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尚存目光越发的凄凉黯淡:“算是苦笑吧。”对于她的有意刁难,他欣然接受,只要她能好受一点。
子婧细长的双臂环抱着双膝,诉说心事:“我带着母亲最后的遗愿来鄱阳寻找父亲,却不曾想过父亲是这样的人。当他真的坐在我的对面,认我这个女儿时,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穆尚存掷地有声道。
子婧诧异地转头望着他。
穆尚存看她一眼:“我不该烧毁你父亲的货。”
“那批货是鸦片,对不对?”子婧白皙抓住穆尚存结实的臂膀。她希望那批货是古董,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正经商人。
穆尚存没有作声,他迎着风望着远方的天,那神情仿佛犯错的人是自己。子婧冰冷的眼睛充满了深深的绝望。她从穆尚存的神态中得到了答案。
而此刻在楼下,明文轩坐在车里望着华文报馆的玻璃门,里面透着浅淡的微光。车窗上有哈气,他凝重的神情像是笼着一层雾。
子婧在深夜独自来到了华文,是来找穆尚存的。明文轩伤情的靠在车椅上,他全身很放松,是一种失落的松弛。很累,他从未感到如此疲惫。是暗中保护子婧的人告知他子婧午夜独自出门来到了华文。她就是午夜的沙尘。他张开手指,发现一切都是抓不住的。
天台之上,穆尚存沉默多时,轻声说道:“你有想过要离开这里吗?”
子婧猛的转过眼睛,疑惑地望着他。
穆尚存执着地望着前方:“失去。只剩下了记忆。你愿意和记忆作伴吗?就像我。这种苦熬的滋味并不好受,因为没有希望。”
穆尚存的无依无靠让子婧感悟到了某种东西。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失去更让人遗憾。比起孤独的穆尚存,亲情和爱情都团绕着她。她还有什么可难过的。
子婧再次将手放在穆尚存的肩膀上:“你怎么会没有希望呢?我就是你的希望,华文就是你的希望。即使找不到良若寒,不是还有华文吗?”
穆尚存转眼看着她,目光难得一见的雪亮,就像暗藏在其中的星光渐渐显现出岁月的光辉:“回去吧,还有人在楼下等着你。”
子婧站起身来朝楼下望去,意外的看到明文轩的车。她回头朝穆尚存拜别时,他已经转身离开了天台。
子婧锁好华文的门,转身看到车里的明文轩隔着车窗正在看她,凝重的目光是严肃的。
“你怎么来了?”子婧拉开车门上了车。
明文轩脸色很难看,他冷冰冰地问道:“你来找穆尚存?”
“嗯。”子婧不太想在他跟前提及穆尚存,但不可避免的他已经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谈工作?”明文轩一只手支着窗棱,并不打算启动车子,似是要把该问的话问完。
子婧老实道:“不是。是我自己的事情。”
“是需要他去解决。还是你觉得我替你办不了。”明文轩再也忍不住胸口的气,说话的语气极重。
子婧被明文轩突如其来的脾气给吓了一跳:“文轩,你?”
“子婧,我不想我们三个再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下去了。我真是受够了。”明文轩紧紧的抓着方向盘就像抓着穆尚存的脖子,他朝子婧解释道:“我心爱的人大半夜的找一个跟踪癖在一起谈心事,对不起,子婧,我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子婧看着明文轩歇斯底里的样子,她慌忙解释道:“文轩,这件事,我没法向你说。我真的说不出口,所以才想到要找穆尚存的。”
明文轩瞪着她:“这就是你找他的理由?有话向我说不出口?那好吧,你说出来,我看看这话是不是我不爱听的。”
子婧眼眶泛着泪珠,她哽咽道:“今天崔更生来找我,认我是他的女儿。”
明文轩并不理解的反问她:“你来鄱阳不就是来找他的吗?”
“你都知道了。”子婧震惊地望着他。美丽的眼睛就像玻璃,是纯粹易碎的。
明文轩突然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他猛的怔住了,看着子婧仿佛受到惊吓的样子。
“崔更生来找我了,我才知道的。”明文轩解释道。
子婧面色难堪地道:“他也去找了你?”
“因为我是你最重要的人,所以他才来找我的。”明文轩回归理智道。
子婧羞愧地低着头:“一开始,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向你提及崔更生认亲这件事,是怕你嫌弃我。却没想到他竟又去找了你。”
‘嫌弃’两个字就像鱼刺哽住明文轩的喉。原来子婧选择向穆尚存倾诉是因为她怕遭到嫌弃。毕竟崔更生身份特殊,又是一身的罪孽,目前还涉及警署待查重案。
明文轩突然捧起子婧的脸:“傻姑娘,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个样子吗?会因为你父亲的身份而不要你?”他对她是既爱又恨,难以克制情绪,觉得刚才出言太重委屈了她,可又对她的不信任感到生气。
子婧的眼泪流下去:“对不起,文轩。”她知道自己因为罪行累累的父亲,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她哭的很是无奈。
明文轩却不懂她的心思,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自责刚才太过冲动说话太重委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