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被几批跳广场舞的、做操的、练太极的、带领孩子学旱冰鞋的老、中、青、幼分割占用完了,有如武林各派系般带队出列,广场舞江湖百态百味。
口哨声、民族的、流行的各种音乐声此起彼伏,舒缓的、激越的、伤感的、快乐的参杂其中。
扇子舞、八角绢舞、丝带舞色彩艳丽招展。
路过的人都不免想停下脚步加入到运动的队舞中去,或随着音乐模仿舞者动作,大秀东施效娉,显得手忙脚乱,张牙舞爪;或站到做操的行列中去踢踢脚,伸伸臂,扩扩胸,扭动扭动腰肢;或半蹲下身子,双手缓慢地伸出然后合拢,学着练太极:“一个大西瓜,把它分成两半,一半向西,一半向东。”
嘴里反复念叨着,然后跟着做动作,一定学的要有模有样的。整个广场人头攒动,火爆热闹,处处充满生机和蓬勃的运动旋律。
这场景,真还可以把跳舞的曲名用来做一首即兴填词模仿秀
钗头凤.广场舞
彩绸扇,八角绢。夜降广场舞蹁跹。
江南雨,小河淌。素手弄弦,琵琶语响。
唱,唱,唱!
暮云卷,秋意寒。鸿雁飞飞故乡远。
那一天,忘尘谷。贵妃醉酒,沉香霓裳。
畅,畅,畅!
江著、罗晨辉和同事吃罢工作餐,从广场经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个广场,就被面前的盛况吸引住了,“全民加入到健身活动中来了,生命诚可贵,健康更可贵。”罗晨辉感慨万千。
“是啊,现在的广场运动方式更大众化,群众化,广场舞更是源于社会生活,产生在人民群众之中。从中可以看出,咱国民意识还是越来越强了,都在乎自己的健康问题了,生命诚可贵,健康价不在高,在于自己的坚持。”江著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又带着开玩笑的腔调。
“关键是走出了健身房的局限。健身房只适合少数一部分人,而这里,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场地宽阔,空气流通。我们也去做做操?”罗晨辉蠢蠢欲动。
“那还不快走!”江著加快步伐就奔做运动操的人流去了。
领操的人站在台阶上,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身材保养得还不错,偶尔说着川味十足的普通话,简称“川普”,举手投足间难免总带点“娘”的味道。
江著和罗晨辉随着音乐的节拍跟着有板有眼的做着运动,一个一个的动作虽然简单,但还是得聚精会神看着领操人的一举一动才能勉强跟得上节奏,但却都要慢上半拍,动作也做不到位。
慢慢地他们才可以放松心情,找到感觉,踩得上节拍。
江著四处望了望,这里还是女人占多,有少数几个男士掺杂期间。像他们俩这样的年轻人几乎为零。
一曲罢了,侧面有几个女生模样的人花痴般叫出了声:“哇,两大帅哥也!”
伴着嘻嘻地低笑。本来身旁的女人早对他两侧目了,这一叫立马让他们成了前、后、左、右、周围人的目光聚焦点,这两人的确有些鹤立鸡群,那海拔就突兀显眼,更何况还有着俊郞的面孔。
再一曲响起后,江著明显地感觉前面的几个青年女子的动作从刚才的轻车熟路,气定若闲,变得有些杂乱无章,而有的却把有力度的动作明显的柔软化,温柔化了。
连跳操这类运动都不忘穿着时尚的女人们,那无数双眼睛的余光时不时向他们瞄来。
江著在心中暗笑,看来他和罗晨辉给大家带来了不少的连锁反应。偏头看去,罗晨辉还一本正经的做着运动操,一丝不苟。
江著退出人群,罗晨辉在他后面也紧跟着退了出去,好多女人回过头来,带着遗憾的眼光,还有好多双眼睛在他们的身影上流连,用眼睛的余光追送他们丢下的背影。
都说男人好色,原来女人也一样,同样好色,只不过女人遮遮掩掩着,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而已。
秀色可餐,这词不只对女人适合,对男人也一样,所以现在的语言老师不能对童鞋们说“用词不当”了。
“马兰花,马兰花,一身傲骨映着那蓝天。马兰花,马兰花,微笑在家乡的牧场。”
一曲“马兰花”悠悠传来,江著和罗晨辉寻声找去,“马兰花,马兰花,美丽芬芳拥抱着阳光…….”
伴着优美的歌曲,广场的一角,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在领舞,小巧灵动,舞姿柔美,动作轻盈,韧带极好,那形体被她演绎得非常完美,让人视角上得到一种极美的享受。
“青幽幽的草原上,蓝幽幽的马兰花……”
“这支队伍看起来跳得还挺专业的,形体舞吧?”罗晨辉问道,半晌没听到江著的回答。他传过头,随着江著聚焦的眼睛看过去,喃喃自语到:“那不是林沐雪吗?”
一双再普通不过的老北京带袢黑布鞋,黑色长裤白短袖瑜珈服,腰间一圈豹纹把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割成黄金比例,高挑修长挺拔,雪白秀立的脖劲,高高挽起的长发,亭亭玉立,轻盈飘逸,如一只在湖中游曳的白天鹅。罗晨辉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难怪江著的眼睛会定格在她身上,自己的眼睛不也转不开去了么?
马兰花,马兰花,微笑在六月的牧场。
马兰花,马兰花,美丽芬芳拥抱着阳光。
……..
一个拧腰,一个旋转,一个云手,一个妩媚花……长胳膀,长腿,一道靓丽的风景。落在两个同样抢眼的男人眼里。
“我有一条洁白的哈达,伴我走出喜马拉雅,哈达是蓝天一朵白云,哈达托起了雪山红霞,哈达就是美丽的格桑花,哈达让我回味酥油茶…….”一曲《哈达》深深吸引着江著的目光,曲终舞止他也没能回过神来,直直的眼光定格在林沐雪身上,她亭亭站立,如清晨月湖中一枝带露的风荷。
“站在最后排的一个跳舞的大姐满脸笑容地走到林沐雪身旁,压低声音:“后面两个男的看你跳舞看了老半天了!”她向后摆摆头,眼角的余光瞟向后面,示意着林沐雪。
林沐雪回过头,心里格蹬了一下……
江著移动了下脚步,想躲的冲动,但来得及吗?他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还好掩藏在昏黄的灯光下不易被人察觉。
“林老师,你的舞跳得真美!”罗晨辉称赞了起来。
林沐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退后向他们走近几步:“哦,谢谢!”
她的脸色桃花瓣般娇艳,额角上带有几颗晶莹的汗珠,江著抬了抬手,很想帮她拭去,但他的手只是微微抬了抬,明显的有那个动作和意识,但还是被理智克制住了,手就那么停留在了半空。
林沐雪急忙抬起手腕用手腕上扎着的一张棉质白色小方巾拭去了额角的汗珠。
“你们怎么来广场了?”林沐雪是不想让熟识的人看到自己在广场跳舞的,尤其不想让面前的人看到,她感觉到了一些不自在。
“走过”
“路过,呵呵。”他们两同声说道。
“难怪林老师这魔鬼般的身材,果真是练出来的。”罗晨辉笑笑道。
“活动活动身子而已,不然每天坐着上班,腰都坐僵了。”
“可以考虑去健身房,练练瑜珈?”江著有些妒忌、自私地想,这广场只适合大妈们,再好的身材,再厚的粉霜也遮盖不住脸上满布的皱纹,早已是昨日黄花。林沐雪这么美的身材,展示在这广场上,展现给那么多来来往往的路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于是心口不一,用另一种方式提出了内心的想法。
“我比较懒,坚持不了练瑜珈,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不如随意的在广场上蹦蹦。”
林沐雪居然把那么轻柔地舞姿叫做“蹦蹦”,这两个字落在江著耳内,让他感觉到林沐雪活泼、可爱的一面,江著脸上不经意的也流露出一种叫做可爱的笑容。
罗晨辉瞄了江著一眼,发现这老兄老是走神,很是好奇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林老师,音乐开始了,不打扰你了,你继续跳,我们走啦!”
“哦!”林沐雪回望了一眼跳舞的人群。展颜一笑:“罗老师,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一声林姐姐也行。”她其实有些不希望一同跳舞的人知道她的职业。大家都不清楚各自的身份,或许还随意一些。
“林妹妹!”江著差不多笑出了声。
“我可没有她那种‘荷锄葬花’的别样情调。”林沐雪扑哧笑出了声,虽然平时的她也经常轻锁眉头,眼角带着那么点的浅浅清愁,可那是卓然的原因,卓然的名字一跳出来,林沐雪感觉到有一种沉重的悲凉从心底深处袭来,笑容在她脸上瞬间消失了。
江著捕捉到了这一急速地变化,他不知何因,眼睛关怀地看着林沐雪,却拉拉罗晨辉:“我们走罢,不打扰你跳舞了。”
“嗯,好的!”
他看着林沐雪有些勉强的笑容,心里产生了一种心疼的感觉。现在的她何尝不是一个林妹妹呢,那样的多愁善感。
走出十几步,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林沐雪的身影依旧,可是脚步却显得有些零乱,动作也非常懒散。
是什么搅乱了你的心绪,破坏了你的好心情?江著低头沉闷地想。
“沉默不语的,怎么了?”
“没事啊!怎么怎么了?”江著抬起头,反问罗晨辉。
“你老兄!不要说我看不出你心思,怎么,对林沐雪感兴趣啊?”
“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呀,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我承认什么呀,我承认,没有的事。”
“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看得明白。”
“怎么啦?”
“没怎么,看你看林沐雪的眼神,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我喜欢你’?”
“又怎样?”
“你的自由罢,你末娶,她现在独身,用得着藏着掖着?”
“可我不敢,没有勇气。”
“是要些勇气!”罗晨辉叹息了一声。
江著不解地望着他,“你叹什么气呀?”
“兄弟,你可想好了,她可还有个三岁的儿子。”
“汀汀,挺可爱的呀。”
“林沐雪才28岁,年轻、漂亮、聪慧、温婉,不能不说是一个尤物,男人心中的理想夫人。要征服她首先要征服她的儿子,而且她丧夫,一个人带着幼小的儿子,够悲惨的了,没有足够能接受她一切的思想准备最好不要去招惹她,不然对她而言可能是另外一种灾难和伤害。”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乘虚而入?在她心灵脆弱的时候去招惹她,等她接受你的感情时再殘忍地以不合适为由离开她?那不是典型的没责任没没担当的混蛋?”江著有些激动。
“我不是说你就是那类人,我是提醒你看清楚利害关系。那你有没有作好当一个小屁孩爸的准备?”
“八字都没一撇,我做这准备干嘛。”
“那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我想我会对汀汀好的,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江著宣誓般地说。
“这不结了!但有些事做起来比较困难,远比想象中难,建议你多了解了解再说吧。”
“为何不考虑下韩晓风?她条件挺好,看得出她挺稀饭你的。”罗晨辉接着说
“感情的事很难说得清楚,她聪明而有活力,对人热情。我对她却没有什么感觉,做朋友很好,感情上我却没想过花费时间去培养。”世俗的观念肯定会觉得自己傻,江著想。
“这么快就把她PASS掉了?这对她好象有那么点不公平吧?”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嗯,相信!”罗晨辉点点头,静听下文。
“我决定来这学校,就是因为面试的时候看到她。”
“她?林沐雪?”
江著点点头,“本来我是不准备来的,想留在C市,离父母近一些。可是后来我还是来这学校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会这么多情,但她结婚了,还有个儿子,你当时知道吗?”
“不知道!但这儿就是有一种无形地吸引力鼓动着我回来和学校签约。后来我知道她结婚了,心里还真是感到遗憾和后悔来这学校。”
“恨不相识末嫁时!可惜啊,郞有情妾无意,至少现在无意。这学校能招揽你来,还得归功于林沐雪的魅力。不知道学校有没有感谢她的这份功劳。”罗晨辉哈哈笑道。
江著没有笑,一本正经地继续说:“后来我知道她老公生病了,而且已经到了晚期,我在为她感到悲哀的同时心里却沁着些喜悦,我一面自责一面却为有了希望而欣喜。你说我是不是特可恶,特卑鄙?”
“这话可不能让林沐雪知道了,不然她肯定会难过的,虽然你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错。”
“你生病住院那次,从你那儿出来后我偷偷到邓卓然的病房去。当时林沐雪不在,我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的他瘦削苍白的脸,同样瘦削苍白的胳臂露在被子外面,手上插着输液管,人是很憔悴很虚弱了。他侧着脸看着窗外,眼神中有很多留恋和无奈,但却显得非常平静,非常淡定。我心里涌起一股辛酸,甚至能够体会到他的那种无奈和痛苦,我远远地看着他,没感到他是陌生的,相反,我却觉得他就像我的一个朋友,一个很久没见面现在却突然出现的朋友。但我还是没勇气走过去,去安慰安慰他。我只能在心里对他说,请他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林沐雪母子,给她幸福,给汀汀快乐。”
“唉,林沐雪还真有些不幸!不过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双面性,不幸是过往,对她将来,或许就成了一种幸福了呢。”罗晨辉有点看好江著能带给林沐雪幸福,心地善良的男人都会希望这个女人尽快走出悲痛的阴影,沐浴在另一遍阳光中。
“我对林沐雪的事,希望你也替我保保密,不要说出去了。”
“那是肯定的,要是林沐雪知道了,无形之中可能会产生一种压力,万一适得其反,岂不惨了。”罗晨辉说的也正是江著所担忧的一点。
“不说我了,你怎么样,和女朋友分手这么久了,现在有没有中意的人选?”江著转而问。
“还没有,随缘吧!不知道我的那位她现在出世没呢。”罗晨辉开着玩笑却有些消极地说。
“反正现在肯定在你丈母娘家养着呢,咱们共同努力吧!”江著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共勉,共勉!”罗晨辉呵呵笑道,接着问道:
“对了,你的青年科学基金申请成功没有?”
“这次也是以失败告终,这次我们学校有几个申报成功。”
“好事不过三,继续吧!”
“肯定的,我会屡败屡战,该看书看书,该写论文写论文,该申报时就申请,脸皮还得厚点。”江著半点没被失败影响心情,反而显得意气风发,他感觉生活是那么的美好,一切都充满着希望。
“数学那边有个女博士第一次申报就成功了,快40岁了吧?”
“申报年龄对女士放宽到了40岁,男的还是没变,35岁,她还不错,挺牛。”
“据说好几个评审都认识她,她在C市的背景也挺深厚。”
“评审们认识你肯定会占有一定的优势,评审都是网评的,还是能体现出一定的公平性。有些人有此微议也正常,酸葡萄心理。”
“那你还有几年的时间,青年科学基金嘛,应该还是会成功的。”
“希望如此!失败是经验的累积,没有失败那能体现出成功的不易和幸福。革命尚末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力!”江著笑笑,他对自己倒还是信心满满。
前面的路还很长,屈大夫不是说过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不管是生活的,还是事业上的,决定了的事就应该朝着那方向勇往直前,永不退缩。
江著和罗晨辉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林沐雪看着江著他们俩远去的背影,思绪万千,跳舞的步伐跟不上节奏,显得有些零乱。差不多的年龄,他们充满着生机与活力,如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而卓然,连生命的权力也被上天无情地剥夺了,掩埋在一坯黄土下,长睡不醒,命运是多么的不公平!“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林沐雪叹息了一声:“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说过不再悲伤的,林沐雪凄然地甩甩头,想就此甩走所有的哀伤,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随着接下来的一支欢快的曲子《雪山阿佳》,踩着节拍,融入到舞蹈中去。
广场上人头攒动,欢快地音乐满天飘飞。他们不会因为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离去而受到半点影响,也不会因为某人的离去而情绪低落。
地球照样自西向东转着,太阳落下去了,月亮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