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祥殿之中熏香袭人,尤其暗含着的麝香的气味闻之则神清气爽。太后身子酥软的依靠在龙椅之上,旁边的柜几上放着手掌大的雕花香炉。烟丝缭绕,雾气沉沉,自那香炉飘出笼上太后的脸。
庭海端坐在下方的椅子上微垂着眼睛,回话时偶尔抬起眼睛,却看不清烟雾朦胧之中太后的脸。
“庭海,卜天师一开始就对哀家说十七王爷有问题。你与十七王爷相识也有些时日了,依你看如何。”太后眼神慵懒的望向他。
庭海的脑海掠过与秋雪相处的往昔,虽然都只是浅淡的交谈,却觉得他确实古怪。尤其是秋雪和薛莫寒的关系,让他十分好奇。可想而知,常年身处边塞的十七王爷对薛莫寒深厚的感情可不像是只认识那区区数十天。
“庭海。”太后看出庭海在走神。
“额。”庭海回过神来,不加思索的说道:“回太后,十七王爷性情刚烈,可能与常年驻守边塞有关,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臣只是觉得十七王爷对王妃真好。”此话脱口而出,他略有唐突的垂下眼睛,发现自己不该品评别人的感情。
“薛家的姑娘手段了得。”太后坐正了身子,声音厚重:“庭海,我安排十七王爷后天随你一起去调查与呙国接壤的穹州人口失踪事件。穹州离十七王爷曾经驻守的边塞尚武镇仅有一山之隔,十七王爷应该对那片地域十分熟悉,这次调查案子,你要多多向十七王爷讨教,以验明王爷的身份。”
“是。”庭海领命道。
庭海离开凤祥殿时天空破晓,朝霞将云层镀上淡如清水的光亮。昨日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庭海一休未睡,却毫无困顿之感。想起秋雪在大殿之上挨鞭抽时那不屈不挠的神色和眼波流转间看向薛莫寒时的无奈和疼惜。似有百转千回般暗涌的情愫激荡于心。
王爷,一个女人对于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庭海在心中默言。感情这东西真是让人费解。
暖凤殿的藏书阁于清晨忽然响起一位侍女的哭叫:“娘娘,娘娘,你醒醒。”
秋雪沉默的坐在床边,握着薛莫寒冰冷的手,对侍女说道:“快去请上官清君。”
“是。”侍女慌忙跑出去。
“莫寒。”秋雪一只手摸上她的额头,没有往日的体温,是和他一样的冰冷:“你怎么了,莫寒。难道真的是天意弄人,你要先我一步离去。”心中酸涩,眼睫颤抖,一颗泪都没有,连最后一点温暖都给不了她,他紧握住她的手,莫寒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这数十载真是白等了。
“王爷,卜天师来了。”一个侍女大叫道。
怎么又是他?秋雪对这个古怪而又枯瘦的老头并无好感,他对侍女呵斥道:“不是让你们去请上官清君吗?”
“环碧已经去请了。”侍女错愕道。心想难道王爷糊涂了吗?她是暖凤殿扫地打杂的,一般出去跑腿请人这种体面活是不由她去做的。
“下去吧。”秋雪站起身来,就看到卜天师不请自来的走进来,那个打杂宫女也已经吓得跑走了,还真想再训她两句,一点规矩都不懂,怎么可以任由卜天师进入寝宫。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秋雪满面怒色,那一次算卜天师新婚道贺就不计较了,而这第二次就不同以前了,毕竟是卜天师在镇宝殿抓住薛莫寒并在太后跟前参奏一番,无形之中,卜天师已经被秋雪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王爷。听闻王妃突然不省人事,老朽特地前来探望。”卜天师躬着身子信步走来。
秋雪挡住他靠近床前的步子:“不劳天师费心,一点小病,并无大碍。天师美意,本王心领了,请回。”他抬手做出“请”的姿势。
卜天师缓缓抬起头来对上秋雪冰寒露重的眸子:“王爷,老朽昨晚夜观星象,苍穹流星洪辰隐没于皇城之上西北角,老朽当即就预料到今日宫中必定会有人随洪辰一起消亡,所以就来到了位于西北角的凤暖殿周边查询。”
“简直一派胡言。”秋雪一把抓住卜天师的衣襟。这老头竟断言莫寒会死,此刻的心情真如被锋利的刀子给捅了一刀。
卜天师不畏秋雪强悍逼人的气势,他从容镇定道:“王爷,洪辰乃帝王凶星,每陨落一颗,宫中帝王妃嫔都会随葬伴驾。”
“随葬伴驾?你说我的女人要伴谁的驾?一颗星辰的驾吗?”秋雪一把抓住卜天师细长的脖子:“你想死。”
卜天师眼睫抖动,他气息微弱,勉强发声:“杀了老朽,王妃就真的会出事。”
秋雪眉峰一抖,猛的松开卜天师的脖子,将他推至床前:“既然将话撂在这了。救不活王妃,你就不要活了。”
趴在床边的卜天师站起身来,喉结艰难的动了一下,他低头对秋雪说道:“老朽会尽力的。”而后,转向床上的薛莫寒拨动眼皮看了一下,就伸手拉开了被子,将手掌平放至她的胸部。随后又想耳朵贴紧她的胸部,秋雪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做甚?”
“老朽是在听心音。”卜天师道。
秋雪若有所思的松开他,卜天师刚要继续,侍女响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王爷,太医来了。”
只见一身白衫的上官清君步履生风般快速走来,侍女们看痴了般忘记退去。
卜天师听到上官清君的名字,遂停下手中的动作,站正了身子。上官清君走上前来和他并肩站在床前,看着容颜清冷闭目昏睡的薛莫寒,问道:“天师可有什么诊断?”
卜天师谦虚一笑:“不敢妄断。太医,请。”遂退后了一步。
上官清君将被子为薛莫寒盖好,坐在侍女搬来的椅子上为她诊脉。他闭上眼睛凝神细诊,周围寂静无声,仿佛连卜天师粗重的呼吸声都不见踪影。
忽的上官清君眉头一簇,就连睁开眼睛时眉头都未有舒展。
“太医,怎么样了?”秋雪忙问道。
上官清君眼波浩渺飘荡,随后看向身后一众围看的人。秋雪这才注意到侍女几乎已经将大殿门口堵死,遂呵斥道:“你们看什么?都给我退下去。”
侍女立刻作鸟兽散。可卜天师还神情明媚不清的对着他们。上官清君淡淡的瞟一眼卜天师:“天师,你对此事甚感兴趣?”
“王妃性命忧堪,老朽担心。”卜天师道。
“不劳天师费心,请回吧。”秋雪下逐客令道。
上官清君闲逸的抬起手臂:“请。天师。”
卜天师见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恭送他,他遂低下头浅笑:“是。”
卜天师离开之后,秋雪忙转身问上官清君:“太医,莫寒得了什么病?”
“王爷,有些事情,你一定要和在下说清楚,这对治病至关重要。”上官清君郑重道。
“太医请问。”秋雪焦急道。
“王妃可与常人不同?”上官清君紧跟而上的问道。
“不同?身体弱一些。”秋雪看一眼清瘦的薛莫寒。
上官清君目光专注,想要从秋雪懵懂的神情中察觉些什么,但一无所获,推测,秋雪可能还不知道薛莫寒身体的真实情况,但未曾可知自己会推断失误,毕竟十七王爷性情乖戾,他平时接触甚少,所以有些话他还是不当说的。毕竟祸从口出这种显见的实例在皇城时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