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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都城境外沉崖山——
如数的狼群追逐在一条硕长的山谷间,前方亦是一个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小人儿、三步一回头地正在急奔。
山谷前端是一片硕大的蒿草之地,清风一许,发出哗哗声响。
借着皎洁明月,见蒿草地间几些个浮满水漂的小水塘子,浮漂密集,不细看竟像极了一片绿地——
眼看狼群与小人儿的距离越拉越近,小人儿再不敢回头,没命地急奔着。
即刻终于冲出山谷端口,小人儿整身扑进那片蒿草地里,爬之继续在草间仓皇失措的蹿逃着——
猛然回头,见一双双腥红立斜的锥子眼睛即也要冲出那山谷端口了。
小人儿脸上尽是那惊恐万状的神情,转过头紧闭着双眼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继续狂奔着,脑子里更是一片懵然。
——
她不能死!
她还这么年轻!
自己的人生才过了一个零头,她不甘心!
她还有几个此生最致爱的亲人,在等着她回家啊!
那个人。
她告诉过自己要叫大哥将他千刀万剐的!
如今。
那个人,铁定一脸得意得正等着看她的笑话吧!
她断不能就这样死掉!不能!!
——
秦宇玖——
我放弃你了——
你太可怕了——
你根本,就是知道回穹都这里定是那必经之路……
你根本就是知道,此处狼群出没凶险恶极……
你还让我……
秦宇玖——
——
你真可怕啊——
————
危命关头,许是脑子里尽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小人儿竟被蒿草地里的一潭泥坑生生拌倒!
即刻忍痛起身,还未站稳,肮脏不堪的鞋子往一倾斜的泥坡长长一滑,下一秒。
小人儿在空中乱挥的双手抓到一蒿草杆后,随即整身载进一半深的浮漂塘里——
坠水的瞬间,她竟变得极其冷静起来。
没有挣扎没有搏命。
——
如果现在天要她亡,比起被那群冷血的东西生吞活剥狰狞死去。
她更愿意选择被这水淹死!
——
小人儿如瀑的黑丝行绕在水中,雪白的百褶纱裙在身边荡漾开来,一伸展的裙边抚在了她那张惨白的脸上。
脸上更是那一双不甘心的、空洞至极的眸子在大睁着。
小人儿鼓着圆圆的腮帮,小小的鼻尖处冒着些细小水泡。
水里漆黑一片,小人儿望水面上方抬头,几许月光透过水面上的浮漂洒了些下来。
隐约间,透过那昏暗的光线,竟见岸边站了几只体型无比庞大的灰狼。
那些灰狼如锥得眼睛一双双泛着红光,与她近在咫尺,近到好像它们一埋头,就能立即将她撕出水面一般——
小人儿心里顿时咚咚直敲,继续鼓着腮帮憋着气望上观着,见那些狼群丝毫未有退去之意。
一只只灰狼在岸边警惕地嗅探着鼻子,迈着步子在她落水的地方来回徘徊。
许些久——
潜伏在水底的小人儿,双目视线终于逐渐浑浊,意识也渐渐不清起来——
一时间,极度的头昏脑胀教她绝望无比。
如今这般局势,她还有什么希望?
可能。
她就会这么死了罢——
可能,这次是真的。
再也见不到她此生最在乎的亲人了——
大哥。
父亲。
————
穹都城境外阁楼——
后院里的柴房木门持续撞之。
厢房里,白衣男人垂着如漆的眸子,恍神地目光依旧落在那张乌木榻上——
只见女人干净的褥衣整洁得叠放在一凉枕上,枕头下方。
一枚晶莹剔透的翠绿玉簪、安静地躺在那里——
那绿簪,因摆在卧房四周架案上的几许个油灯的照耀之下、泛起了绿光,那绿光璀璨无比,映在白衣男人那双恍惚不定的眸子里——
————
‘这位公子,您也看上了这枚绿簪?’
‘出个价吧……’
‘恕我直言,适才有一姑娘出了五十两银子、并且还要将她那对价值连城的翡翠耳坠与我交换,我可都没。’
‘够吗?’
‘哎哟够了够了!!够了!还是公子您阔气有眼光啊!想必被公子您赠予的那位娘子、定是如那九天玄女下凡之绝色佳人啊!啊?哈哈哈’
‘绝色佳人谈不上,绝佳良配倒是能有……’
‘哈哈哈好好好——那朱某便在此预祝公子您二人喜结良缘、早生贵子哈哈哈——’
‘多谢。’
——
‘大哥,原来那绿簪你是给韩姑娘买的!’
‘……’
‘大哥,你喜欢韩姑娘吧?’
‘出去。’
‘是不是喜欢?快说!’
‘喜欢!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
‘还不快滚!’
——
‘大哥你担心她吗?’
——
‘你有多担心小荣,我就有……多担心她。’
——
他曾经,在小荣死之前。
是真心爱过她的……
他甚至要将带她回他的故乡,与之终老。
却只因她想继续留在他们身边的一句话。
他便滥用职权——
曾经有一瞬间,他竟不想再抓着过去的事不放——
不想再复仇——
今生,那两个女人安然,便好——
可是。
他那此生最最珍爱的妹妹。
竟因她而死——
死了,便是要偿命的。
在那一剑刺下之前,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会去替那人挡下。
所以他,拿捏得寸,断不敢再深入分毫。
他以为。
他们之间即会如此便彻底一刀两断了。
怎知。
突然有一天,她又闯进了他的生活。
跟踪他到穹都城各个角落,跟到杳香楼也不放过——
直到见到她被那狂徒欺凌,那一刻。
他竟觉得这个人,活的,死的。
都该是他的。
为了娶她,他说服自己与她泡了一场鸳鸯浴,算是‘毁了’她的清白之身。
为了只有自己才能娶她,他不惜遣人到处去散播她非完璧之身的谣言。
为了娶她。
他向自己那此生最恨的仇人之一用一座城。
去换她一个人。
——
直到现在。
他竟觉得,她应该是他的。
死的,活的。
都是他的。
————
白衣男人瞬间恍然大悟。
立即收回如漆的眸子,迅速将已被自己脱之一半的雪白长袍重新穿戴起来。
双手一边穿着一边急步跨下阁楼,眉眼间,尽是那急迫之意。
之身很快来到前院,往身后历声一唤。
:“舒正!”
:“在!”
:“备马!”
——
男人跨马而上,只手接过从马腹下方扔来的一把赤剑,别在腰侧。
手持马缰,马腹两侧的白靴狠狠往拢一栽,马儿即刻飞奔而去——
——
韩如雪。
本公子和你之间这辈子还没完。
你,胆敢死一个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