷深处
月光很暗,洋洋洒洒的落在余问脸上,触目惊心的血。叶倾急匆匆的从家飞奔到北辽巷,眼前只有一副安静的画面:余问安静的坐在巷子口的围墙上,仰赏着月亮,那晚的月亮几近圆满,只是天边的乌云挡住了一角。
听到叶倾的脚步声,余问回头盯着叶倾,温润一笑,灿若繁星。那个笑,没有往日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放弃世界,放弃生命的淡然。
“叶倾吧?”反问的语气里带着肯定,“要找季虑的话,去医院吧!我打的他。”余问陈述完,便纵身跃下围墙,头也不回的走。余问那一刻在想:会是走到“桃花源”,还是走向地狱尽头。余问自嘲的拉了下嘴角。
叶倾在余问走后,转身往市中心飞奔。跑到有路灯的地方,才腿一软,瘫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她为何要跑,她根本不知道季虑在哪个医院。那时的叶倾终于挣脱了年少的倔强,愿意承认自己没有资格与季虑比肩。如张爱玲所说: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
季虑和余问打架,也许就是为了安诺吧!季虑那样在人群里都闪光的骄子,只配安诺那样的大家闺秀,才子佳人才是人间佳话吧!最酸的不是吃醋,而是连吃醋的资格也没有。路边的椅子很冰冷,入秋的夜晚,夹着些露珠,美得萧瑟。
叶倾小时候也想过死,只是割腕会很痛,上吊死相很难看,跳楼怕自己在半空中突然后悔。在孤儿院时常听院长说自杀的人连轮回也入不了,永坠阿鼻。叶倾自是不信,可如果遇到一个你想百世追寻的人时,也会有一丝丝恻隐吧。叶倾本是被遗弃在城郊孤儿院门口的弃婴,无名无姓,孤儿院的老院长心善,将叶倾养到六岁,直到苏婳收养叶倾。一直是苏婳照顾叶倾,苏婳一生未嫁,无子无女,对叶倾自是恩重如山。叶倾想,若她来这个世界有一个意义,那便是照顾好苏婳,待苏婳百年之后自己寻一个小村庄,安静地度完余生。
刚到家门口,见客厅的灯还亮着,倒是让叶倾有些忐忑不安。叶倾已经做好了听苏婳一顿说教得准备,硬着头皮轻轻推开了门。苏婳作为心理医生,在心理学方面颇有造诣。
没有理由大晚上还熬夜追肥皂剧,显然是在等叶倾回来。
“昔晞,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啦这是?”昔晞是叶倾的小名,苏婳收养叶倾那天早上的朝霞很美,与苏婳遇到程扬那天的朝霞极像。所以昔晞,大概是昔日的黎明吧。苏婳的语气很生硬,带着丝丝愤怒。若是不了解的人,定会以为苏婳与那些恶毒后妈无异。只是又会有谁留意到桌上至少加热过两次的饭菜。
“苏姨对我最好了!”叶倾看到桌上的饭菜,心里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暖。也许人都是要从鬼门关回来后,才会珍惜自己所拥有的,看到所有爱自己的一切。情不自禁的转身双手环住苏婳的肩膀。倒是苏婳有些惊讶:以前叶倾对她挺亲热,但自从上中学后便未曾这样抱过她。
“这是怎么了?受委屈了?昔晞?”苏婳有些不知所措。而此刻叶倾的眼睛很热,像心底的冰被眼前的温暖暖化成眼眶里的温水,忍不住往下掉。只是叶倾从不会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别人,也不会把难事强加在身边人身上。
“没事。苏姨,我饿了。”
叶倾放开苏婳,盯着餐桌上的食物,几乎可以看到叶倾眼底的星星。叶倾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餐桌前,便开始狼吞虎咽,时不时还抬头冲着苏婳傻笑。苏婳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一副“这孩子没救的表情。”便回自己的房间整理工作资料。
叶倾吃完收拾完餐具后发现苏婳还没睡。轻轻敲了敲门后轻轻推开门,在看一份什么东西很投入,没注意到叶倾敲门。看到叶倾进来倒是一惊,
急忙把手中的资料塞进抽屉里。
“昔晞,还有事吗?”
“苏姨,我想转到凝思,南陌在哪儿。”叶倾是鼓起十二分勇气才说了出来。她没有任何理由转去凝思,她现在就读的搏育相对凝思来说不相上下,
她也是高中二年级中的佼佼者。没有转校的理由,她怕苏婳不同意。
“哪理由呢?仅仅是因为南陌?”苏婳的质疑很对,因为叶倾的确不是只因为南陌,季虑也在凝思,她只想远远的看着季虑,哪怕装作陌生人。苏婳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这种任谁都会问的问题,是让叶倾给她一个答案,也是在让自己选择。
“苏姨,我……”本就底气不足的叶倾声音更小,是害怕,也是焦虑。
“明天再说吧,我累了。”
苏婳明显的赶人。
“嗯,苏姨晚安。”叶倾回了自己的房间,安静地站在落地窗前,也许那晚的月色很美,但风貌似并不温柔。已是凌晨,叶倾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那一夜,她梦到了第一次见季虑的场景,梦到了季虑嬉笑着叫她“小矮子”是的微笑,也记得第一次和季虑画画的时候……
醒来后的叶倾,摸了摸枕头,它尝遍了叶倾所有的酸楚和痛苦。
而叶倾,一直都还记得:她认识季虑那天她做过的位置,可以看到福利院外的一角,能看见软绵绵的云倒挂在湛蓝的天空中,苔痕爬到了脚边的墙根,很美。她坐着发呆,突然看到提着速写本的季虑,也爬上了围墙,坐在她旁边。知道现在,她也不知道,
为什么两个人都坐在墙上,季虑会叫她“小矮子”,明明第一次见,季虑却拍了她的头。
之后他们的记忆里,有二月天一起放风筝,一起坐在墙边画画,一起叠千纸鹤……那一切的美好,停在叶倾的六岁。
叶倾想,总角的友谊,豆蔻的思念,最后,怕是会变成一生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