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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冰族

“鹿辰,醒来吧,醒来看看我”,温柔的话语如徐徐春风,鹿辰的嘴角微有波动,茫茫然睁开了双眼。

细长的柳眉,一双眼睛流盼赴美,洁白如雪的脸颊微微泛红,温柔绰约又清雅脱俗。

“莲漪,是你吗?”鹿辰轻声道,“不是我,还能是谁?”莲漪笑了,如花的面庞晶莹如玉。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明明记得…明明记得自己死了啊”鹿辰诧异着,想拉过莲漪的手,却试了几次都没能握住,这才发现她看上去近在眼前实则却远如天边。

“你托付给我的事,我觉得还是你亲自去比较好,所以,我就来带你出去了”莲漪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什么意思?”鹿辰疑惑不解道,“先别问这些了,等出去后你自然就明白了”莲漪轻声道,“现在闭上眼睛,一夜过后你就什么都懂了”,莲漪伸手在鹿辰的面前轻轻一拂,鹿辰瞬间感到眼皮沉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忘了天地,忘了流年。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微弱的阳光绕着圈去到了各个地方,这个清清冷冷的冰族,终于又迎来了一个清晨,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一股久违的温暖将再次降临世间。

“咔嚓咔嚓”的几声后,冰棺已微微裂缝,适逢暖阳照过,忽然“砰”地一声,冰棺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它碎落了一地变成了冰渣冰块,随着这平地一声雷,棺内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撑着地面坐起身子,感觉身体被冻僵了一样,手脚都有些僵硬了,他四处张望着,脸上写满了茫然无知,忽然,他看到墓旁躺着一位女子,那女子上身是人形,可下半身却是一条鱼鳍,鳞光闪闪。

“莲漪!”

少年慌忙奔了过去,他扶起那女子的身子,却发现她肌肤冰凉面容无情,已然是香消玉殒了。他拉过她的手臂,发现她左臂之上的金色鳞片荡然无存,“谁让你救我的?我不是让你好好活着吗?”少年大声咆哮着,抱紧了怀中的女子,落下了泪水。

莲漪用自己最后的鳞片复活了鹿辰的元神,许了他再一次的生命,自己却灵力尽失元神散去。

就这样,这个少年——鹿辰,这个经历了黑暗凄冷的少年,他并没有长眠于冰棺之中,他醒了过来。

能够再一次醒过来的人,是因为他足够善良,奉献了足够多的善意和温和,故而,他便值得,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又见君子,欣喜而泣。

鹿辰,能够再见你一面,真好。

鹿辰,我照顾不好他,还是你亲自去吧。

“王,听说冰后在冰棺那里待了一整晚,那里寒冷异常,夜晚更寂静慎人,要不要派人接她出来啊?”一人问道。

“别去打扰她,她想一直看着他就随她去吧”樱空释淡然道“我累了,都退下吧”,“是”下人们低声应着,一个个离开了幻影天,留下了樱空释一个人。

樱空释躺了下来,又翻了翻鹿辰写的信,有些迷迷糊糊的,可那顽强的回忆却一次次席卷而来,樱空释想要睁开双眼,却忽然一片黑暗,他猛地反应过来,原来有人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谁呢?

大概……是莲姬吧。

“母亲,我不想睡”樱空释开口道,忽然,覆盖在眼睛上的手轻轻一动,取下了自己的眼罩。

樱空释又恍惚起来,仿佛感受到了鹿辰干净阳光的气息,心里忽然有些许酸楚“我不想在睡着的时候梦见他,我不想再梦见他了”。听到这句话,那只手忽然动了动,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樱空释猛地挣扎拉住了那只手,拽了下来。

樱空释曾想过很多次,如果有一天鹿辰醒过来,自己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可当这个人真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樱空释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手足无措。

“释王子”面前的人唤了一声,睡不着的时候,樱空释会常常想起他,想起殿前殿后的人都尊称自己为冰王,却唯有他一人,会喊自己释王子。多么普通的几个字,却在他死后的每一天,都成为了自己莫大的奢侈。时隔多日,终于又听见了这三个字,是他,是他在叫自己……

“释王子,别哭了”鹿辰有些心酸的看着他,自己哭了?樱空释有些愕然,脸颊却已是冰冰凉一片,樱空释以为,在鹿辰死了以后,自己的伤心难过早已藏在了心脏的最深处,随着血液的流淌深入骨髓,再也不能提起,再也没有勇气。

他凝视着鹿辰的眼睛,迟迟不敢开口叫他的名字,这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人也就消失了,多少次都是这样。

“你是真的吗?”

樱空释轻声问道,随着他每一次眨眼,都有眼泪滴下,平日里残暴嗜血的红色瞳孔此时也哀婉如霞光,装的是满满的渴望与期盼。

鹿辰微微哽咽,心中一阵疼痛,他又走近了几步与樱空释近在咫尺,对上了他的眼睛“是,我是真的,我是鹿辰,我醒过来了。”

樱空释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黯淡的瞳孔渐渐亮了起来,他颤抖的站起身,紧紧的抱住了他,“太好了...太好了...”樱空释欣喜至极,竟还落下了眼泪,他的笑容徐徐绽放,如白莲一样清新倾城,又如空中皓月静美悲戚;鹿辰伸手回拥着他,他的黑发微有凌乱,笑容却是灿烂如阳,像是天上一轮暖阳的化身,耀眼而美好。

“释王子,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醒来吗?”

“我一时高兴就给忘了,我记得将你的元神冰封了,想着赤凝莲绽放的时候就救你出来,没想到你却提前醒了”樱空释回忆着,神情也有些疑惑。

“是莲漪救了我,她用她的生命之鳞,救了我”鹿辰说道,语气低沉了下去,“那她现在......”

“她死了,我已将她葬在了无尽海,那是她的家”鹿辰苦涩道,“可我记得人鱼族有三片金甲鳞片,她给了我一片,给了你一片,应该还有最后一片啊”樱空释微微皱眉,“释王子,你还记得我曾被蛇毒咬了吗?”鹿辰说道“龙珏为了除掉我,对我起了杀心”,樱空释心思灵敏,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隐约疼痛。

“那次,她用了鳞片......”鹿辰双手捂着脸,泪水却顺着空隙流了下来“她这一辈子,都在救我,都在救人,直至死亡。”

樱空释无言,只挨着鹿辰坐了下来,许久,他沉着道“莲漪真是一位非凡的女子,这等深明大义哪里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什么意思?”鹿辰抬头问道,樱空释叹了口气“先前听闻她带着你闯禁地斗恶龙,我就颇为惊讶,那时我就察觉到她不同于以往的人鱼公主,莲漪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坚韧,所以,无尽海一战,我料定她不会弃之不顾”樱空释轻拍了几下鹿辰的肩膀“人鱼公主向来是王室贵族的附庸品,可她却不屈命运敢于反抗,毅然决然的爱上了一个凡人,还几次救你我于水火,甚至不惜葬送自己一生的青春年华,这等大气仗义,晓是男子也比不上。”

“我立她为后是不想她被逼着嫁入火族,对于她来说,想必是最大的侮辱了”樱空释的眼眸微微垂下“可惜了,世间少有的女子。”

“不可惜,不可惜......”鹿辰忽然说道,从方才起他就一直静静的听着,听着樱空释的字字句句,脑中浮现出莲漪的身影,不知为何,鹿辰心中的难过悲伤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佩服和仰慕。

“鹿辰,你若难过就哭出来吧,莲漪死了,你必然会难过”樱空释劝道,“不,我不想哭”鹿辰抹了抹眼角,忽而轻声道“火族公主大婚的那天,罹云熙曾跟我说过一句话,那时我不明白,今日,我终于懂了”鹿辰又喃喃道“我们都劝她不要这么固执,不想她一生凄苦无依,可罹云熙却执意如此,她说释王子一直在她身边,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释王子一直都在,因为她是那样的爱你”。

樱空释闭上眼睛,心中描摹出罹云熙说这话时的模样,她定是红色婚裙手持神像,脸色红润面色如春,有些庄重又有些娇靥,是那样一位红衣貌美之人。

“我今日明白了,我爱莲漪,所以她也并没有死,她永远也不会死去,她永永远远都在这里,在我的心里”鹿辰伸手覆上了自己的心脏,情动之处忽而笑了起来“想不到我过了这么久才领悟到云熙公主的真谛,她也是一位奇女子了,性情铿锵不输莲漪。”

樱空释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说。

“释王子,你怎么了?”鹿辰看樱空释脸色发白,慌忙问道。“是赤凝莲......”樱空释还没说完,就疼的跌坐下去,鹿辰急忙扶过他为他输着灵力,良久,樱空释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你还不肯将它取出来?”鹿辰黯然道,“不,不是”樱空释低下头道“是我想取也取不出来了”。

“为什么?”

“已经太久了,赤凝莲已经和我的心脏融为一体,若是此时取出,我只怕是要一命呜呼了”樱空释凄然道“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吧,生而养它却又死于它手。”

这一番话有些沉重,重到压得人喘不过气。

樱空释心中暗暗后悔,他不该告诉鹿辰这些的,他还有大好前程,实在不该为自己白白断送,樱空释思虑着,正想着如何能劝说他,鹿辰却忽然轻笑了几声,他站起身凛然道“人生就是不断送死再不断重生的游戏,失去生命又怎么样?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鹿辰捶着胸膛“管它什么莲不莲的,你活一日就养一日,若是哪天它把你害死了,我就陪着你再死一回,一起去见莲漪去!”

樱空释微微有些吃惊,进而有些感动,他握紧了双拳,哑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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