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柒和宋辰毫无悬念的住院了。
前者得力于林杋的小题大做,愣是把一个小小的毛病当成了要命似的大病,非要年柒在医院休养。年柒最初也殊死抵抗过,毕竟长时间在医院呆着,任何人都受不了那种消毒水的味道。后者则得力于宛姝爸妈的强烈要求,宋辰不得不住院。
宛姝还是走了。年柒和宋辰的受伤,没有阻挡她离开的脚步。虽然当天误了飞机,但是在宋辰和年柒住院的第二天早上,她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孑身一人,没有行李,没有包裹,只有随身的一个挎包,和宋辰送她的一个黑色牛皮钱夹。喧闹熙攘的机场里,她每走一步,似乎都能听到自己鞋子撞击坚硬的地板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又狠又重的一下下敲击在她的心上。
机场里离别的人多。有亲人送别,有情侣吻别的。宛姝谁也没看,潇洒的甩一下自己的马尾,步伐坚定,一步步踏出宋辰的世界。
她知道,这一别经年,再见面时,他肯定已经娇妻在手,儿女在怀,而自己也说不定会找一个英俊壮硕的外国男子结婚,生子。只是,为什么,光想到外国人那种像是被刀片裁出来的不规则形状的脸庞,就瞬间没了任何胃口呢……
仍旧是3号安检口。宛姝扭头,看着空荡荡的周围,宋辰痛心极力挽留她的画面,像是过电影一般,一帧帧闪过去,他含痛的眼神,失落的表情,以及拼死也不撒手的样子,都鲜活的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小姐,请出示您的证件。”
宛姝猛然回神,最后落寞的四下环顾一周,爸妈知道她今天要走,虽然生气,但是没有阻拦,也没有来送她。
她不知道把证件递过去的一瞬间,是个什么心情。心如死灰,如水夜凉吗?可能有;无奈心痛,走之不悔吗?这个一定有。
总之,宛姝离开了。
宋晨孤零零的在医院病床上躺了一天,没说一句话。中午宋母送来的三鲜饺子,他只是食不知味的吞了一个。然后默不作声的盯着窗户外面,每每听到有飞机穿越云层发出的轰鸣声,他都会微微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空无一物的天空发呆,喉结艰难的动动,认真专注的姿势维持三分钟的时间,再颓然躺倒在病床上。
宋母看着这样的儿子,心疼又无奈。平常多活泼阳光的一个孩子,现在却像一个枯槁的老人似的,默不作声的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生气,眼睛要么盯着天花板,要么看着窗户外面一个人发呆。
宋母忽然间鼻子发酸,她装作无奈的叹一口气,然后起身走出病房,掏出包里的纸巾,对着自己脸颊上的湿润一顿猛擦……
对于宛姝的俩开,年柒心里一阵唏嘘感叹,俩人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年柒也没法说。这东西,当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年柒明显没有做到一个合格的旁观者。因为她根本看不出来,宛姝到底对宋辰是个什么样的感情。从她猛然对年柒出手,又在暗中分明减小力道的举动来看,宛姝似乎对宋辰是有感情的。
可她走的那么快又那么潇洒,让年柒不得不为自己的鲁莽判断持怀疑态度。
但,对于俩人再多的感叹,也比不上眼前的事大!年柒被林杋关病房里出不去了……
自从年柒怀有身孕之后,林杋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紧张。如今又被宛姝误伤了胳膊,林杋恨得牙根痒痒,但事已至此,他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尽快冲上去。他自责,当然就要连累年柒。
住院。想想就是一个可怕的魔咒,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年柒多闻一会儿,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林杋看在眼里,心疼归心疼,但似乎没有轻易饶了她的打算。
但这次林杋是真的生气了。任凭年柒怎么苦苦哀求,他都无动于衷。再不济,就把病房的门一把反锁,然后搬个椅子,淡定自若的坐门口,低头看林樾发送过来的短信。
林杋一身修长挺拔的黑色呢绒大衣,翘着二郎腿,姿态吊儿郎当的堵在门口,偶尔抬眼轻飘飘瞄年柒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手机。这姿态,活脱脱一个不良少年的升级版,试图堵截未成年少女。
“哥,公司情况有变!”
林樾一个淡然自若的男人,在短信里第一次用了感叹号。这也是林杋把公司交给弟弟之后,收到他的第一条短信,就这么惊惶无措的言简意赅……
林杋看了一眼短信,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坦然的换成左腿压在右腿上的姿势,然后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飞快的轻点几下,看着手机里的提示,“是否删除所选短信?”,干脆利索的点了“是。”
“阿杋,我想回家。”
年柒在林杋的面前站了整整十分钟,就这么哀怨又坚定的盯着他,试图说服他同意自己离开的这个想法,早就在林杋一个冷静恼怒的表情里夭折了。所以,年柒现在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冷冷淡淡的开口说话,来表明自己十分生气的心情。
“胳膊不疼了?”
把手机熟门熟路的往口袋里一塞,林杋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年柒。
“不疼了。”
“哦?是吗?”他又气定神闲的换了换腿的上下方位,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既然不疼了,那先做十个俯卧撑给我看看。”
“……”
通过做俯卧撑的举动,年柒彻底发现,林杋就是一个说话不算话的无耻小人!当年柒气喘吁吁,顽强不屈的做完十个俯卧撑之后,浑身已经累的不行,右胳膊还是稍微有点疼,只是虚虚的撑在地上,主要的力量还是被左胳膊承担,所以,当她站起来,挑衅又倔强的看着林杋的眼睛时,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彻底!
那双眼睛依旧如往常一般清澈透亮,最深处有阳光的反射出来的光,干净美好。可是嘴角的那抹邪魅不羁的微笑,配上那么个眼神,是诡异的无法言说。
“好了,我做完了!现在可以让开了吧?”
年柒等着林杋让开,然后舒舒服服的回家睡觉。
哪知,林杋只是好笑的看着她,“既然胳膊不疼了,那你的身子一个劲往左边偏是个什么意思?还有,我什么时候说,做完十个俯卧撑就让你出院?”
年柒怒,“你……”
“好了好了,不气了。”把顽强挣扎的年柒温柔万分的按进怀里,林杋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抚摸她的头发,和她商量道,“明天再住最后一天,后天一早,咱们就回家,好吗?”
明明是商量的话,可他声线没有丝毫起伏的说完,已全然不见商量的味道,反而强人所难的意味更重。
忽然间想起来参加齐雪婚礼后,在回来的车子上林杋说的,“就算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我耳光,我也不会还手。”年柒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抬起拳头,咬牙切齿就狠狠的朝林杋的肩头上捶过去。
然后趁他错愕又不明所以的瞬间,猛地用力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转身就朝外面跑去。
如果说,林杋没有在门口摆那张凳子,以年柒的灵敏度和速度,躲过林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虽然结果会狼狈又丢脸,但是好歹能捷足先登的冲出去,然后俩人可以开展猫捉老鼠的追逐游戏。
可偏偏门口横着那张椅子,年柒冲过去的瞬间,又忍不住脚痒,恨恨的跺上了一脚。这一跺不打紧,她脚绊进了椅子腿上横着的撑架,然后,不仅失了逃出林杋魔掌的最佳机会,更为她迎来了为期一周的住院“福利”。
因为,她急功近利要抽出自己的脚冲出去,弄翻了椅子,绊着的腿也被用力一带,她的额头光荣又狠狠地磕上了墙面……
林杋急忙冲上来的步伐被摔倒的椅子挡住了去路,失去了拉住年柒的最佳锲机……
满地狼藉中,林杋恨铁不成钢又怒火冲天的大手一挥,按上年柒红肿一片的额头,语气冷硬不容置疑的开口,“加住一周。从后天刑满释放开始算起。”
额头上的疼痛和心里的委屈瞬间朝年柒席卷而来,她低着头,刚要开口坚决的说“不!”,却被林杋动作温柔的抬起她的下巴,然后年柒就看见他那如画般的眉目,柔情似水的目光,在身后一片白茫茫的背景墙中,朝自己一点一点压下来。
然后,用他温热舒服的唇,轻轻贴上年柒红肿的额头。
额头上传来羽毛般轻飘飘的触感,很软,很暖,也很舒服。
明明想要发火的冲动,明明想要推开他的身子,年柒甚至能到感觉到自己横在他胸口的胳膊蠢蠢欲动,以及上满蓄满的愤怒力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他的唇落下来的这一刻,轻轻浅浅的覆在她的额头上,引来一阵心安舒适的感觉,年柒可耻的想要妥协。
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她能清楚的感觉自己被林杋爱的真实,纵然很有可能是错觉,可是就这么一刻,仿佛天地缱倦缠绵永恒,她忘了自己,忘了裂痕,只记得这么一个柔情似水的男人,覆上的那个让人心神慌乱的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