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咏言叹了口气,心里既是苦涩,又是无奈。冬天啊,不光是穷人的噩梦,还是仆人的苦日子……如果说夏天的炎热,还可以套薄衫抵御,冬日的寒冷,却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老爷夫人们有地热,苦了她们这群小丫鬟,只能缩在一起取暖。
两个人把三层薄被子裹在兰溪身上,兰溪的手已经被冻伤了,疼得发紧,让她小脸苍白地看着月儿和温咏言。温咏言苦笑道:“再忍忍吧!真是得再忍忍,她们的气焰太嚣张了,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唉!如果我们也是夫人的丫鬟……”
月儿叹了口气,又羡又是无奈。“都是命啊……”
温咏言起身来,帮着月儿糊窗边的缝隙,以免吹进来的冷风更多。晚上,三个人索性团缩在一个被窝子里,暖着彼此的身体,抗拒着漫漫长夜的寒冷。这,才只是冬天的开始而已。
“听说过几天就要给炭了,”温咏言安慰两人说,“说不定我们再忍几日,就苦尽甘来了!”
房间里确实有个小火炉,但小得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又破又烂,是管事妈妈们淘汰下来的。连温咏言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太薄弱,月儿和兰溪却也绽出了一丝笑容。
领炭当天,温咏言按粗使妈妈所说排着队伍,到了自己,却发现那炭筐只剩几块不大的炭渣。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炭渣,这就是要用一个冬天的黑炭份额吗?粗使妈妈见她看着炭筐一动不动,不由不耐烦地斥骂道:“一个蹄子停着做什么,后面还有人呢!”
温咏言不敢质疑,领了炭便回去了。到了房间里,月儿欢喜地上来,却在看见篮子里的炭以后脸色一下子阴了下去。两个人对视两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似的东西。温咏言苦笑道:“这几块炭,如何能够用一个冬天?”
“我估计,是蓝儿那帮人有意克扣所致。本来堂堂佟国公府,不至于连几块炭都不分给下人。”一瞬间的失落以后,月儿便有条理地分析着说,“你的编号靠后,领到的自然就少!我们先继续糊糊窗户,凑点碎银钱托贺妈妈买条厚些的棉被,撑个几日总是够的,至于这些炭,日后严寒的时候再用。毕竟现在还不到最冷的时候!”
“嗯,你说的有理。”温咏言点头应了,两个人合计着,准备先这样把目前的严寒对付过去再说。
和她们同样处境的粗使丫鬟也有几个,都在这旧楼里住着。几个丫鬟时常相互接济点什么,其中一个小绿的相好是厨房里的,时常给她带来些肉,小绿就把那为数不多的油腥子分给大家吃。温咏言心下感动,几个人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好了。毕竟这样的处境,得团结起来才能挨过去。粗使丫鬟,想换就换,上面的人是不会顾忌她们死活的!
有天温咏言尝试问了下孙姨,孙姨闻言神色疏淡,有点不耐地说:“人人都是这么过的,你们的炭和其他人的炭差不多,糊糊窗子,就那么过去了!别那么娇气,又不是大家户的小姐,有什么好顾忌的?”温咏言闻言也只有退了下去。
“这可不成,虽然说着这样能过日子,但我瞧着,还有几个月才到新年,挨过这段时间,难!”温咏言一夜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冷风作响,睡不着,颠倒着身子想,“我得做些什么才行。”
“怎么了,阿言?”一旁的兰溪问道。
“没!我只是想,也许我能改变一下目前的状况。”
温咏言沉吟着,却一时找不到解决情况的关键,只能继续做着丫鬟的本分活儿,把两只手搞得红肿。直到过几天,小绿来的时候,那改变的钥匙才揭晓在了她的面前,被她抓了起来。
深夜,小绿到了房间,先啼啼哭泣,样子说不出的梨花带雨、惹人心怜。温咏言吃了一惊,和兰溪把她扶到床旁坐下,小绿一边抽泣一边说:“我那口子染了风寒,这该怎么办才好啊?”她那点钱,肯定是不够他看病的。
“牛五染了风寒?”几人面面相觑,却无办法。
“请个医生至少也得五两银子,我们哪儿去找那么多钱?这儿可是京城啊!”
“小绿,牛五平时身体不错,他能扛过去的。”
三人的安慰很是勉强,小绿哭哭啼啼地说牛五这次风寒格外严重,她不知道怎么办好。若是没了牛五的接济,小绿本就弱不禁风,更是难捱了。
这时,温咏言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便说:“让我去看看如何?”
她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些医术,大病或许复杂,诊治起来比较困难,但小病,温咏言还是有些自信能看看的!
“啊,对!”兰溪惊讶担忧的神色也收敛起来,“阿言曾通晓些医术,正是因此夫人才把她从偏府拿过来的,让我们也一并沾了光。要不让阿言帮你看看,虽然牛五是男子,远看总是不成问题的。”
“远看就够了。”温咏言点了点头。
“真的么?”小绿闻言,收了哭声,红着眼用力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了,阿言姑娘。若能治好牛五这病,小绿以后给你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牛五的病,说难不难。看了两回,温咏言已经将情况了然于心。还好不是什么疑难病症,确实只是普通的风寒,不过是多吃了些相冲的东西,导致反反复复,难好罢了。用常见的药材开了几味相辅的药,把那股寒劲儿逼出去,牛五的病很快好了起来。
当晚,小绿提着一篮荤菜来感谢温咏言,温咏言便招呼了附近的粗使丫鬟,一同沾了沾光。荤菜有鸭子、炖得烂熟的烤鸡,众人干惯了粗活儿,哪里见过这么些好吃的,一时间吃得满嘴流油,对温咏言的慷慨也很是感激欢喜。
“阿言,你以后就给大家看看病吧,哪怕只是被送几个吃食改善下生活,也是好的啦。”
难得吃饱了肚子,安心上床,兰溪建议道。
温咏言心里正是这么想的,但又怕自己这看病的事被发现以后,又遭刁难。犹豫着把这回事说了,心直口快的月儿不屑道:“不论你怎么对那些人,那些人都会一样对你,既然如此,何必呢!不如先把能抓的银子和东西抓在手里,不计后果扛过这严冬再说。今年的冬日,比往日都来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