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
王正卿寻声望去,只见那刘牟一脸仿佛看到了鬼一样的看着自己,随后那浓密的八字眉微微下垂,又带着哭腔破门而出,边跑边吼道:
“不好啦,少爷脑子摔坏了,快来人啊!呜呜呜......”
“......”
眼瞧着刘牟破门而出,王正卿看傻了,这特么的什么情况?
王正卿还处于呆滞状态中,外面又传来一个男子及其不满的话语声。
“刘牟,少爷还在里面休养,你在这里瞎嚷嚷什么?”
屋外刘牟用他那独特尖细宛如太监一般的声音回答道:
“傻了,傻了!”
“你这狗东西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傻了?”
外头那男子的声音表现的更加不满,质问道。
“陈管事,少爷啊,是少爷,他傻了,被那马车撞成白痴了啊!”
刘牟的话语中依旧带着数不尽的惊恐。
“你说什么?少爷醒了?这是好事啊,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担心老爷下值回来听到后抽你鞭子。”
“是真的啊陈管事,少爷他一醒来就在胡言乱语,连咱是谁他都记不得了,还问小的这里是不是南京?最最要命的是,少爷他突然间大吼,说着什么要去北京种地。呜呜呜,少爷傻了,变成白痴了......”
刘牟哭腔更甚,如丧考批。
“......”
王正卿听至此处,也是张口结舌,他怎么也没想到刚穿越至此,就被一个下人当成白痴了。
陈管事带着刘牟走进了屋内,看到王正卿在坐立于床榻之上,那被称为陈管事的男子便笑着脸迎了上来,只是这个笑容看起来比那刘牟正常太多了,王正卿松了一口气,差点他还以为古人都是如此猥琐。
只见那陈管事身着布衣,体型微胖,五官圆润,呵呵笑道:
“少爷,您醒了呀?唉,这两日老爷可是担心坏了,您再不可如此顽皮了呀,得多读读圣贤书,将来呀,得做个像老爷一样人。”
说话间,陈管事打量着王正卿,见其状态无异,暗自松了一口气,又转过身对着刘牟板着脸说道:
“还在这里做什么?少爷许久不进食了,你这狗东西还不快去准备些吃食送来?老爷去担值了,你快去把二老爷请来,就说少爷已经醒了。”
这么一说王正卿感觉肚子确实有些饿了,随即也狠狠瞪了刘牟一眼,表示让他快去准备,毕竟腹中空空,实乃罪过。
刘牟临走前还不忘用他那泛红的眼睛看了看他尊贵的少爷,鼻子一抽一抽,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好似一个深闺里的怨妇一般,看的王正卿是一阵恶寒。
……
几柱香的时间,几道看着还算可口的素菜和一碗小米粥,就摆至在王正卿的案前。
“狗东西,这些吃食怎么都是素的?肉呢?少爷我要吃肉。”
王正卿皱起了眉头,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大明的一线官二代,怎么饭食里连块肉都瞧不见?
刘牟回答道:“少爷,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家里老爷是一直主张节俭,府里的肉食每天都是限量供应的,由张婶每天论着斤两去买的,这不,今天的肉食她也还没买回来,少爷你要觉得这些饭菜不可口,待会儿小的偷溜出府,给您去打包一份您最爱吃的醉香楼里的烧鸡如何?嘿嘿。”
王正卿恍然,原来他这个便宜父亲还真是够节俭的啊,随即大手一挥,说道:
“好吧,不用了,就吃这些。”
一番狼吞虎咽,刘牟就安静的站在王正卿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再配上他那前无古人的样貌,真是怪吓人的。
王正卿有时心里想,真不知道这身体的前主人如何接受他的。
“狗东西,你怎么不说话?”
王正卿面无表情的问道。
毕竟是刚来到这个世界,对许多事一无所知,他觉得他有必要多了解了解。
“啊?少爷,您又忘了,这是您说的食不言寝不语,您吃饭的时候要求小的得把嘴巴闭上,您说小的要是说话了,您就会没胃口,那可是对这食物的糟蹋啊。”
“……”
王正卿心里默默叹息,这前主人怎能如此轻贱侮辱人!真是猪狗不如,实在是有辱斯文。
嗯,一念至此又自顾自的吃起了东西。
不过他觉得进食的时候有刘牟这样丑的人站在一旁才是对食物的糟蹋吧。
王正卿拿起绢布擦了擦嘴巴,随即正色道:“好了,不吃了,刘牟,我来问你,你觉得少爷我怎么样?”
刘牟一听此话先是有些疑惑,而后便兴奋了,八字眉又忽上忽下的飘起,迫不及待道:
“那还用说吗?少爷的好,简直是人人皆知,那年少爷让小人偷了城东徐寡妇的内衣,回来后少爷又让小的洗干净了给她送回去,像少爷这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在小的眼里,您简直就是转世圣人啊。”刘牟眉飞色舞的说道:“还有,少爷对小人也是恩宠有加,每次少爷吃醉香楼的烧鸡时,都会记得把那鸡屁股留给小人,小人自幼丧亲,只有少爷对小的这般好,小人一直把少爷视为父亲啊!”
说着说着,刘牟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如砂砾一样小的眼睛,挂在脸上,几乎是看不见了。
“停停停!少爷我没问你,少爷我是说外面的人都对少爷我如何看待?”
王正卿无语,心头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这刘牟?怕是有病吧。偷寡妇内衣这些也能算是做好事?还转世圣人,呸。
刘牟又是一脸讪笑答道:
“哎,少爷您早说嘛,外面的人啊,外面的人对少爷的敬佩之情,那也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发不给收拾的那种。”
说到这儿,见那刘牟仰头望天,一脸的崇拜,好似朝拜神明一般虔诚。
“少爷,您还记得那吴综小侯爷吗?前些年他还在南京的时候,啧啧啧,您和吴玺小侯爷可是号称应天双杰,少爷和小侯爷那可是纵横街里,横行霸道,无人敢阻。”
说到这儿,刘牟的面容上的倾慕之色,更加溢于言表了。
“那些年,整个南京的老百姓都称您和小侯爷为应天二少,这充分说明了南京老百姓对少爷您的肯定呐!”
“……”
王正卿无话可说,他认为这“应天二少”应该是“应天恶少”才对,只有这样才能充分说明南京老百姓对这“应天双杰”的肯定。
刘牟滔滔不绝。
“前几年,少爷您和吴综小侯爷在这应天府中阉掉的狗,据小人估算,可以从咱们家门口排队排到秦淮河了,少爷您说了,这是在帮它们斩除烦扰,从而使它们拥有今后快乐的狗生……”
“……滚出去,再说把你也阉了!”
王正卿放弃了。
他觉得他现在非常头疼,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他的名声已经在这南京城中已经臭成啥样了,也难怪他的父亲王承宗要打断他的腿。
唉,流年不利呐,穿越到了这么一个废物身上。
忽然,王正卿想起了那刘牟说的吴综小侯爷,便安静的坐了一下来,喝了口清茶,开始努力翻找记忆。
原来吴综是清平侯吴成的后代,其父吴玺本是现任清平侯,清平侯吴家与王恕一族乃极好的世交。吴玺早年丧妻,之后也没再续弦,一个人拉扯着独子吴综长大,原就职于顺天府五军都督府,却因常常忙于公务疏忽了对儿子的教育,所以早些年吴玺常常把吴综送至南京,希望王家这里能代为好好管教管教。
在王正卿的印象中,吴综是一个不失胆色,且对他又言听计从的小男孩,曾经两人一起在南京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在这南京城内,他两就是顶级衙内,城里有许多什么主事郎中知府的子孙,看到他俩都是战战兢兢的。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去年,成化二十一年,清平侯吴玺突然暴毙,年仅十一岁的小吴综接到噩耗,不得已回到北京,继承爵位,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一年了。
王正卿皱起了眉头。
作为一个历史系的学生,尤其是对明史极有研究的他,已然知道,这清平侯的死亡,绝不是突然暴毙,而是被人害死的。
对于大明浩浩荡荡近三百年的历史,这清平侯只能算一个小人物,正史甚至都没提到过他,王正卿也是在整理实录和一些野史中瞧出了一些猫腻。
可能是继承了前主人的记忆,可能是对这成化朝奸党的厌恶,王正卿对这清平侯产生了一些特殊的感情,然后心头的正义感在此刻蓬勃蔓延开。
思绪至此,王正卿眯起了眼睛,心道:
“罢了,既然占用了你的身体,汝亲亦吾亲,小老弟,这清平侯的仇,就由老哥来帮你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