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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且将酣意赋长辞

“粗鲁…实在…粗鲁!”陆庭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抹拭了两下湿漉漉的衣襟,通红的面庞摆出一本正经的神色,背起一只手,就像是往日对着书院里的孩子那样不轻不重地呵斥,“本夫子…教教你什么才是雅吐!”

“什么雅吐,俗吐…文吐、武吐…唧唧歪歪,孬孬怂怂…果然、果然是个臭教书的!”不归堂的堂主呸了一声,口齿不清地笑骂,“怪不得…只讲又响又臭的屁话…老子闻见你的屁话就想吐,吐你又怎样…有胆的就吐回来!”

还没等不归堂的堂主张嘴大笑,一口酒已喷到了他的脸上。

顷刻间,整个厅内安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草你爷爷的熊!”不归堂堂主呆了一下,手里的酒碗陡然碎成一地的残渣,抹了一把脸,怒喝,“把这个兔崽子捆了手脚,丢进盅里焖了!”

不等陆庭芝说话,立刻有两名弟子大步走向他,伸出手来抓他的肩膀。手刚触到陆庭芝的肩头,他顿时一阵凛然,意识刹那间清醒了几分,却发现那两名弟子竟然一齐向后倒了下去。

两名弟子倒地的一瞬,两样东西从他们的脚底顺势向前滑出了半丈。陆庭芝疑惑地瞧向那两样还在打转的东西,原来是两个用来盛毒酒的酒盏。

陆庭芝看着捂着脑袋,半天都爬不起来的两名弟子,恍恍忽忽记得酒盏明明都落在了木桌的周围,想不起脚边为什么刚巧会有这两个酒盏,突然听见她的话音在身后响起,“堂主息怒。眼下你和他胜负未分,就要置他于死命,不知道的岂不是会以为继续比下去的话,堂主输定了么?”

“谁敢这么以为?”不归堂的堂主高喝。

“请堂主恕罪,是小女子说错了。不管是输是赢,堂主还是雄踞一方的霸主,他还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子,堂主当然不会和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子一般见识,对不对?”

方才本来也是一时之气,再听她用这样温软的口吻说话,又是奉承,又像是在求情,不归堂堂主面上的怒容转眼就消去,“老子难道输不起?继续、继续!随他再怎么吐…老子…老子…不会阻他半分!”

“好!”陆庭芝向不归堂的堂主伸出掌心,“那你给我纸笔!”

不归堂的堂主不明所以的看了陆庭芝两眼,向身后的一个弟子努努嘴,高声喝令,“…给、给他拿支笔!”

那名弟子立马奔到厅后的账房里,找来一支半旧的毛笔,递到了陆庭芝眼前。

陆庭芝接过了光秃秃的旧毛笔,皱起了眉头,“好一个不归堂,没有砚也就罢了,竟连一张纸都没有!”

“你、你什么时候…说了要盐?要纸?”不归堂的堂主瞪了陆庭芝几眼,不耐的冲拿笔前来的弟子摆了摆手,“老子…看你到底想…想要搞什么花样!…去、去!去给他来!”

“算了,算了!”陆庭芝摆摆脑袋,抓起了笔,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眼光中,蹒跚地走到盛放毒酒的木桌前,似乎挑选了一下,然后端起了一盏毒酒。

他转过头,对还在搓揉脑袋的那两名弟子招手,“你们过来。”

望着陆庭芝手中能够轻易夺人性命的酒盏,两名弟子面面相觑,心中发怵,愣在原地不敢上前,却听见堂主低喝,“去啊、去!”

两名弟子无可奈何地走了过去。

陆庭芝一手捏着笔和酒碗,一手举着酒盏,踏着晃悠悠的脚步,挪向左首的石壁。他转过头,把酒盏和酒碗分别递给了跟来的那两名弟子,又让他们一个站在他的左边,一个站在右边。

两名弟子极不情愿地接过陆庭芝递来的酒盏和酒碗,满心疑虑的瞧着陆庭芝。

陆庭芝默然的对着石壁,发了一会儿呆。

忽然把笔浸入了右手边泛着金光的毒液内,捻着笔身转了转,然后提起笔来,就要往石壁上划。

刚画了两点,站在他右边的弟子连忙逮住了陆庭芝的衣袖,大喝一声,“喂喂,你快给我停手!”

接着他愤然的喊了出来,“堂主,这臭小子简直是不知死活,居然在咱们的石壁上写字!要不要把他的手臂打折?”

不归堂的堂主睁大发红的眼睛,瞪着陆庭芝的背影,重重的哼了哼,“打个屁…让、让他写!老子倒要看他、他…可以…画出个什么乌龟!大不了…用他的血…来涂、涂个干净!”

陆庭芝得逞的朝那名弟子笑了笑,抽回衣袖,在刚才写下的两点之上添了些笔画,又在后面加了两个字。

那弟子不自觉地凑近脸,费解的看了一眼石壁上的三个大字,刚把“酒神赋”三个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却看见陆庭芝又挥动起手中的笔,写了下去。

写了几个字,陆庭芝又回过头来,对左手边的那名弟子说,“麻烦你给我添酒。”

陆庭芝左手接过酒碗,仰头喝尽,右手始终落笔不停。

他再次回头吩咐那名弟子添酒时,发现她不知什么时间已经到了身后。她正挑眉着看他,含笑的双眼里闪过一缕好奇的意味。

他笑了笑,喝尽碗里的酒。

碗里的酒空了十九次,陆庭芝终于停下来,回过了身,面上带着恍惚和困倦的神色,像是所有的精力已被抽空了一般,身子萎顿地靠着石壁,缓缓缩到了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举起了酒碗,喊了一声,“酒!”

她凝注着那些骨气洞达,棱角分明的字迹,如深刻分明的剑痕一般镌在了光滑的石壁之上,不禁轻声将它们念了出来,

——余本不肖之人,命途迍邅,唯知顾影自艾,于家国前程一无所望,宁不愧羞?今得以痛饮百盏,快掷生死,更有豪雄,美人于畔,长啸狂歌千回,堪可尽倾余心。

独徙倚而怅惘兮,思谪来之故乡。

望归途而彷徉兮,广河汉而成梁。

睹玉门于东山兮,漂疾风以横阻。

知上皇之不纯命兮,眇冥冥而随行。

荡渨涹而妙蕴兮,销流俗之凡愁。

得春秋之酝酿兮,惹人世之尘垢。

介仙阙之玉露兮,泛银波而澄光。

佩琼英之芳泽兮,融郁郁而弥香。

目窈窈而朦胧兮,何须臾而沉深。

若故人之音容兮,神恍恍而迷魂。

指日月之皎明兮,誓相会以有期。

从余心之不豫兮,覆山海而无惜。

振长袖以曳舞兮,伴雅弦以轻歌。

舒离苦之幽怀兮,意澹然而自得。

入肝胆而血沸兮,纵冽寒而从容。

心高驰而身重兮,徂无畏于西风。

时遐游于好梦兮,寄长夜以千盅。

欲周流以溉万事兮,笑万事以空空。

听她把壁上的字念完,不归堂的堂主愣了一下,嚷道,“喂,喂!你这兔崽子…写这么多,是什么…什么意思?”

她笑,“其实是一个字。”

“什么字?”

陆庭芝看了她一眼,微微有些惊讶,然后冲不归堂的堂主举起了酒碗,“干!”

不归堂的堂主又是一愣,接着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干就干!”

“倒酒!”

“你小子…真他妈可以啊…你,你还真是个不一般的书呆子…”不归堂的堂主看了看石壁上的辞赋,摩擦着双掌,咂舌道,“居然还想再喝,老子看你是铁了心要喝光不归堂的酒!”

说完,不归堂的堂主站起身,一把推开前来搀扶的弟子,歪歪倒倒地走向石座。他倒在石座上,粗声粗气的哼了哼,“不比了,不比了…算老子喝不过你!”

陆庭芝有些意外的望着他,“既然你不愿再比,是不是愿赌服输了?”

不归堂的堂主却忽然昂起头,朝陆庭芝高声喝问,“臭小子,你叫什么?”

陆庭芝一愣,也昂首回答,“陆庭芝。”

不归堂的堂主哈哈一笑,“好哇!姓陆的臭小子,你听清楚了,想做老子的师傅,门都没有!”

没想到不归堂的堂主又耍起了赖皮,陆庭芝的脸色红得发紫,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地指着他,“你!…你!…”

“不过,老子虽然不可能多一个师傅,但如果是我楚千辞的兄弟有求,楚千辞是从没有半分舍不得的。”不归堂的堂主话音一顿,忽然发出两声大笑,“小子,老子很欣赏你,你可愿做我楚千辞的兄弟?”

陆庭芝吃惊的瞧着他,顿时木然,“你…”

楚千辞笑了一笑,高声喝道,“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喝了老子这么多酒,还不肯叫一声楚大哥?”

陆庭芝乘着醉意叫了一声,“楚大哥…”

楚千辞仰天大笑,猛地一拍大腿,“好!就凭这一声大哥,老子决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去,把夕誓花给陆兄弟拿出来!”

难以相信不归堂的堂主居然会这样慷慨大方,一时之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陆庭芝僵直着手接过了弟子捧出的一只木盒。

看来这盒里装的定然就是她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夕誓花了。

今晚不知折腾了多少时间,费了多少工夫,终究是不负所托,助她拿到了它。

陆庭芝背靠着石壁,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抬头望了她一眼,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楚千辞咧嘴大笑,“怎么样,陆兄弟?你可得答应老子,等孩子好起来,你还要…”

“慢着!…老大真的要让这个女人如愿么?”

这一声来得很是突兀,厅内众人惊诧地循声望去,说话的人生着好大一张脸盘子,鼻梁高挺,两眼泛着光,不过阔大的嘴角却像是生来就往一边歪的,几乎歪到了眼皮子底下,就连不笑的时候,看上去都显得有几分不怀好意。

楚千辞的说话骤然被人打断,皱紧两道粗黑的眉头,面色相当不悦,瞥了一眼这位不归堂新晋的七当家,“陶质,你对老子的决定有什么不满?”

“小弟不敢!小弟只怕…只怕老大上了这个女人的当了!”陶质高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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