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慕清歌揉了揉惺忪的眼角。
狭小的房间似乎比前些天还要更昏暗,不那么严丝合缝的小窗户又被卷起的寒风吹得嘎吱作响了。
可就是这么糟糕的环境,侯爵府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却感觉要比平时睡在柔软的大床上还安心,以至于每回她起床都得靠萧瑶去催,不然一准儿要睡到大中午。
“现在……几点……”
“啊嘞……”
“怎么大伙儿都不见了……”
裹着厚重的皮衣走了小半圈之后,慕清歌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要不然营地里怎么会一个人也见不着呢。
“清歌你醒了啦。”
“瑶瑶~~早上好~~其他人呢~~?”
“孔文他们晚上就出发了,阮瑜他们还没回来,但是应该快了。”
“那小子呢?”
“他说有点事要去办,天黑之前就会回来,不用管他。我煮了热汤,要喝吗?”
“要~~瑶瑶你真好~~”
萧瑶轻抚着慕清歌的秀发,虽然说起来对这丫头有些不公平,但她还是和天赐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在没有必要的情况尽量不把任务的安排与细节说给慕清歌听,否则她一定会给大家添乱,是一定!
在两个姑娘你侬我侬的时候,与雪地之上飞驰了数十公里的天赐已然抵达目的地。
东三营地就在眼前,但他并没有径直走上前去表露来意,而是藏身在几十米开外的松林里默默地观察起里面的情况。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经过正规军事化训练的人果然和自己这边的游兵散勇不一样,甚至说有天差地别也一点都不夸张。
即使是和那些老油条猎人们厮混在一起的时候,天赐也从没见过有谁会去做加固营地栅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但苍石武院的学生硬是把东三营地的栅栏加固了足足有两倍之多,原本稀稀疏疏的木桩和拒马现如今那叫一个密不透风,连最靠近雪地的底部都特意插了一排木板。
在树林里左挪右挪愣是什么也没瞧见,无奈之下天赐也只能老老实实“登门拜访”了。
可不曾想他刚一踏出森林,迈出的左脚都没在雪地上踩实呢,一根足足有人手腕那么粗的麻绳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他的脚踝,被压弯的树枝被触动后借着弹性向上一拉,直接把他整个人倒挂在了三米多高的松枝上。
没等天赐飙出国骂,三支拇指粗的弩箭载着寒光奕奕的钢尖飞射而来,“嗖嗖嗖”的破风声听得天赐汗毛耸立,慌乱中赶忙凝结出一面冰盾将那追魂夺魄的箭矢悉数挡下。
一阵“叮叮当当”过后,天赐突然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有点充血发涨了。
于是他万不敢多做耽搁,一抬手划出去两道青灰的风刃将麻绳切开,随后一个轻巧的翻身,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雪地上。
“真没想到啊……”
“我居然也有中套的这一天……”
“要是当初跟佘叔多学点下套子的本事就好了……”
所谓“下套子”,说白了就是设陷阱。
天赐现在就非常后悔自己混迹在海焱猎人团的时候为什么光跟着谢帝屁股后头混了一手勉强说得过去的厨艺,却没去跟佘宝好好学一学这门做冒险者真正需要掌握的手艺,而且听说佘宝可是永耀城里最会“下套子”的人了。
想当初他和几位前辈的关系都还挺不错的,唯独与“大将军”周渔以及“千岁道人”佘宝略有生疏。
周渔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碰巧天赐自己也是这么个麻烦的性格,所以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们连单独说话都非常少,不过天赐自认为和周渔的关系应该不算差。
而佘宝就不一样了,这个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前辈做事向来不按套路出牌,说出来的话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偏偏还带着一股让人不禁想往里深思的魔力,以至于经常他一开口就把天给聊死了,根本没人敢接话,所以对于自己和佘宝的关系天赐还真不敢妄下推断。
就这么边想边走,天赐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东三营地的大门口。
虽然他是没能隔着栅栏瞧见东三营地里的情况,但他在树林边缘的那一番折腾可是被苍石武院这边负责放风的陆武看了个清清楚楚。
在马健之后,身为队长的萧碧池也多次强调不要和当地的冒险者产生冲突,虽然她这话多半是说给应野和罗厉空听的,但也不妨碍整支苍石武院的队伍恪守这个原则,所以陆武并不希望和这个突然靠近营地的人产生无谓的冲突,但偏偏对方又非常愚蠢地踩了自己设下的陷阱,这事儿一下子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来者何人?”
“是我啊~~天辉学院的应小天~~”
看到对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并不是很面生的傻脸,瞭望台上的陆武皱了皱眉头。
“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应野啊~~”
“应野不在!你请回吧!”
“你先放我进去呗~~这大老远的跑一趟很不容易的诶~~”
“这……”
陆武犹豫了起来,别看这个应小天现在笑嘻嘻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他当初在苍石武院里和应野一起搞出那场好戏的时候陆武可就在边上看着呢。
“这家伙若是发起疯来……以咱们现在的人手……怕是搞不定啊……”
陆武还在纠结着,天赐那边却开始催促了起来。
“歪~~”
“人还在吗~~”
“开开门呗~~”
一面是笑脸相迎,一面是披坚执锐。
一边叫着嚷着就差哭着要进去,一边满头是汗纠结着开是不开。
这画面真是尴尬中透着莫名的喜感。
“我说!你小子到底开不开!赶快给个痛快话!”
结果终究还是天赐先忍不住了,他可没那么好的性子陪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玩过家家,况且这一来一回好几个小时呢,大好时光拿来干啥不比站着吹冷风强?
像在专门等他爆发似的,天赐这边刚要接着骂娘,在营地里等候多时的萧碧池就冲着守在大门两侧的庄望乡、庄远游两兄弟说道:“让他进来吧!”
有了队长这句话,营地里剩下的三个男人同时长舒了一口气,肩上更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横亘在东三营地正门前的拒马被缓缓拉开,险些就被拒之门外的天赐脚一抬,冷着张臭脸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