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吴长老虽未见着书信,心中却已澈如明镜:“常青山抢先将书信毁去,自然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那么陈瞻所讲,自也就八九不离十。看来秦翰天果然有篡逆之心。”他想明白这一节,仰天一声长啸,这啸声响彻山谷,只惊得附近林中飞鸟四散,震耳发聩。他啸声忽止,冷冷地道:“常副堂主先手将证据销毁,当真是好高明的手段。现在请你随我去骊山总堂一趟,将事情的原委当面向帮主说个明白。”他啸声虽止,山谷中的回音却良久不绝。
常青山原本对吴长老颇为畏惧,一来素闻他武艺精深,此时听到他的啸声,心想果然是名下无虚;二来以下犯上在天宏帮是一条大罪。可是现在已经跟他撕破了脸皮,双方势如水火,已经是有进无退,只有放手一搏了。当下狡口道:“吴长老位分虽比属下高些,可是按照帮规,各堂堂主并不受长老节制,请恕属下不能从命。”
吴长老听他竟然公然抗命,铁拳紧握,瞪视常青山良久,总算压住怒火,冷笑道:“常副堂主好大的派头,竟然在本长老面前摆起了架子。那好,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吧。”对随行的四个随从挥了挥手:“带上陈瞻,回骊山总堂。”他心知常青山武功未必在自己之下,双方动起手来,自己这边终究人少吃亏,不可逞一时之勇,当务之急是先将此事向帮主禀明。
四个随从齐声应是,其中一个随从把陈瞻放到自己坐骑上,正要翻身上马。常青山纵身一跃,从众人头上掠过,挡在这个随从身前,一把扯住缰绳,喝道:“把陈瞻给我留下。”
吴长老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常青山道:“怎么?你今天还想在我面前杀人灭口不成?”
常青山拱手道:“属下不敢,不过陈瞻是本堂叛徒,须由本堂内部自行处理,属下要将他带回岳阳。至于吴长老和诸位总堂的兄弟,你们既是奉帮主之命前往岳阳办差,如今人尚未到岳阳便回,岂不是违抗帮主之命?在下身为本帮中人,自然要维护帮主的权威,请吴长老和诸位兄弟先到岳阳一叙。”他心中盘算已定,此事关系重大,只要当场的走脱一人,立时有无穷后患。
这话一出口,总堂的人和青龙堂的人尽皆凝神戒备,知道一战在所难免。
“好!好!好!”这下变故大出吴长老意料。他没想到常青山胆大包天,竟敢公然与自己为敌,不仅要夺回陈瞻,还要将自己这一等人扣押。他嘴上连声说三个好字,心中谋定要先发制人,手上早已潜运内力,话音未落,人已从马上跃起,双手成爪,劈头向常青山抓去。他素知常青山武艺了得,故而一出手便是杀招,身在半空,居高临下,每一招都势如千钧,直取对方头颅,招招欲致常青山于死命。
常青山虽有防备,却没想到吴长老出手毫无征兆,一时大落下风,总算他久经战阵,虽处下风招数仍不见凌乱,见招拆招,一时倒也没有受伤。
这样一来青龙堂的人也跟总堂的人交上了手。青龙堂有骆平谷等二流好手,人数也占了优势,片刻间就大占上风。
那边常青山独斗吴长老一人。只见吴长老双爪势如闪电,犹如一团团幻影,居高临下,借着常青山格挡之势,竟能伫立在空,手上的力道也愈来愈重。
李轻云和清风虽远隔十余丈外,却也听得吴长老利爪破空之声嗤嗤大作,武林中人以掌破空能发出声响已是极难,而这吴长老竟然能以利爪发出破空之声,而且声传十余丈外,内力显然已臻一流之境。李轻云低声对清风道:“这个吴长老武功极好,看来天宏帮果然名不虚传。”
清风不屑道:“依我看不过是花架子,这老头的双爪虽快,可是打了这么大半天,却也伤不得别人性命,只能发出声音来吓唬人,没来由地喇人耳朵。”
她却不知常青山已经被压得透不过起来,心中暗暗叫苦道:“这劲道如此之猛,只要我再接数十招,纵然没有中招,也非被震得身受内伤不可。”他心念忽动,一步步向后退到树林之中,眼见对方利爪朝自己的面门抓了过来,当即双手齐出,倾尽全力向前一推,身子同时往左边一跃,已闪在左边一棵大树背后。他既卸去对方攻势,不等吴长老再行出招,反守为攻,抢先一掌往吴长老左肩斜劈过去。吴长老身子微侧,这一掌击在旁边的大树上。
说来奇怪,他这一掌力道浑厚已极,那棵大树却纹丝不动,只在落掌处留下寸许深的黑色掌印,像是用烧红的铁块烙出来的一般,亦像是被毒液腐蚀过一般。
吴长老惊道:“好毒辣的蚀魂掌。”说着一爪往对方腹部抓去,亦是不取守势。
旁边的李轻云也不禁啧啧称奇,心道:“这蚀魂掌可当真古怪,要是挨他一掌,可比被砍上一刀刺上一剑难受百倍。”
又过了片刻,总堂的人已经渐感不支。一人被骆平谷手起刀落,一刀劈掉了大半个脑袋,余下的三人,每人身上或轻或重都带了几处伤。其中一人虽然身受重伤,满身都是血渍,兀自死战不屈。只见他挥刀荡开敌人的一对双钩,顺势朝另外一人劈了过去。对方挥剑去挡,没想到敌不过他势大力沉。他一刀下去连剑斩断,在敌人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幸好那人在剑断之际见机不对,往后跳了一步,这才没被劈成两半。
这名总堂弟子趁着伤了一人,在敌人进攻的空档之余,与其余两名弟子背靠在一起。却见那边吴长老与常青山仍斗得难分难解,孰高孰下一时难知,当即大喊道:“吴长老快走,属下等人誓死掩护。”其余二人听了此言,也高声道:“请吴长老快走,属下等人愿誓死掩护。”
吴长老与常青山已交手百余招。初时吴长老先发制人,虽然大占上风,但常青山终非等闲,稍时便扭转颓势,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他心知自己这边的总堂弟子已撑不过半刻,只要常青山跟自己再耗上一会儿,等到余人过来相助,再要取胜便更加不易了。可是舍弃属下独自逃生,也绝非己愿。他仰天大吼一声,喝道:“凭你们这群宵小之辈也想伤我,哼哼,岂有这般容易?”招式一变,双爪顿时如暴风骤雨,迅捷无端。
常青山只觉全身都笼罩在对方的爪风之下,那吴长老一招接一招如同狂风骤雨般袭来。他一时不慎,肩头和胸口两处被挠中,留下几道血痕,虽无大碍,却也甚觉疼痛,身上的衣襟更是被一爪一爪撕成布条。他心知吴长老已是破釜沉舟,不能久持,不必与其硬拼。当即转身一闪,跃出树林。
两名青龙堂堂众见常青山快要落败,各持兵刃前来相助。却被吴长老欺到身边,一人一爪,透胸而过,连同心脏也掏了出来。那吴长老尚不解恨,手掌一合,将两颗心脏捏成肉泥。其招数之狠辣,在场者无不动容。
常青山却趁此机会闪到陈瞻身旁,右手提起陈瞻,叫道:“吴长老武功盖世,属下佩服,便将此人还你也非不可。”劲力一吐,将陈瞻推了过去。
吴长老伸手将陈瞻接过,却觉颇不对劲,手指在他腕上一搭,心脉已没了跳动。仔细一看,才发现一个黑色掌印赫然印在陈瞻背上。
原来常青山在掷出陈瞻那一刹那,劲力吐出,已将其心脉震碎。他的蚀魂掌内力走的是阴寒的路子,发掌之际将自己的阴寒内力逼出,只要击中对手,内力立时将对方血脉封住,除了在敌人身上留下一道掌印之外,其余地方不留任何形迹。因此陈瞻心脉被震碎,却没有喷血而出,竟连吴长老这样的高手也被瞒了过去。
就在吴长老分神之际,常青山早已欺近身来,一掌拍了过去。这一掌仍是击在陈瞻身上,掌力却透过陈瞻的身体传了过去。
吴长老察觉一道极强的阴寒内力袭了过来,心中暗叫:“不好,我中了他的诡计。”连忙推开陈瞻尸身,纵身往后跃去,可是已然迟了。只觉胸口气血凝滞,顿时运不起内力,显然内力已被常青山的蚀魂掌封住。常青山一招得手,那容他片刻喘息之机,旋即飞身赶上,双掌交错,同时击在他胸口。吴长老闷哼一声,身子被抛出数丈之外,一动不动。
常青山忌惮吴长老内力高深,以自己之力,未必能一击便死。当即跃至他身前,又在他身上几处要害之处补了几掌。这才探他鼻息,已然没有气息,又探他脉搏,没有了跳动迹象,终于放下心来,仰天大笑,一时间春风得意。
不多时,骆平谷等人将余下的几名总堂弟子也尽数料理。常青山长舒一口气,命令骆平谷等人将这些尸身绑上巨石,通通沉入洛河之中。他见李轻云等三人在旁围观多时,心想帮中的机密已落入这三人耳中,留下须是祸根。尤其那两个年轻人,行李中带得有长剑,必是江湖人物。刚才那女娃以一枚铜币射杀陈瞻的坐骑,那是极高明的武功,只是看不出来自何门何派。总而言之,这两人无论如何是不能留的。至于那个肩上挎着行囊的中年,虽是普通郎中打扮,留下也是祸患,斩草还是除根的好。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朝着肖郎中走了过去。
这肖郎中一向胆小,初时出于好奇在旁围观,可是看到后来出了人命,只怕官府追究起来,旁观者说不定也脱不了干系,便想离开。恰在那时,吴长老活活的将两个青龙堂弟子的心脏掏了出来。他一向胆小,几时见过这等场面,只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心中虽然想着要走,腿上却不听使唤,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肖郎中见常青山行事狠辣,十足一个杀人魔头,心中畏怕已极。可是他对着自己微笑,不敢不睬,只好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赔笑,算是还礼。只是笑容看上去似忧非喜,极其古怪,笑容未止,常青山右掌已在他脑袋轻轻拍落。肖郎中哼也不哼一声,缓缓倒了下去,人虽死,笑容依在,便如木偶一般把笑容刻在了脸上,看上去十分的可怖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