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轿,公公领着穿过层层叠叠的宫殿来到皇后宫中,进门穿过珠帘之后,凤榻之上坐着一位端庄持重的妇人,虽说有岁月痕迹但是风韵俱佳。身上暗红色云锦凤纹衣裳低调而华丽。现下微闭双目,焚香凝神。
那公公弓着身子回道。回禀娘娘。尹淞宸带到。
带过来吧。
公公听得带着淞宸来到榻前,淞宸忙下跪行礼。
罪臣之女尹淞宸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福寿安康。皇后缓缓睁开眼睛。
你抬起头来。皇后细细打量良久。
果然是个美人。本宫特意降旨让你到我身边随侍,是为了让你将功折罪,你若是个懂事聪明的。定要尽心服侍才不负我一番苦心。
淞宸面无表情的对着眼前之人,敬也不是怕也不是。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声。
多谢娘娘,淞宸知道了。
好了,以后我就叫你宸儿了。你的母亲是骆昭容的亲姐姐。如今你进了宫也该让你们见见的。
刘公公带她去骆昭容宫中相见,回来之后你就把她编入我殿中侍候,知道么?
皇后娘娘放心。小的记下了。
淞宸跟着刘公公一路向南走去。行至人烟稀少处,淞宸低声叫了一下刘公公。偷偷往他袖子之中塞了若干金子。刘公公并未低头,用手摸了几下。脸上浮出笑意。
这侯府门上的小姐就是和那些低下的奴婢不同,小姐放心,岑公公都吩咐过小的了。要好生的照顾小姐。况且还有骆昭容的关系,小的一定会尽心的。
淞宸懒懒的扯起一个笑。那就多谢公公了。我初来乍到要是有什么人事相关或者是礼仪不周之处。一定请刘公公多多提点。
这是自然。
两人行至骆昭容宫中,淞宸见到姨母,两人便都是泪水连连。
骆昭容安慰道。宸儿莫怕。我在宫中受罚只是牵累之罪而已,并非实罪。况我平素侍奉皇后勤谨,恭敬有加不敢怠慢。所以并未受苦。你若是有机会定要多来我宫中,我也会叮嘱刘公公多多照拂于你。
谢娘娘,本是我父之过连累你降位,宸儿心中不好过,如今又要您来照拂我,更是心中有愧啊。
你说的哪里话。我与你母亲是亲姐妹,本就不分彼此。你就像我的女儿一般。对了,这是我女儿惠端。你二人见面认识。以后要多多帮扶。
淞宸施礼,见过惠端公主。
惠端忙扶起淞宸。姐姐快快请起,我爱玩。平素经常去各宫走动。以后我会多多去皇后宫中看你。
多谢公主。
还有一样,惠端公主低声道。以后在皇后宫中,不免要与惠孝姐姐见面。我多少听到些前时的事,虽然惠孝姐姐不是恶毒之人,但是请姐姐万事多加小心。若是有什么困难让谁给我,或者母妃宫中来个口信,我定会设法周全。
谢过公主了。
这时刘公公在远处微咳了一下。淞宸会意起身辞别。回到宫中听从刘公公吩咐去皇后书房洒扫。同样的宫女并没有与淞宸说话,都是各自干各自的活计。
有三个年纪颇长的一边干活一边的小声嘀咕,不时的向淞宸一边飘去。等到书房洒扫完毕,三人中的一人吩咐收拾东西。然后三人就凑了上来。你可是侯府的小姐?
淞宸点点头。三人看见点头就止不住的笑意。
尹小姐初来乍到,以后有设么不便不懂的就只管跟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哦,那就多谢各位姐姐了。
好,好,我是这里管事宫女叫翠平,这是翠玉,翠兰。小姐长得俊,他日若是一朝选入君王侧。扶摇直上之日可不要忘了我们姐妹。
各位姐姐言重了。我已然嫁人还如何能入侍君王。
哎。小姐。在这皇宫里,就都是皇上的人。也不多说了。我们先走了。你一会收拾完就先回去歇息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淞宸听得无奈只好称谢。
三人出了门,翠兰问道。姐姐。这小姐既然已经嫁人了。怎么会有出头之日啊?我们是不是空欢喜一场了。
翠平嗔到,你知道些什么?我听得皇后宫中的银儿说,前些年太子因为中意侯府小姐遭到皇上和皇后轮着番的责难。如今太医都快住在皇上殿里了。怕是有什么不好了。到时候太子登基,看这花似的小姐不就得像猫儿见了鱼一样的。到时他是九五至尊,就算她是贞洁烈妇在这宫中也只能乖乖听话。
姐姐说的正是,到时候最不济她稍作打赏。我们出宫就不愁吃喝了。三人一番得意的离开了。
忙忙碌碌的天色渐暗。淞宸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干了大半天的活计身上多有酸痛。晚上送来的饭实在是难以下咽。轮到自己去盛已经是寥寥无几了。以后这日子怕是要慢慢适应了。想到不知何日能出宫,心中是一片悲戚。
这是有人叫她出门。然后门口是个脸生的小宫女。
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是给你的。说着塞了一个食盒给淞宸,我叫环儿。没事我就来看你。别让别人看见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淞宸拿着食盒一头的雾水。应该是骆昭容宫中的吧。便请喊了一声,多谢骆昭容。
那小宫女停了停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打开食盒菜色精美,回到房中吃起来味道也很好。那小宫女没回头究竟是不是骆昭容送来的。哎,不去想了。吃完了东西淞宸疲惫的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依旧是这样的活计,正在宫前侍弄花草。然后看见几个宫女簇拥着一个身着鹅黄色华服的女子来到宫中忙和其他人一起跪倒。
参见公主。
原来是惠孝公主,那公主马上要进宫门却停下了脚步。折身问道。昨日入宫的尹淞宸可在?
淞宸暗道不妙,也只得忙忙出列,跪下请安。奴婢尹淞宸见过公主。
惠孝淡淡的看了一眼,话也没说转身便进去了。到了殿中给皇后请安。
见过母后。我刚去给父皇请过安,看父皇精神甚好。想来是要大好了呢。
皇后笑道。我女孝顺,每天都跟依时给你父皇母后请安,不像你那哥哥时常三五天都不见人。
母后莫怪哥哥,哥哥是太子,必然是日理万机的。
就说你懂事。惠孝想了想撒了个娇。母后女儿这么懂事,可有些什么赏赐啊?
你这个小人精啊!说吧要什么啊!
女儿看见您宫里有几个新近的小宫女,利落的紧。不如就赏给女儿吧!
不过是几个宫女而已,你自己挑去吧。
谢谢母后。
不过,皇后转过头看着女儿,别的都可以那个尹家的不能动。
为什么?不说了随女儿挑么?
她之所以被我特意召进宫来,是你父王和我的意思。是为了大事着想。所以她必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就别想了,任谁都是要不去的。
惠孝满眼的不高兴。
皇后哄她,我的好女儿。母后知道你什么意思。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挂怀了。且不说这两人已结为夫妇,就算是和离了。你已取消婚事难道还要纡尊降贵的再去嫁他。你若是与她为难不是显得你气量狭小,落人口实了么?
母后听你父皇说邻国的几家王子都说要前来求亲。那时你若嫁过去就是一国之后了。就算是你不想远嫁,到时候让你父皇给你选一个品学兼优的权臣之子,你是嫡出的公主谁都不敢让你受委屈。
皇后说白了惠孝的心思。惠孝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母后说的是。反正女儿还想多多在父皇母后身边。若是有了中意的人选女儿定不会让母后忧心。
惠孝离宫之时又是不住的盯着淞宸看。想想多有不甘。走到淞宸身边。
淞宸又是行礼。
尹淞宸你是戴罪立功之身,在我母后宫中要勤谨侍奉。你可知道?
奴婢知道了。多谢公主教诲。
惠孝本想在多说些什么。想想。白了两眼就走了。
到了晚上,环儿又来了。把旧的食盒接过去。送了新的来。又说姑娘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与我。
淞宸接过道谢。拉住要走的环儿。姑娘是那个宫的?可是骆昭容派来的?
姑娘莫要为难我,我受人差使,便要忠人之事。你且放心吃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那好吧。那烦请姑娘下次给我带些纸笔用具,我想写写字。淞宸见环儿口风紧的很。索性就不问了。
好,你放心我下次定会给你带来。
翌日。淞宸收到纸笔皆是上品。谢过环儿之后。看了半晌。这纸笔比我在家中用的还要精良很多。我在宫中熟稔的人少之又少,能赠我如此纸笔的人怕是地位不低。若不是骆昭容究竟是谁呢?
皇后宫中这半月的活计干下来也适应了不少,虽说活计粗重。淞宸便把它当作是苦其心志的修炼罢。这干杂活的小宫女大多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暗处。年岁大一些的也不与她们争宠讨赏。也没有什么利害相关。怕是还有那位管事宫女等着我飞上枝头的照拂吧。想到这里淞宸摇摇头,愈发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呢?淞宸一抬眼,看到是太子,便马上下跪行礼。
太子看了她一会儿。笑着走到宫中去给皇后请安。淞宸长舒一口气接着干活。倒是翠平等人见了这一幕高兴的不得了。
皇后这一幕看到眼里。等太子请完安走。单独叫了淞宸留下。
早听说你灵慧过人。你可知道我把你留在宫中有几层意思?
奴婢明白,有奴婢在就是有尹白两家在。
还有呢?
淞宸抿抿嘴。怕是还有太子的缘故。
正是如此,今天我想说的是,你若是安分守己。还有你出宫之日。若是不安分那就不要怪本宫了。
淞宸行了一礼。一脸冷色道。皇后娘娘放心。奴婢虽说是微如尘芥但是也不是不知礼义廉耻之人,绝不敢再侍二夫。天家富贵再过显眼不过是烟尘而已。奴婢进宫只求不为祸家人。早日出宫与夫君团圆。
皇后听得眉头微微一动。口气也软了一分。既如此我也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尹白两家安分守己。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让你出宫。
这算是入宫以来第一个好消息了。多谢皇后娘娘。
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几个月。一日正在廊下与小宫女闲话。突然见到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殿中。然后皇后娘娘就马上的出门了。平素里风清云淡端庄持重的神态也是不见了。就连步摇缠在一起也没有察觉到。
淞宸心下不好。怕是这皇上。。。
紧接着管事公公和翠平就忙吩咐大家各自的忙活起来。确凿是皇上薨逝了。又是换衣又是布置。忙的几日都不住脚。
淞宸紧紧的跟着皇后身边,等着在丧礼上能见上白缗一面。可是人来人往,入宫之人又是颇多。等到众臣轮流行礼的时候才远远的看见白缗排着序过来。便眼盯盯的看着他过来。白缗也是想趁机见见淞宸。等到跪下叩头的时候两人才接上了目光。两人相见。一下子两人就像泪珠子就断线似得往下掉。有千言万语奈何动不得说不了。白缗见淞宸身着素缟脸上消瘦好不心疼。心中疼惜也是无法。只好默默流泪,知道兄长白纡在一旁提醒才叩完头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
两人见过这一面却是更添相思。丧礼结束。紧接着就是筹备登基大典。淞宸想着等到朝堂稳定了。太后就能将我放出宫去了。想到此处心中便是好受几分。
宫中的忙活到了登基大典之后终于安静了。皇上孝顺特意新辟了上阳殿让太后居住,淞宸也就从原来的清宁宫搬到了新建的上阳殿。宫中又是回到了如常的平静。只是上阳殿离皇上寝殿很近,皇上时常回来上阳殿中请安。淞宸本来担心,但是想着新皇继位必定会充盈后宫,到时候千娇百媚。皇上就无暇看我这个素衣倦容之人了。再不济还有太后在。想来也就是个明后年应该就能出宫了。想到这里心中高兴不已。
不过倒有一件,就是不论是丧礼和典仪有多忙,环儿都能依时前来东西。就连自己值夜都能知道。且不仅是吃食愈加可口而且有时候还会送些衣衫补品。自己离宫之期不远,必要弄清楚真相,以免节外生枝。便在等今晚环儿来到。
晚上淞宸接过食盒,便故作闲聊。
环儿妹妹多谢你的照拂。这几日大家都忙起来了。辛苦你还给我送吃食。
环儿笑道.姐姐客气.
我…
姐姐有什么事么?
这事真是羞于启齿,太后娘娘这几日忧思过度,太医们都是时时守候,偏巧不知为何却总是胃肠不适.我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麻烦太医.况且我身份低微,又是入宫不久.人情的事也不会做.麻烦妹妹帮我问问我该吃个什么药.淞宸故作难色.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锦缎香囊.
这个香囊是太后娘娘亲赏的,里面包的是进贡的香料.如今我就转赠妹妹。多谢妹妹帮我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来.我前时讲过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必定尽心就是了.你等着明日我就给你送药来.
那就多谢妹妹了.说罢将香囊塞到环儿手里.环儿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
等到明日,环儿连同吃食送了一帖药来.淞宸谢过将药收好.
再到翌日,便寻个由头来到了太医院。跟着门口的小太监说,公公我今天来取药。
门口的小太监懒懒的问,什么药啊。
淞宸拿出昨天包好的一小部分药,我也不懂,是宫女环儿给我送的,先下吃没了我来取.
你是那宫的。
奴婢是太后上阳殿的.
小公公疑惑道。那怎么是环儿给你送的药。好在都是欧阳太医看也不妨事。进来吧。
淞宸跟着进去。在一旁候着。然后就看见小公公在药簿上一番查看。然后过去毕恭毕敬的跟一位白须太医说着什么。
太医看了一眼药。捻起一张方子就给我小公公。
那小公公包好了药。递给淞宸.
诺,这是你的药。
多谢公公了,敢问公公这方子就是这位太医开的么?这是哪一位啊?
小公公疑惑的看了一眼。
这是自然,太医院规矩甚严,岂是能随便开方的,必要是寻了方剂是哪位太医开的.在让太医看过才能再开.既然是环儿给你求得方子,那位自然是宣政殿的侍候的欧阳太医.你是新来的宫女吧.
淞宸忙应到,是啊!奴婢才来不久.
看来你和环儿关系不错,还能让她去央给皇上随侍的欧阳太医给你开方子.
淞宸听完这话,心里就都明白了.
是。是皇上。这下可是坏了.自己就怕与皇上有丝毫牵连,如今送东西送吃食已久,如果事发,后果不堪设想啊!这不清不白的恩赏是要毁我啊!
淞宸连声感谢,拿了药匆匆的走了.
晚上,环儿再来淞宸就不在把东西接过来了。
环儿,我不是为难你。从今日起你就不必再送东西了。告诉你的主子。淞宸卑微不敢领赏。只求安稳度日。早日出宫。太后宫中耳目众多我亦是无心攀附。你就依样说来。你的主子就会明白必然不会为难你。
可是。。。
没有可是了,你就这样说吧。我定然不会害你的。
环儿回宫将这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小太监听。小太监也就依样说给了皇上听,皇上不知道那里出了破绽,只是话说到这里了,就此作罢吧。
这当上皇后的太子妃确实愈加跋扈。因为选秀之事给后宫嫔妃好一顿折腾。皇上看在眼里,可是自己刚刚继位。秦家风头更是滔天。自己谨记先皇嘱托,只好先容忍一二,只是这淞宸自己每次见她都是挪不开眼睛的。即使是心中明白她是神女无情。可是一见她弱柳身姿,自己心中便是把持不住。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身旁的管事的陈公公小心的提点皇上。
太后说了初五就是最后殿选了。希望皇上多多留心自己薛家的女儿。此女风姿出众。德行出众都是上佳人选。
好了,朕知道了。
恩,还有皇后说了秦家的表妹也请皇上多加青眼。
皇上听了一脸的不悦,这皇后是要把她秦家的女眷都给我找进宫来么?不如这皇宫都给她秦家好了。陈公公吓的忙跪倒求皇上息怒。
朕这周围全部都是年老的宫女,不都是她授意的么?以为朕不知道。
还有你。说着皇上踢了陈公公一脚。你是朕的宣政殿总管还是他秦家的家仆啊。以后除了朕的话别人的话不许给我听。知道了吗?
奴婢知道了。皇上息怒。奴婢知道了。
翌日,皇后宫中的采莲到陈公公的宫中打听情况。陈公公一脸的不高兴。
烦请姑娘告诉娘娘。我听娘娘吩咐打点之事让皇上知道了再加上那小何子不知道跟皇上说了件什么事,新怒旧火一起来差点没把老奴踢死。以后这事啊。是办不得了。
采莲好奇。皇上怎会知道?那小何子跟皇上说了什么?
我哪里知道,是皇上偷偷吩咐下来的。瞒着我呢。
采莲赔着笑脸又给陈公公使了不少银子。就回宫禀明皇后。
皇后一听自然是不高兴。然后就叫采莲把小何子叫到殿中,好一顿的威逼利诱。小何子是个小太监怎么敢惹了皇后。就老老实实的全说出来,就连滚带爬的走了。
皇后听后气的将殿中东西一通乱砸。这狐媚子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还不安生。我不整治你还不知感恩。还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你等着,我若是让你好过我就枉作后宫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