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九日,林祈年带着容晏,宋横,周处机等人,又来到九曲关附近的山头上。秋季山上草木逐渐苍黄,放眼望去山林中仍遍布绿意,却已不是夏季带着水气的嫩绿,有种疏朗干枯的味道。
远处九曲关的城头,兵卒严密值守,岗哨轮换,一切尽然有序,和他上次来观察的结论毫无分别,这说明九曲关的守将的确有有些能耐,也足够谨慎。
宋横主动向他汇报成果:“我们在悬崖上发现了开凿中的石阶,可能是以前九曲关守将主持的工程。”
这方面周处机最有发言权,他曾经做过九曲关偏将,内部高层核心活动他都清楚。他主动开口说道:“武安公窦信的学生担任总镇之前,九曲关的总镇是刘龙将军,曾经提出过要在悬崖顶上修建栈道和防御洞,和林将军你的设想不谋而合。不过这个工程耗时费力,要想全面完工,非三年五载不可。我大周的武将都是三年一任,上一任总镇把工程干到一半,新任总镇却全面否定了这防御工程,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武将轮换制的坏处就在这里,他们走马灯似的轮转上任,只不过是在边关熬资历而已,自然不会尽心尽力。
林祈年则不同,他要把这九曲、曲门、安曲三地当做自留地经营下去,等拿下九曲关后,他不但要在关隘的悬崖上修建栈道藏兵洞,还要修建一座内关,两关之间通过悬崖上凿出的路径相互通连,进退有度,然后利用九曲关的弯曲官道地形,居高临下打塔防战,就算是有千军万马来攻,下场也只有一个。
“走,我们去看看。”
他带着众人走到悬崖下方,墙上用绳索吊挂着几十名军士,正用锤子和钢钎在悬崖上开路,形成向上的之字形阶梯。这阶梯暂时只有一尺宽,胆小恐高的人上去,一个山风吹来估计就能昏厥栽倒下去。敢在山崖上吊挂作业的,都是胆大的军士。
宋横指着还剩两丈的崖壁说道:“再有四五日,我们便能完工。”
“很好,”林祈年回头问周处机:“你那五百健儿训练得如何了?”
“个个皆可从天而降,林将军请跟我来。”
他们骑着马来到周处机练兵的崖壁前,崖顶上黑压压地站了数百名军士。周处机从怀中掏出令旗伸手一挥,兵卒们迅速把麻绳抛下,拽着绳索从崖顶上滑到了地面,整个过程快速简便,而且声音动静很小。
林祈年抬手拍了拍周处机的肩膀:“老周,能不能拿下九曲关,就看你的了。”
周处机站直了身体拱手:“将军请放心,我周处机既然敢接你给的任务,就敢保证能把九曲关拿下来!”
周处机自认为他是有军事才能的,只不过这么多年得不到发挥,昔日的九曲关总镇嫉贤妒能,他手下的有才干者,非要装得庸庸碌碌,才能够混得下去。
林祈年既狂妄也极富胆略,自然不会嫉贤妒能,周处机在其手下也有了几个月的时间,并没有出彩的机会,只看到林祈年的惊艳才绝。他自己也憋了一股劲儿,要让林祈年看看,我周处机是不比你差多少的,只要有了合适时机,必会绽放光彩。
通往悬崖顶部的台阶终于完工,为了直观地了解一下悬崖顶上的构造,林祈年亲自带着众人登顶。
崖顶上灌木葱茏,却没有高大乔木,这给他将来的工程提供了便利,几十名健壮兵卒在前面开路,刀劈斧砍清理灌木,林祈年站在崖边探看,对九曲关的地形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从广元严州到凤西腹地,只有这一条通路,弯曲九折如同盘肠,就算是速度最快的骑兵,跑完这段弯曲的路程也需要八九分钟的时间,在这个时间段内,他们对于崖顶上的兵士来说就是活靶子。等将来内关建成,内外关如同两道口子,卡住了这条通路的两头,敌将就算能将外关攻破,也不过是死亡之旅的开始。而他只要牢牢占据两边的山崖,就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悬崖上高低错落,暂时还需要开凿坡道,才能够通向九曲关上方的山崖。林祈年给宋横加派了人手,让他清理掉崖顶上葱郁的灌木,将崖顶上来往的通路尽快凿通,周处机将军已经等得迫不及待了。
大周元嘉六年九月十八日,林祈年带兵在曲门寨斩下野狼头祭天,跪拜上苍,求苍天保佑顺利叩关。
当天晚上,他亲率精兵六千七百余众,停留在九曲关前的最后一道拐口处,命令熄灭火把等待时辰。
同时周处机带领五百军士候在崖顶上,每人手中一把锋利钢刀,手拿一盘固定好的绳索,蹲在崖边静候时间流逝。
九曲关灯火不息,值夜兵卒守在城墙上,每个垛口便有一个岗哨,似乎没有片刻的松懈。
最好的猎手需要学会的便是等待,等待最佳的战机出现。他们可以不眠不休,将数月积精心的准备,在一瞬间展现出来,形成摧枯拉朽之势。
子时与丑时相交,是人最容易困倦的时候。林祈年开始带着部众开始缓慢前进,他们刻意压制了脚步声,在离城关三十丈远的地方停下来,等待着周处机的行动。
周处机抬头望见遮掩在乌云中的一弯钩月,双目幽深潜藏兴奋。他把手中双铁戟插到了背上,将双手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手,和几名先头军官当先拽住了绳索,脚蹬着山崖缓缓往下降落。
他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就像几个月来演练的那样。城墙上立着几名拄着枪打盹的兵卒,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敌人会从头顶降下来。
他当先上去从背后将一名陈卒抹了脖子,其余军士也如法炮制,暂时控制了城墙靠近悬崖的位置。
后来的兵卒下降过程中,踢落了悬崖上松散石块,掉落下来发出震动声响。
“什么人!”
陈卒们被惊醒,纷纷提了长枪来攻。
“杀!”
周处机率众冲杀过去,手起挥动铁戟一阵劈砍,突入城楼地带,沿着楼梯向下杀去。
他抓起墙上的火把抛到城墙下,这是给林祈年发出的攻关信号。
“马上去城门处,打开城门!”
睡在城楼将帅堂中的陈将高中和,听得外面拼杀声四起,头上冒出一阵冷汗。他顾不得穿衣披甲,只穿着白色里衣披散头发,从墙上拔出佩剑从城楼中冲出。
“这是敌人夜袭攻关,都给我上城墙阻敌!”
一名军士慌忙上前来禀报:“大人,有敌军攻入关内了。”
“不要惊慌!不过是少数偷袭潜入的敌军,给我将他们斩杀!”
他的话音刚落,城墙下的官道上火把接连点燃,转瞬间铺展开来,密密麻麻恍若夜空中的繁星。
高中和惊厥地瞪大了双眼,高声喊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周军,慕容凯不是还在凤西城里吗!”
在这位陈将眼里看来,周国军队中,敢来攻九曲关的就只有慕容凯一人。
他瞬间醒悟过来,高声叫道:“快,亲兵队!去死守城门,城门万万不能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