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一仗结束。
从始到终,慕容仇一直站在拓拔元逸身边,说她没出息也罢,说她识实务也好,她就是这样,跟在他身边,还理直气壮。
因为,该还的,她已经还了。
三天后。
司马起的灵柩被送往边境,西夏人会来领取,而一干俘虏已押解入牢,这将是两国谈判的另一个筹码。
这时的拓拔元逸,已不是新帝初登基时的捉襟见肘。
这一年,他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却恰恰的知道了民间的一切,官吏的弊端,百姓的愿望,所以新政不时地从朝堂上发下来——所以,慕容仇觉得自己这恶名担地真是赔。
战场打扫下来,没有见到曹郁。
想来,她早躲开了。
她是个精明的人。
所以,有时候慕容仇会怀疑曹郁是不是真的投奔了司马起。
至少她做的事情,对拓拔元逸都没有丝毫影响,除了除掉自己这个祸水。
但是关键的事情,她还没有告诉司马起,如果司马起知道自己浸淫药材这么久,而且还经神医为名挂了牌开了医馆,他就不会这么大意了。
可是到底曹郁把自己亲手推进了火坑。
只要她别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慕容仇决定不去追究。
她真的累了。
大军还朝。
一路上百姓夹道欢呼,那些得了疫情的百姓一夜间全部好转,是朝庭施了神药之故,只这一次事情,众人对拓拔元逸的崇拜便上升到了传说的程度。
随同大军归来。
慕容仇一直很安静地呆在马车里,在她看来,她不过是顺路回家。
一连几天,拓拔元逸银甲闪亮,骑在马上,就行在队伍的前头,仿佛军神一般,百姓亲眼所见他们的皇帝如此俊逸神勇,那之前的恶名声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夜。
闷热难当。
大军宿于驿站后面,扎营于半山坡,背山临水。
慕容仇和拓拔元逸等就宿在驿站。
与大营离得不过几里,灯光遥相呼应。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烦燥,在大帐里翻来覆去怎么也没有睡意,想是白日在马车里除了吃就是睡,夜里倒走了困。
突然,她隐隐的听到一阵笛声,那笛声幽幽,她的心瞬间被一双无形的手抓紧松开,揉搓得几乎要碎了。
她知道这笛声有些魔力,尤其对她。
那一夜,已然刻入了她的生命,抹不去,抚不去,若是划去,只会留下更深的伤痕。
呜呜咽咽,那声音有了灵魂一样,隔着被子还能传进来,慕容仇索性揭被而起,她终是心湖未平。
若当真如古井,谁能惹波澜?
她推开窗子跃了出去。
有些话,说得明白才好。
很快,河边,一如那夜的月,一如那夜的长衫如仙,墨发如瀑。
背对着她弄笛的人儿,好像没有发觉她的到来,笛声未有丝毫乱像。
慕容仇站在他的身后,却突然地心里一动,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还未转身,一阵异香袭来,她软软地要倒未倒,眼见着从树影后闪出几条黑影,将袋子套在慕容仇的头上,慕容仇软倒在并没有昏迷,她心里暗想,这次,怕是坏了大事了!
有人敢在拓拔元逸的眼皮底下玩这样的把戏,这个人,背影那样的熟悉,不是他,又是谁呢!
只是,他不是在天牢里吗?
怎么会出来了?
到底是他逃出来,还是天牢里的那个,还不是他?
是的,刚才慕容仇查觉到背影有异的时候,如果不是迟疑了那么一下,她未必中招。
只是太过震惊。
拓拔无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就在大军的眼皮底下,还以笛声为号。
那么拓拔元逸呢?
他若是醒着,怎么会听不出这笛声有异?
他为什么没有来?
慕容仇就想知道,他们带着自己会去哪里。
被人抬着飞奔,她知道这些人的功夫很高。
可是明明的拓拔无极没有功夫,她耳朵听得这几个人功夫都了得。
终于,慕容仇暗暗计算,大概有三十多里,他们上了船,然后船动,是顺水而行,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终于,头顶的袋子被摘了下去。
果真是船舱。
昏黄的灯光还是让慕容仇眯了一下眼睛,但眼眸开合间,早将对面的人看清楚,她苦笑一声:“拓拔无极?怎么是你?”
一年多未见,拓拔无极脸上沧桑未现,仍旧是无极王府那个妖孽的王爷样子。
与他最大的交恶,便是战场上他当自己为棋子,为筹码,与拓拔元逸交换条件。
自己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是筹码,一直都有价值的吧。
那么现在呢?
慕容仇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前半生,在不同的男人眼中,价值会转变,但是当真还算是值钱。
拓拔无极看着她,嘴角勾起清浅的笑:“好久不见,你,还是你。”
“你,难道不是你?”
“见到我,不开心吗?”
“开心,故人都在,当然开心。”慕容仇言不由衷,但也并不恼他还活着,虽然他放了话,要项天南来杀自己。
如果大家都活着,互不干扰,是她最大的愿望,只是她最想要的那个人,终是无法还魂了。
她抚着髻间的白绢花,她在戴孝。
她其实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只是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脸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哽在喉,想吐。
拓拔无极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淡然开口:“忘之还好吗?”
“既然你都能把这样抓到手,还有什么事情不知道?”慕容仇身子还软成了一瘫泥,“你不是把忘之也抓起来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变,我不可能做了那些之后,再收手。”
“现在拓拔元逸的声望如日中天……”慕容仇叹了口气,“拓拔无极,我之前一向以为你是聪明人,却不想,你一再地办蠢事,你联系的人都不靠谱,起事又不成功,连个声响都没有,就被人活捉了,拓拔元逸饶过你两次……现在国泰民安,不好吗?你认为你有本事让大燕比现在更好?”
拓拔无极的脸色未变,却笑得更是妖孽,他略歪着头看着慕容仇:“他给你多少好处,让你为后?你这么替他说话,当初你入宫不是为了给我报仇吗?”
“那是我瞎了眼。”慕容仇笑得比他还灿烂,“我们非得如此吗?把仅有的那一点好,都毁得干干净净?我还记得我回无极王府,你虽然讨厌我,怀疑我,便仍是由着我,宠着我,那会儿,我虽然怀着仇恨,但却也感觉到了家的温暖,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还是你从来就是这样,只是我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