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房门只是虚掩着,留下一条缝,解良的目光打在依玛的脸上,久久挪不开视线。
老家主和依玛寒暄几句就离开了,门外响起门框被指背敲的声音。
“进来吧!”解良说着,然后把被子提到脖子上,目光不自在地游荡。
依玛端了托盘进来,“改换药了。”她径直在床边坐下,手指利索灵活地拆开干净的绷带和膏药盒子。解良木讷地看着,出身。他依旧紧紧提着被子,身体绷直。
“这几次要都是我帮你换的。”依玛的语气有点冷,似乎不带任何感情,就像老道的护士。她的眼下之意是说,这几次都是我给你换的药,不必不好意思,反正都已经看过了……
“嗯!”解良发下被子,身体坐直,一身的不自在。他深深地吐了口气,但是不敢声音,眼神向天花板上瞟。
依玛利索地解开手臂上的绷带,换药,再换上干净的绷带,“把手抬起来!”
“嗯!”
“双手!”
“嗯!”解良像个要别人给换衣服的小孩,乖乖地张开双手。依玛解开绷带,双手绕过解良的胸膛和背部,来来回回几轮才把绷带才下。解良的脸像烧得通红的铁,依玛的脸一度无比贴近,细细呼出来气流如春风的微风拂面。
“啊!”解良痛得叫了一声,依玛在清理旧的膏药时稍微触碰撕裂的伤口,她意思到自己用力过重,手指只是停顿了一会然后继续清理膏药。她的指尖时而点在皮肤上,或与皮肤轻轻拭过,冰凉冰凉的,解良却感觉心里暖暖的。
据老家主说,支援部队在黎明到来的时候,依玛也随着部队回来了。抵达青阳的村民天黑找到了她,然后她骑着绯影星夜兼程就赶了回来。解良在第二天的夜里醒来的时候,他口干舌燥,但是依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趴在了床上,呼吸沉重。他忍着口渴,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她脸上,散发着难以言说的魅力。看着她的脸,解良一瞬间觉得自己属于这里。
依玛拿起草原自制的药膏,这药膏效果奇好,就是药性颇烈,上药的时候痛上不止一丢丢,就像酒精冲刷伤口……在重新上药过程中,解良咬牙,歪眉瞪目,脸容扭曲,但是就是不敢发出丁点痛苦的声音。依玛看过他的脸的时候,他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甚至是很享受的样子。
“痛就喊出来,憋得脸比凉瓜还要难看。”依玛的话在解良身后响起,依旧冷冷的。
解良一秒破功,“轻点,疼,疼,哎呦,再轻点……”。他感觉依玛手上的力道还要打了许多,不过只是持续了一会,貌似她故意而为之。
“怎么走了都不说一声?”依玛的语气不止冷,还生气了。她在包扎的最后一个步骤使劲用上了力,解良疼地身体一震。
“哎呦,疼!”
“我……”待解良回过头来,依玛已经离开了房间。
02
军营帐篷内。李望趴在单人床上,由于背部受创加上肩关节脱臼,他上身不宜过多挪动,撒尿都得让人搀扶着,当然也玩不下去要解腰带。黎刚坐在一边翘起二郎腿,手里慢慢看着一封信,鞋底正好对着李望的脸。
“哎,我说你能不能拿开你的臭脚,你记不记得你的脚踩过羊粪?”李望看起来无碍,骂人的气力都足。
黎刚一话不说,脚底进一步往李望的脸前送,二郎腿欢快地抖动。后者转过脸去,心里嘀咕着,“趁我受伤,耍我,迟早给你换回来。”
“家主在信上都说什么了?“他一本正经。
“他说请不到老家主,你就甭回去了!”黎刚断了几个肋骨,笔直地坐直身子,表情严肃。
“少扯淡,赶紧说——”李望一激动就扯到伤口,疼地双眼紧闭,脸部表情扭曲。
“还不是三公子的事!“黎刚愤然,然后把信条一掌拍在床边,“现在烦到老家主头上来了!”
“又是他。”
帐篷外的支架被指背敲了敲,帐帘的缝隙间可以看见门外站了个人。
“谁呀,不是说过不许打扰李将休息的吗?”黎刚发怒。
老家主吩咐黎刚让将士们杀了死伤的羊犒劳将士们,好让他们补补,反正这些羊活不下去了,留着浪费。黎刚来到李望的帐篷前,援军的新兵蛋子不懂规矩,在李望的帐前磨刀霍霍准备向绵羊,他便狠狠呵斥了他们一顿。
“进来吧!“
帐帘慢慢升起,还没掀起一半,黎刚大惊失色地迎了上去,一膝单跪下去,一只手有力的手从帐帘外伸进来提起黎刚的身体。
“左膝跪君上,双膝跪父母。”老家主从外探进头来,“以后不要在对我行礼,何况你还受着受着伤。”
黎刚正想双膝跪下去,老家主那看似枯槁的手臂一把把他提起。李望正想起身,被他摁了下去。
“长活短说,我这次来就是要给两个孩子安排一下,花亦直接送去青川道学院,免学费,包吃住。小良先送他去青阳高等道学院一年,次年也送青川道学,不过不能免学费,也不包吃住。”
“主公,为什么不给解良更好的待遇,反而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李望疑问道,语气颇为用力。说着,他忍着疼痛挪动身体悄悄用衣物把信条遮起来。
“用院子围起来的树苗经不起风雨。”老家主看了一眼黎刚又看了一眼李望,两人用十八线演员的演技不自在地笑了笑,“少见你两不吵不闹,有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老家主径直来到床边,在衣物下掏出信条,眯着眼睛读起来。
“还是二公子和三公子的事。”黎刚看纸包不住火,言辞恳切地说,“还请主公回去处理两位公子的事情,以免他们兄弟阋墙而外人趁机祸乱青州。”
李望也是恳切得看着老家主。
“现在二公子才是你们的主公,我已风烛残年,毫无光热,青州需要的只是强大的主公。”老家主长长叹了口气,“联军离开之前派人来我这里取走弧星弓。“
说完,老家主掀开帐帘离去。
李望和黎刚对视一眼,也是长长叹气。
“取什么弧什么弓来着?“黎刚没听清楚。
“不就是以前老家主随身带着的黑弓罗!”李望给他一个白眼,“《元和氏纂》云:黄帝第五子青阳生挥,为弓正,观弧星,始制弓矢,主祀弧星,因姓张氏。弧星弓是张氏历代家主的象征,青州之主除了坐在主公的位置上,还必须拿着张家的象征。“
“老主公这是承认了二公子的家主之位?”黎刚笑开脸,“既然一家之主都已经出来了,那些老眼昏花的家臣是时候该站清楚位置了。”
老家主忽然折返回来,掀起帐帘,脸色沉重。
“老主公还有什么吩咐,属下一定办得妥妥当当,不负所望。”黎刚一眼三板作揖,身体绷紧。
老家主表示赞许地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杀了的羊的钱算联军按市场价向买村民买的,你俩匀分一下,离开之前把钱送到村头依玛姑娘的家里。”
老家主放下帐帘离开,留下黎刚和李望面面相觑。
“火军个个牛高马大吃得也多,你们多出一点才公平……”
“那我们吃肉,你们吃羊粪,这就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