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轻雪缓缓醒了过来。
身体逐渐恢复了知觉，地板从刚才开始就在不停的震动着，现在是在马车上么……
“醒了？要不要再休息会儿？”林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和煦如春风。
“唔……”洛轻雪抬起两只手揉了揉眼睛，刚睁开眼睛的她看的还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所幸这里的光线比较暗，刚睁开的眼睛也不用再去适应亮光。
恢复了视线，洛轻雪第一眼便看到林萧盘坐在自己旁边，脸上带着微笑。她怔怔的看着林萧，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愣着。
“呃，怎么了？”林萧看洛轻雪没有任何反应，举起一只手在她眼睛前面晃了晃，问道，“看得清这是几根手指吗？”
“还活着……”洛轻雪喃喃道，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再看看一脸关切的林萧，先前藏着的感情一下子决了堤，扑进林萧怀里放生大哭了起来：“我可是差一点就死了啊……都怪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来救我……在晚一秒我就……”
林萧哭笑不得的抱住了洛轻雪，伏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好好好，都怪我。公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可好？”洛轻雪没有理他，只是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大哭着。
是人都会怕死，古往今来就没有过例外。在城墙前，洛轻雪敢只身一人挡在鹏金云面前，哪怕她心知肚明那只是去送死。她敢这么干不是因为她没有恐惧，而是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盖过了恐惧，促使她这么做罢了。
现在缓过劲来，当时的恐惧在心头一涌而上，谁不会后怕？所以林萧也知道，洛轻雪现在这么哭也只是为了发泄一下情绪，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就随她去吧。
“雪姐姐……”璃雪从林萧背后钻了出来，她因为伤势比洛轻雪轻，所以醒得更早。
洛轻雪没有等她把话说完，也把小丫头揽进了怀里哭着。
林萧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接近全湿的衣衫，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
“林大哥，嫂子，我们到了。”马车的震动在这时停了下来，雪若仙拨开车前的帘子对着三人提醒道。
“我们……在哪儿？”外面是黑的，大概还是半夜吧，她勉强收住了眼泪，问道。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腔，眼睛也还是红的。
林萧温柔地揉了一下她的秀发，轻声道：“贺兰山。”
镜台中的最后一天，林萧等人一致决定前往贺兰山，兄弟几个总要在最后团聚一下。
林萧一下车，便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立在贺兰山崖上的两座坟前，一身简单的白衣，身段妖娆，一动不动的看着林萧他们。
“哟，老板娘。”林萧试着打了个招呼。立在坟前的那人他们刚好见过，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他还是认了出来。路上遇到过的客栈老板娘，赤练。
“你在这儿……那太子殿下他……”赤练看着完好无损的林萧，居然没有一点意外。
“江老七说要带来的东西，我是一定会带给他的。”林萧将一个沾着血的包袱扔到了赤练脚跟前，轻笑道，“你那个太子殿下没能做到的事，你要替他试试吗？”那包袱中装着什么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鹏金云的头颅。
“……我不会出手的。”赤练想了一想，摇着头回答道，“我不想扰了他们安宁。”
“江老七……是你帮他弄得？”林萧看向了赤练身后的那座新坟，问道。那座坟与云清尘的坟墓靠得极近，想来就是江逸的了。
“他是我好友的……挚爱，我没道理不去帮他。”赤练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况且是他给了我最后的一点自由。现在太子殿下死了，我应该也没多少时间了。所以我想最后的一点时间，干脆都用来为他们守墓吧。”
“鹏金云把你的生死和他的绑在一起了？”
“当然，我们是妖族培养出来专门为他杀人的死士，他若是死了，我们还活着干什么？”赤练扯出一个毫无生气的笑脸，说道，“其实清尘也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只是她中途逃跑了而已。不像我，一点勇气也没有。”
“你们来这里是想和江逸聊上一会吧？那我就先行离开，不打扰你们了。”没等林萧说话，赤练就自己走了开去。
没有人说话。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早就把这件事放下了，但现在面对起来，还是出人意料的沉重。不论是江逸和云清尘的事，还是赤练的事，都压在了他们心上。
“没什么好说的了……”站了许久，林萧从血龙佩中取出一只酒葫芦，“江老七，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陪哥几个喝上一壶，不过分吧？”透明的酒液倾倒在地上迅速渗进了泥土里，一滴都不剩，就好像真的有人与他们对饮一样。
酒液倾倒到一半，林萧举起酒壶一饮而尽，身后的君无夜等人也一样坐到了地上喝起来。酒喝了一壶又一壶，话却没说上几句。
远远地瞥见东方开始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林萧突然站起身来，将手上的酒葫芦用力往地上一摔。葫芦应声而碎，里面的琼浆溅得满地都是，他大笑了起来。
“本来还想说若有来生，还要认你当兄弟之类的。但想想还是算了，以你的脾气，要是以后我们几个有人死了怕不是要在下面把我们骂得半死！”林萧放声笑着，借着酒劲说道。
“所以啊，你这混蛋在下面就不用等我们了，自己找个好地方重新开始吧！以后，我们几个没有一个人会下去陪你的！”林萧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所有人大声喊道，“咱们所有人日后都要飞升成仙！享尽世间繁华！否则，江老七是要笑话的！”
“那他是别想看咱们的笑话了！哈哈……”凌寒舞肆意笑着，高举起了手中的酒壶，“到时候，阴阳两道，生死殊途，老子就是破了这生死道也要去找他！”
“对！破了这生死道也要去找他！”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就像是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一样，一股子少年意气。
说完，林萧脚下一个不稳，竟是摔倒在了地上。他翻个身，索性就这么仰天躺着，脑子里忽然迸现出一个词儿，笑着呢喃道：“吾道……不孤啊……”
太阳缓缓攀升上来，一阵白光将他包围起来，那是镜台将要关闭了。
在看向墓碑的最后一眼，林萧好像瞥见了两个模糊的白色人影，手牵着手，向他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对不住，恕兄弟先走一步了。吾道，不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