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累得满头大汗。
虽说青青只是个少女，却始终是个人，比那些粮米什么的，还是沉多了。
沈氏给她那一闷棍就费了不少力气，更别说把她从后院拖到前头来，塞进麻布袋子里，再扔到那辆独轮车上。
沈氏做这一切的时候十分小心，也是老天保佑，今天天黑得早，四周一片宁静，没有爱管闲事的眼睛。
沈氏确定一切都没有被人察觉。那一闷棍下得又快又准，而且没什么响动。隔壁那个徐氏这些日子来昏昏沉沉的，肯定发现不了。
沈氏忙完一切，坐下来擦擦汗，长出了一口气。就等着“提货”的人上门来。
可她刚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不过不是提货的，而是自己的男人，徐丁。
见徐丁回来，沈氏十分诧异：“不是让你在田里摸几条泥鳅么？你怎么这功夫就回来了？”
泥鳅是美味，也是补品。对于孕期的沈氏来说再好不过。不过沈氏今天让徐丁去田里忙活捉泥鳅的事情，并不是真想吃，只是为了支开徐丁一会儿。
徐丁笑笑：“哦，我忘了带网兜了。”然后又补充：“也是回来看看你不是？”
忘带网兜是假。泥鳅摸着了便扔田埂上，带回来的时候用衣服兜一下就行。徐丁这会子回来，只是想看看沈氏。
自从沈氏怀孕，徐丁伺候得那叫一百二十个小心，唯恐有哪里照料不周。他现在每天从田里回来看沈氏的次数越来越多，弄得关心田产的沈氏十分恼火。眼下当然也是如此。
“行了，”沈氏没好气道，“既然拿到了网兜就赶紧走吧！泥鳅不好摸，别天色太暗了你也看不见还得费灯油钱。”
“诶，不着急，肯定捉几条又大又肥的给你补补。”徐丁走过来，笑嘻嘻的看着沈氏的肚皮，伸出手：“诶，让我摸摸我娃儿。”
“啪”一声，沈氏恼火地打开徐丁的手：“摸啥摸，又没洗手，平白弄脏了我的衣服。你现在兜也拿了，怎么还不快走？”
徐丁讪讪，眼睛一晃，看见了门口搁墙边的独轮车。
“诶媳妇儿，那是什么。”说着就朝那麻布袋走去。沈氏心头一紧，连忙起身来，爆豆子一样骂他：“你干什么呀看啥都好奇？怎么还不快点到田里去干活去？这看看那看看一点儿正事儿没有！”
徐丁被他老婆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笑：“媳妇儿，娘子——这是怎么了娘子？”他学着戏文里的说法，涎着脸笑：“我不过就是好奇而已嘛，怎么把咱家的独轮车都给拿出来了？是要运什么东西怎么的？”
沈氏看糊弄不过，眼睛一转，现编了个谎话：“是，隔壁佘青青捉了头鹿，结果扑腾的太厉害撞树上给撞死了。那么头鹿扔了可惜，光吃肉也可惜，何况就咱这么些人根本吃不完。所以她就托我卖掉。正好这两天有赶集的来，每次来我不都问人买点儿盐巴酱油什么的么？我已经跟人说好了，鹿交给人家处理，买的钱下回来全给青青。”
徐丁一听，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赶集的走村串户不假，但是从没来听说过还有帮村里人卖土产的。还有，怎么就打了头鹿？而且看意思这鹿不小，否则用不着这么大一个麻布袋。这么大个儿鹿他徐丁一个大男人拖起来都费劲，那个佘青青是怎么把鹿弄回来的？
徐丁越想越觉着有些好奇。对那麻布袋子左看看右看看，看得沈氏心里头直发毛。不过看了半天，徐丁只问：“它怎么好像没有鹿角呢？”
说着就要去揭开麻布袋的口子。
沈氏不顾孕肚，一个健步上前，立即将他手打开：“干嘛？母鹿不可以？鹿角撞断了不可以？人佘青青特意缝了袋口送来的，我现在这时候见不得血。”
徐丁有些犹豫，最终只是笑了笑，缩回手：“哦好，是，娘子最要紧。”
徐丁取了网兜，又叮嘱沈氏在家好生歇着，然后对那独轮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沈氏可算是松了口气。
应付完徐丁，沈氏还没走回屋内，就听见外面有人敲了院子门三下。沈氏探脑袋一看，正是约定的那人。
沈氏点点头，那人推门进来。的确是往日里赶集的商客中的一个。不过这人除了油盐酱醋铜铁之类的杂货，还偷偷地卖一种东西。
人。
其实卖人在农村里不算什么大事儿。徐家庄这里算是比较殷实淳朴的。沈氏娘家那个村子里，家里有多了女孩儿养不起的通常会找个人牙子来卖掉。人牙子从村里头收人，然后到县城里转手——虽然说乡下女孩儿没什么见识，但好在比较老实听话，而且大都被几次转卖，根本找不着自己的家乡，所以在东家那里就算吃了欺负也很少有地方跑掉。因此深得一些大户的喜欢。
沈氏小时候就差点儿被父母卖掉。好在她干活出力，吃得也不多，这才保存至今。
眼前这个人牙子，就曾在她沈家村跑过不少业务，所以沈氏跟他就算认识。前些日子这人从村子里路过准备去下一个村子，沈氏便跟他提了卖人的事儿。
人牙子一听有业务，当即十分上心。
何况沈氏给他指了青青的模样。这人牙子一看，就不往下个村子走了。在他看来，青青绝对是上品中的上品——青青非但人长得好看，还十分能干，这样的货色卖县城大户都是可惜了，应该卖窑子里去。
人牙子在村子里借故盘桓了几天，终于等到了徐圆出门这个机会。沈氏一跟他打招呼，就上门来了。
沈氏把活做得很干净，省了人牙子不少麻烦。人牙子没有揭开袋子看货，光是看麻布袋在青青身上落下的轮廓，就知道是那个美人小妞儿没跑了。
“人还活着吧？”
“那当然，抽的是后脖颈又不是后脑勺。”
“那一会儿会不会醒过来？”
“不会，我用了甜香，安神的。还是她给我开的方子。”沈氏笑了笑，心想佘青青肯定不会想到，那甜香根本不是因为她孕期难安，而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人牙子满意地舔舔嘴：“这么水灵的姑娘，我都舍不得卖。”
沈氏冷笑：“卖还是留，你自己的事儿。我要的这是让这人远远的消失，越远越好。”
人牙子连连点头：“这不算事儿，保证远得你这辈子都见不着她了。”
“那样最好。”
“钱的话我得卖掉了才能给你。”
“不着急，下回你来给我就成，一头鹿的钱。我不多要。”
“是是，你真是太客气了。多谢你这回。要是还有这机会，还得烦请你继续照顾我生意！”
沈氏听完冷笑，心想：怎么，难不成一个佘青青不够，那徐圆还能再弄来其他佘青青？
“这就免了吧！这种人，我见一个就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