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欺人太甚,凭什么拿人?甭说这事跟他没关系,
就是有关系,秋桐院,二房,三房也管不着。
他既然已经从钟家的族谱上除名了,钟家的祖宗家法就管不到他头上。
容妈妈,你立即去找牛护卫,让他带几个家丁,去拦住他们。”
苏氏一脸厉色的甩手扔出一副对牌,清亮的眸子里迸射出寒光,咬着牙喝道。
“是,老奴这就去。”
容妈妈接过对牌,转身风风火火的疾走而出。
苏氏心中恶浪翻滚,愤恨的看着眼前的花开富贵屏风,脸色阴沉一片。
哼!就是我那傻儿子亲自动手打了钟宽钟容又能如何?
打了也是活该,他们俩个什么德行,府里谁不知道。
飞扬跋扈,欺凌族中旁支子弟,坏事没少干。
也就是老太太秦氏李氏,装作看不见,听不见。
哼!想拿我的傻儿子,却直接越过我这个当家主母?
欺人太甚,当我苏芸倩是死人呀!
从知道傻儿救了次子之后,她一整夜都睡不好。
翻来覆去,回想他清醒后,俩人的几次相见。
他穿着露出线须子短小不合身的青灰色直裰,他木讷呆板的样子,他空洞死寂的眼神,她不由心里一颤。
她一直都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也一直不去关心他的生活,他的一切消息她都不想听,她将他隔离在德胜堂之外的世界里放任自流。
她怨恨他,疏远他,漠视他,听不到他的低嚎,看不见他的眼泪,她一直都想将她和傻子之间的联系抹杀掉。
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生过傻子一样。
这是多么自欺欺人的念头呀!
可这样的念头,自己一揣就是十四年。
苏芸倩,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呀?
你怎么会这么蠢?
你以为这样,就能讨老太太的欢心,能让钟景贤对自己展颜一笑,能让二房三房的人不说自己的闲话,能让府中上下的人都赞自己一声明事理。
可这些年来,他们不还是一次又一次往你心口上捅刀子,一次又一次拿傻子来打你的脸,背过身去,不还是捂着嘴在那窃笑。
漆黑的夜,她瞪着眼,死死的瞪着帐顶,脸上泪水横流,双手抓紧了被子角。
呵呵~我苏芸倩自以为聪明,没想到居然蠢了这么多年。
这江宁城里不知道多少人嘲笑我傻。
傻儿就是在不堪,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呀!
哪怕有一天他死了,自己和他的联系也依然斩不断。
世人谈论起她来,也依然会说她曾经生过一个傻儿。
红玉出门去,也依然会被人指指点点。
更何况他如今已经醒来,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有了自己的感情和喜好。
可惜他口不能言,被人冤枉,也无法开口辩解。
她想起那天是她把他打到在地的,她看见他被押着离开时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她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一阵阵抽搐的疼。
而如今,那刺史家的公子前脚刚走,老太太后脚就派人去捉他。
呵呵!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迫不及待呀!从来没有变过。
我真蠢,居然到现在才想明白。
十四年来不辨是非,我前番还怨他不爱其亲而爱他人,我自己又何尝不是。
老太太既然如此迫不及待,那咱们就来斗一斗。
看看到底是德胜堂压过秋桐院,还是秋桐院压过德胜堂。
“娘……”
正在这时,钟红玉领着钟子浩进来了,俩人脸上写满了担忧之色。
她早上就已经得了消息,听说弟弟的确是那个傻子救的。
她当即就楞住了,一时心情很复杂。
那个歪嘴涎水,毁了她亲事的傻子,居然救了弟弟?
她从惊愕中醒来,就开始怀疑。
他是怎么知道这样击打胸腔可以救人?
什么,一个白胡子老头教的?
真可笑,你以为这是话本传奇呀!
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她刚想到这里时身子就是一震,猛然想起他现在已经不傻了。
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歪嘴涎水,傻气冲天的人人耻笑的傻子了。
想起来,他不就是因为在梅花树下见了蒋四娘一面之后就清醒了吗?
这样奇异的事都发生了,在遇见个白胡子老头也不算什么了。
他已经不傻了,而她的脑子里却还保留着以前的固有的印象。
她心里颤了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和苏氏一样,对钟宽钟容挨打也是抱了幸灾乐祸的心思。
乍然听闻,这里面居然有傻子的事,也很吃惊。
其实她心里也倾向认为,是傻子的身边人调唆了那个花花太岁,打钟宽和钟容出气。
如今老太太要拿人,她心里很矛盾。
钟子浩扑过来,抱住苏氏的胳膊,扬起小脸来,不解的问道:
“娘,祖母为什么要拿哥哥?”
……
“少爷,你别忙活了,这活我们来干就是。”
念夏过来拉住钟子铭的袖子,将他拉到一边,不让他去摸脏兮兮的砖头。
他笑了笑,转身看着还围着院门没有散去的街坊邻居。
他们灰扑扑,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和怜悯。
看到他时,还露出了一丝怯怯而又充满同情的笑容。
他看看院子的乱象,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好。
他拉住木根娘的手走到厨房,指了指锅,又指了指外面的街坊邻居,又指了指狼藉一片的院子。
“少爷,您是说,请街坊邻居来帮忙,我们请他们来吃饭。”
木根娘眨了眨眼睛,试探着说道。
钟子铭点点头,但是又看了看案板,拿起菜刀,冲着自己的胳膊比划了两下。
“哎哟,少爷,快放下。”
这举动可把木根娘吓了一跳。
最后也明白了,张着嘴吃惊的问道:
“少爷的意思就割肉,炖肉给大家吃?”
钟子铭点点头,歪着嘴笑了。
随后抓住念夏,让她拿钱,去巷子口的肉摊子那里割了二十斤猪肉拎回来。
当即院子里就沸腾了,街坊四邻争相过来帮忙。
正这会,巷子口来了一辆马车,随着马车后面又来四五个人,手里拿着绳子。
“吁~李嬷嬷到了,就是这里。”
一个丫鬟撩起门帘,将李嬷嬷从马车里搀扶出来。
李嬷嬷拿着手帕捂着鼻子,厌恶的目光扫了一下这小巷子,和周围穿着破衣烂衫,灰头土脸的穷鬼猢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