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漂浮在极西海域的成千上万座岛屿中的一座小岛,十青岛除过遍地的青石绿苔之外,和多数岛屿一样,常常会有台风海啸席卷而过。
每当这个时候,狂风刮过,岛上树木几乎是呈九十度角来回摇摆,从远处看去,甚是有一种要将整座岛屿掀过来的感觉。
十青岛的中央是一座山谷,台风袭来,狂风穿过这一山谷,“呜呜”的声音便是连绵不绝,有时借着风势,这一声音几乎尖锐起来,像是恶鬼咆哮一般,加上阴密的乌云,豆子般倾泻下来的雨珠,似有一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
然而不管环境如何恶劣,这一座在海面上孤独无依,似是随意一股强风便能够将其颠覆的小岛,却是有着惊人的生命力。
岛上青石虽多,然而却是并不影响树木的繁殖茂盛,而且,岛上虽遍布藤蔓绿苔,植物种类繁多,却也没什么具备威胁力的物种。
因此对于十青岛的居民而言,除过夏季台风暴雨肆虐的季节之外,这一座小岛也称得上是一座生存繁衍的好地方。
再加上近百年来,这一座小岛似乎被大海外面的世界遗忘了一般,没有外敌海盗的入侵,没有外来人员的骚扰,也没有毁灭性的自然灾害。
因此,这一座小岛也逐渐繁荣起来,围绕着小岛中心的一座山脉,逐渐在四周形成一座座弧形小镇。
除此之外,在山脉的半山腰的一处平原上。因着此处海拔与平地相比较高,草木较之茂盛肥美,故而适合养殖牛羊。
此处便成了人们养殖牛羊的聚集地,渐渐地,在这里也是逐渐发展成了人们专门以养殖牛羊的为生计的小村落。
从山脚抬头向上看去,像是阶梯一般,每一层级都有着种植的田地,村落,成群结队的牛羊。
整座小岛呈现一种祥和的生活气息,宛如世外桃源。
而在平原较上的一处面向北部的坡顶,有一座名为新杨村的村落,村子往上是连绵的高山,往下是牧草地和耕地,层层缓降至山底,山下景色一览无余,天晴时候甚至能够看见蔚蓝的大海。
此时正值春季,经历过一个并不寒冷的冬季,万物复苏,一切看起来充满生机。而每当这个时候,对于新杨村的孩子们而言,放羊赶牛便是他们最重要的任务了。
每当草木茂盛季节,一个个身穿破旧粗制麻衣,甚至于光着膀子露出满是嶙峋骨头的孩子们挥着鞭子赶着羊,口中时不时传来土味浓厚的山话便成了这新杨村一道比较独特的场景,当然,这种独特是针对整座十青岛而言的。
至于另外一道比较独特的风景线便是在黄昏日落之际。由于新杨村地理位置偏高,且放牧的平原恰有四面广阔,每当日落夕阳之际,整片天空都会被染成红色,站在高阔的平原之上,迎面传来凉风,目光向远方瞭望,整座小岛一览无余,零星散布的建筑、蓊郁山林,甚至有时能够看见蔚蓝广阔的海洋。
然而,对于每日挣扎在温饱边缘线上的人们,这样的景色也只有每日来这边放羊的孩子们而言才能够看得到。
此时正值黄昏,对于放羊的孩子们而言,每当这个时候也是到了回家吃晚饭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孩子们赶着羊往家里走去,草场上随处可见的羊渐渐少去,唯独在靠近山崖边的位置上零零星星的有着十几只羊还在悠闲的吃着草,至于放养这群羊的孩子,则是背靠在一块巨石睡着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阵凉风吹过,那放羊的孩子一个激灵睁开眼坐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好半天这才缓过神来。
“坏了坏了!睡过头了!”男孩猛地站起身来,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忙是吆喝着将羊聚拢在一起。
这男孩个头不高,因为长期的日晒,皮肤有些黑紫,头戴着大草帽,然而草帽中间却是破了一个大窟窿,虽大,但刚好能稳稳的戴在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从窟窿里面露出来,宛如鸟窝一般。
这孩子乳名为石头。按照村中的习俗,乳名越是卑贱便越是好生养,因此,像是猪、牛、狗诸如此类的乳名在孩子之间传唤是屡见不鲜的。
而至于正式的冠以名姓,则需要长到十二岁,会有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加以命名。
石头的家中目前只有三口人,父亲以及他的弟弟,他的母亲在他三岁的时候便是感染热疾离世了,当时他的弟弟也不过才一岁,再加上他的父亲是村中唯一的铁匠,平时忙于生计,在性格上也是严厉寡语。
因此,没人管教的石头就好似野草一般长大了,如今已经十岁,他的个头虽然不高,但是嗓门大,动作敏捷,或许是因为处于叛逆期的原因,这孩子骄纵暴躁,经常会和其它孩子打架。
为了加以管教他,他的父亲便是让他在打铁的时候推动鼓风器或者让他亲自动手,因此,石头在那一段时间内消耗在打架的时间便是少了许多。
然而,这不过是暂时性的,因长达数月的力气活,导致这孩子力气增大了不少,因此,在之后和其它孩子打架的时候,往往占据着上风,基本很少有出现受伤的情况,这也导致这孩子更加骄纵,且争强好胜。
至于他再长大些,甚至于连他父亲的话也不听,除过隔三差五日的放几次羊之外,其他时间或是在森林深处的树木上来回逃窜,或是潜在冰冷的十青河中捉鱼摸虾,身手敏捷,偶尔满载鱼虾,便跑到山下的集市去贩卖,买回一些小玩意供自己或者他弟弟玩耍。
此时,天色已暗下来,石头只得快速查点羊的数量,待他确定过好几遍之后,这才意识到羊群少了一只羊。
对于新杨村的人来说,一只成年的羊的价值可抵得过将近半个多月的食物,石头此刻有些慌神,且不说他的铁匠父亲如何惩罚他,单说孩子们之间的嘲笑便是能够让他无地自容。
在新杨村放羊的孩子之间有着这样的一种称呼,若是有放羊的孩子丢失羊,别的孩子都是可以借此用来嘲笑的理由,每一个丢羊的孩子甚至会有一个荣耀称号-“羊梅大人”,这一个称号随着时间不断的从上一个丢羊的孩子传给下一个丢羊的孩子,这对于孩子们的枯燥生活往往会是一个好的调味剂。
因为石头长期与其它人打架的原因,他的人缘并不好,因此,找不回羊,嘲讽是在所难免的,而他又在乎面子,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供选择,要么找回羊,要么掩盖此事。
他选择了后一条道路。
他清楚,现在天色却已彻底暗了下来,没有火光,能见度太过于低,想要在这么大一片草原之上找到一只羊实非易事,而且,他放羊的位置也是处于山崖边,那只羊有可能失足落入山崖。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只羊肯定早已死了,他如果想要下山崖确认的话,必须要绕过山坡,从侧面的山路下去,然而,天色如今已这么晚,再加上山路陡峭崎岖,即便是对道路再过于熟悉的人,也不会去冒这一危险。
“哥,哥……”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声。
石头随着声音望去,却见远处一道火光渐渐靠近,不多时,只见有一个孩子举着火把来到石头的身边。
借着火光,能看见这孩子面容和石头有几分相似,个子瘦小,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这孩子面部生的十分白净,虽也穿着补丁衣服,却看起来十分整洁,这在新杨村里可谓是一个罕见的情况。
这便是石头的弟弟,乳名唤为幺儿。
幺儿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却是硬生生的熬了过来。
虽然熬过这场劫难,但是幺儿却是落得个体弱的毛病,没有办法做一些体力活,这对于普通的家庭来说就等于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不过好在这孩子聪慧,早些时候跟着村中唯一一个认字的老先生看过一段时间的书,也会写一些字。
自打那老先生死后,幺儿便帮助村子的人或是刻写墓碑上的字,或是帮人代笔写写书信,也算是减轻一些家中负担。
但这些终归是依靠补贴不了多少的,毕竟整座岛上识字的人不多,也就一些家中稍稍富裕的会借此显显牌面。
村中孩子普遍早熟,而识字的幺儿更是如此,虽然在性格方面有些内向不爱多说话,但是在面对人的时候谈吐有礼,一点也不像是七八岁的孩子。
这两兄弟性格可谓是截然相反,这在新杨村也经常被人们拿来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管这两兄弟性格如何迥异,他们之间相处却是十分融洽和谐,毕竟对于石头来说,他的母亲去世,父亲也不多加管教,再加上没有几个朋友,因此幺儿可以说是他建立在亲情之上的朋友了。
“是爹让你来找我的吗?”石头满不在乎地说道。
“哥,爹已经在家做好饭了,等着你回来呢。”
石头双目盯着幺儿,却见幺儿很快将目光躲闪开来。
石头笑道:“你这小子就有一个毛病,一说谎便是不敢直视着对方,是你自己要来找我的吧。”石头清楚他那爹爹根本不会在乎他的死活,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幺儿都一样,他的眼中只有他那铁炉子还有自家的羊。
“快点回去吧,哥,现在天都已经这么晚了。”。
“好吧,来让我举着火把。”石头一把从幺儿的手中抢过火把,随后将身后的羊聚拢在一起,至于丢失的那只羊,石头可不想着让他的这个身体状况并不好的弟弟在这里受冻,如今只能等到明天天亮再说了。
两人赶着羊走着,这时,一阵凉风袭来,幺儿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石头感叹自己先见之明的同时,忙是将身上穿着的一件破旧的上衣披在幺儿身上,口中语气有些责怪,“你身子弱,以后就不要这么经常外出走动。”
幺儿没有推脱,侧头笑道,“哥,你猜我今天在书中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保证你是没有听过的。“
幺儿体弱,因此,书是幺儿度过漫长时光的唯一一种方式,然而,书籍这玩意却是在这知识水平落后的地方非常的稀缺。
不过好在一点的就是岛上没多少人识字,因此,即便是稀缺之物却也是没什么价值可言。
至于幺儿平时里看的书便是他之前老师留下的书籍,数量并不多,至于内容石头也看不懂,但听幺儿平时与他所讲的内容来看,无非便是一些奇闻异事而已。
“哦?是什么?”尽管石头对此并不感兴趣,但是他从不会扫幺儿的性子。
幺儿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说:”哥,你有没有听说过法师?“
”法师?那是什么?“
”就是那种能施展法术,吞云吐雾的法师啊。“幺儿见石头还是一脸不解,便又道:”就是村子里的人经常说的巫师,他们口中所说的巫术,便是我刚刚所说的法术。“
这样子一解释,石头很快是清楚了。岛上是有巫师的,只有一个,而且他甚至还见过几面,不过没看见面容,只看见的是被黑色大斗篷紧紧裹住的一道佝偻着的身影。
他第一次见到巫师时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只是感到好奇,直到后来才从人们口中听到关于巫师的一些信息。
事实上,从人们对于“巫师”这一称呼,便是不难看出人们对此的态度,至于说法术或者巫术,在人们眼中也是一种通鬼神的存在。
至于说是巫术的施展效果更是有着千奇百怪的版本,而真实性便是不得而知了。
“巫师?”石头听此有些心惊,毕竟外人口中所传巫师乃是鬼婆,能够召唤小鬼吸魂夺魄,而且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由他对此产生恐惧。
“就是巫师。”幺儿满不在乎的回道,“哥,你别听外面那些人杂言碎语。我看巫师他们其实也是人,他们只不过是会施展法术,像是说我在书上看到的可以变成各种鸟兽,可以召唤各种动物,甚至于说是吞云吐雾,这些法术在外人看来非常不可思议,其实其中是有着技巧的。”
石头此刻有些听傻了,这是他第一次从幺儿口中听到令他感兴趣的事情,他下意识道,“什么技巧?”
幺儿听罢,小脸一愣,随后尴尬一笑,“我只是猜得,毕竟从书中描述看来,他们也是人,我想总不可能无缘无故便是自己能召唤鸟兽吧,这里面一定有着技巧能够学会的。”
“合着半天你给我说这么多就是你自己猜得,没趣!”
“别这样啊,哥,你难道不想着把丢掉的那只羊找回来吗,看书上的不知道法师念一段什么样的词,就能够召来各种生物,别说是一只羊,上百只羊都可以自己跑回来的。”
石头本就因着丢羊有些心虚,两只眼睛瞪圆了瞅着幺儿,“你这臭小子怎么知道我把羊弄丢的。”
“自家的羊我也有数过数量的,而且也就这十几头,基本留个心就能发现的。”幺儿说到此面容显出几分担忧之色,“哥,你说爹爹不会发现羊弄丢了吧。”
石头尽管有些心虚,但是面对幺儿却是拍拍胸膛,“放心吧,我明天一早就赶着羊跑出来,保证能够找到丢失的那一只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