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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爱上孔雀

当你感到自己是地球上一个不平凡的生灵,那么你将拥有地球上一切奇丽的风景,地球也因你而变得雄奇——

小天风自小就是一个灵气逼人的小孩,他那一对清亮得能照见人影的眸子,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子。即使是睡觉时,那看不见的鱼儿和星星似乎还在他眼睑底下萌动,那些五光十色的梦幻像肥皂泡一般渐次升入太空。岁月悠静,时光安详而美好。

那时小天风家还住在一个厂矿大院的灰色楼层里,即使年代久远,那张灰暗底色的照片也因小天风的鲜明活泼而变得生动亮丽。

三岁那年,小天风已生得剑眉星目,神采英拔。父母因为工作忙,准备送他上幼儿园。一听说爸妈要送他上幼儿园,他就开始赌气不吃饭。

“行吧,只要你肯答应上幼儿园,周末就带你去动物园玩。”任飞扬只好跟儿子谈条件。

小天风想了想,学着他爸的语气说道:“行吧,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每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都会在小天风的记忆里闪闪发光。

那天,他们一家人一起来到了动物园,就像来到了一个繁茂的集市。背着相机的任飞扬让儿子骑在自己脖子上四处游行,一进动物园便有一头长劲鹿把头伸出栅栏,摄影吊臂一般朝小天风平移过来,亲密地贴近他的小脸。或许是把他当成了同类,这动感的镜头令小天风感到无比兴奋与自豪。

当小天风看见孔雀,被它那傲人的美丽所打动,便吵着要从爸爸身上下来。

小天风一直用爱怜的目光望着那只孤独的孔雀,孔雀也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他。他们互相对望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只骄傲的孔雀对着小天风瑟瑟抖动着五彩缤纷的羽翎,将它内心孤独的火焰燃烧成一幅绝美的画面,竟然天仙一般开了屏,换来在场观众一阵热烈的掌声。

任飞扬自豪地摸了一把儿子的头,鼓励他说:“小家伙,它是因为喜欢你才在你面前开屏的!”

小天风望着光艳得像一团霓彩的孔雀,不禁心生感动,于是一脸认真地说:“我也喜欢它,我长大以后要跟孔雀结婚,每天都跟它睡在一起!”

小天风才说完,身边便有不少人捂着嘴偷笑。那只孔雀不禁害羞而文静地挪动着方步,对着他左顾右盼,像是已经答应。

“哈哈,那我帮你和孔雀照一张结婚照吧!”当任飞扬取下相机正要给小天风和孔雀合影时,小天风就好像天生与相机有仇,一看见要照相,便躲得远远的。任飞扬只得给他抓拍了几张,等他收好相机,小天风便跑得没影了。

当他们最后找到小天风时,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天风竟然站在虎笼前看入了迷。

那只离他最近的老虎正在光线下懒洋洋地晒太阳,对着亮晶晶的尘柱,它那眯着的眼睛里却映现出森林夜晚的灿烂辉煌,那些飞扬的亮尘就像是萦绕在它梦里的萤火虫一样,令它的目光是那么的缱绻,充满怀思。

小天风出神地望着它,这是小天风第一次亲眼目睹兽中之王的风采,那么的接近,那么的身临其境。对它临时的敬畏,对它天生的崇拜,都令小天风的心颤栗不已,全身的血液都在升腾。他从小就喜欢看蜘蛛结网,蝴蝶做爱,老鼠偷蛋,螳螂格斗,仿佛在他那闪烁的星眸里,充满着无数神奇。

“离远一点,老虎会吃人的!”刘诗雨大声叫喊着,赶过来一把拉开小天风。

这一声尖厉的叫喊令老虎立马警觉地站立起来,它抖擞了一下金黄的体毛,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小天风。那超然的,威严的,温良的,神灵一般的目光。

就在那么一刹那,所有的时刻都在那一刹那凝聚,那种深刻无以言说。

小天风也惊异地与它对望,仿佛正在接受它的言传身教,让他学会站在一只老虎的高度看待世界。这凝聚的一秒钟,他与老虎之间交流的,仿佛是老虎倥偬的一生。

只见那只老虎雍容地转过身去,缓慢地背道而去。金色的阳光笼络在它身上,它那斑斓的体毛错综有致地蠕动着,具象的波纹随着它紧致的步伐流水一般向前奔涌着,直到远离人群的一角,最后背对着所有人蜷缩着躺下。

它是那么的高傲,那么的对人类不屑一顾,震撼到小天风幼小的心灵。

“它不会吃我的,因为它当我是朋友!你这样说该令它多么伤心?!”他回过头来,对妈妈充满着怨怼与失望,然后又生气地跑开了。

“你呀,怎么教孩子的?明明隔着铁栅栏,怎么能咬到人?!”任飞扬也借机把她数落一番,然后走向一边。

刘诗雨惊讶得捂着嘴差点说不上话来,她喃喃自语道:“我到底是伤了小风,还是老虎的自尊心呢?”

小天风一个人跑到湖边,静静地扶着栏杆凝望着远处。

冷静的湖面有三只一样大小的天鹅在凫水,它们身后的波纹留下三条平行线,永远不会交叉,只会在时光里消失,整个如镜的湖面静美得就像一幅油画。

而此时,小天风身边一位来自喧嚣世界的少女与一位大男孩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在一旁侧耳倾听着。

“它们为什么不会飞走呢?”少女好奇地问那位大男孩。

“因为它们的翅膀被剪掉了。”

“为什么会是三只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两只是公的,一只是母的,并且它们之间只有友情,没有爱侣。”大男孩平静如水地说。

“为什么呢?”少女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望着那位大男孩。

“因为这只母天鹅不愿伤害到任何一只,所以宁愿跟它们两个只做朋友。”大男孩意味深长地解释道。

小天风深刻地思考着他们的对话,尽管他听不懂,但他们说过的话语仍像一个美好的愿望一般,在他的心中留下涟漪。

对着烟波浩渺的湖面,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他的面庞,此时的他就像一道灵息吹拂的生命,他那纤微的心灵总是能感觉到天地之空灵,万物之叹息。

这时,任飞扬走过来,看见儿子一副专注的神情,便悠悠地说了一句:“嘿嘿,儿子,你长大后要记得,其实女人才是最可怕的老虎!”

待他回过头来,看见刘诗雨正杏目圆瞪地望着自己,又赶紧改口说,“但人类应该试图与老虎亲近——”

小天风突然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他忧忧悒悒地说:“我感觉这里就像一座动物监狱,你看,它们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它们都是因为不听爸妈的话,所以才被抓来了这里,看你以后还淘气不?!”刘诗雨总是喜欢把一切都引申到教育,说完她便去牵小天风的手。

小天风一脸抗议地甩头跑到爸爸这一边。

“走吧,我们一起去猴园看猴子去——”任飞扬轻快地说完,小天风便愉悦地拉起了他的手。

他们一起来到了猴园,那些笼中的猴子一见到小天风便立即蜂拥般围了过来,在里面上蹦下窜,唧唧啾啾。

它们望着小天风那崇拜的眼神,就像拥戴他为王似的。而小天风对着它们,也倍感亲切,仿佛见一群老朋友。

“小风,离它们远一点,危险!”妈妈又在他背后大喊道,喊完又赶紧用手封缄住嘴。

“你看它们多么乖!”小天风把手伸进栅栏,轻轻抚摸着一只乖巧的小猴子的头。

“其实它们都是不听话的小孩——”刘诗雨又开始绘声绘色地吓唬他,“它们吃了有毛的桃子,就全身长出毛来,然后就被关在这里。要到了这里还不听话,就会每天挨鞭子,看你以后还听话不?!”

“咦,怎么可能?!”小天风满腹狐疑地望着爸爸。

“没错,它们假装听话,只是为了讨点食物。”任飞扬也郑重其事地补了一句。他总是会适时地改变立场,就像永远都站在公理这边一样。

于是,小天风握着铁栏杆凝望着它们,久久没有言语。从猴子们的眼神里瞬间就洞穿了它们的心灵。在他看来,这些可怜的猴子惟妙惟肖,多像他自己!

“那就给点食物它们又如何?!”小天风突然磅礴大气地说。

为了让儿子尽兴,任飞扬只好跑去买了一大堆猴食来,回来不停地对着小天风抱怨道:“这里的猴食特么卖得比人吃的还贵!你简直就是一口化钱炉!从明天起你一定要好好上幼儿园,学好了本领,以后多赚些钱来回报老子!!!”

“别总跟孩子谈钱,这样会腐蚀孩子美好的心灵——”刘诗雨责怪道。他们两人总是喜欢拿小天风当挡箭牌来明争暗斗,借机占得上风。

“那又是谁腐蚀了我纯洁的心灵呢?!没结婚前我曾视金钱如粪土,结婚后不得不视金钱如岳母。每个月工资大部分必须交给你,只留了那么一点碎银子还要被你和风子层层盘剥,你却还总怀疑我存了私房钱!”任飞扬借机抒发他的怨气。

“任飞扬,你别在这里财神爷讨米——装穷!你抱怨什么?!你整天跟着领导跑,你敢发誓你没存私房钱?!只是希望哪一天不要被我发现!再说,你那点破工资才多少?!你还好意思拿出来讲,你看人家的老婆哪个不是穿金戴银,金缕玉衣?我却连护肤品都舍不得买!!!”刘诗雨没好气地说道。

“好吧,我送你去长沙马王堆过那种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吧!”任飞扬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说完,又有些心虚,赶紧换回话题,“我就是要跟他重复又重复,强调又强调,别觉得钱不重要,别跟钱讲面子……”

小天风最烦父母因为金钱而争吵,他只管专注地喂猴。那些最前面的猴子抢到了食物,要么蹲在一边吃,要么跑得不知去向,而后面的猴子又不断涌上前来。

“没有了,爸爸,猴子还没吃饱呢!”不一会功夫,一大堆食物便喂空了。

见爸爸还愣在那,小天风又补了一句:“你要不舍得为我花钱,就别怪我以后赚了钱不养你!”

刘诗雨这才粲然一笑,望着任飞扬。任飞扬被小天风弄得哭笑不得,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小天风不用钱就能磨推鬼。

“你要明天不乖乖地跟老子去上幼儿园,老子一定会阉了你!!!”任飞扬狠狠地揪了一把小天风肉嘟嘟的小脸。

他才说完,那些猴子又在笼子里上蹦下窜地一阵激烈的骚动,龇牙咧嘴地冲着任飞扬嘶叫着,像是集体向压迫小天风的邪恶力量发出抗议和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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