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升,满绮树,曙万瓦,收夕雾,丽云殿,照峻宇。旭日初升,那昨夜,悲也好,喜也罢,都作过去,而新一天,就停留在你的指尖,如果度过,取决于你的心境。
练影就是在这样美好的早晨醒来。睁开眼,一片耀眼的红色闯入眼帘。
练影小心翼翼的坐起,生怕哪个动作粗鲁,破坏了这梦境般的美好。
再看,身上盖,通红大被覆盖,上绣鸾凤呈祥;踏梯放,一双艳红色花鞋,上绣抱子石榴;眼前挡,崭新红色帐帘,轻薄犹如蝉翼。
撩开窗帘,喜字对对贴墙,红烛燃了大半。白虎儿酣睡烛旁,苍龙儿因还有几道现做饭时未成,忙着准备去了,只留下她一人等候练影醒来。
成亲,这是练影唯一能想到的,可她看了看自己,除了被人换了装束,好像也没做些什么,心下稍安,便道:“你是谁?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白虎儿嫉妒练影得少主恩宠,心中有恨,因侍奉她半宿没睡,现在又惹了自己的美梦,便表现得爱搭不理,依旧趴在桌面,侧了个头,背向练影,道:“我是白虎儿,这是花峪兰苑,我们少主的婚房,你是我们少主捡来的。”
“你们少主在哪?”
“仙池。”
“仙池在哪?”
“你怎么那么烦哪,仙池都不知道,”白虎儿不耐烦,没好气地嘀咕着。
她随手一扯,一股力道打出,墙面上悬挂的红绸,跌落下来,正蒙在她的头上,可也盖在了燃了半截的红烛上,红绸点燃。
练影张嘴刚要大叫“着火了”,这白虎儿随手在空中一划,那窜起的火苗立时熄灭。
练影只惊得目瞪口呆,听人说,有江湖异人,豪情万丈,可杀人无形,可踏水渡河,可飞檐走壁,可隔空发力,今日所见,实在是大开眼界。也不敢问仙池具体位置,只默声穿好鞋袜,蹑手蹑脚的出门,生怕惹火了屋里人,把自己给杀了。
出了院门,她便顺着一条林间小路,往东南方向而去,她相信,只要认准一个方向,勇往直前,就一定可以走出去。
人有时候以为得真谛,许多时候都是靠运气支撑。而练影,恰恰少了运气,东南方向,正是仙池的方向。
漫野花丛,与人齐高,姹紫嫣红,芬芳四溢,晴日催花,花暖欲燃。天地广阔,总有那么一片景色,美的让你窒息。
逃离,这是练影的目的,她无心欣赏,费尽心力,才算穿过。一方碧湖映入眼帘,绿水逶迤,光滑如琉璃,白云无迹,水天似一色,素鸥闲飞,共感秋之色;空水澄鲜,疑是神仙住处。
练影看痴了,倘若心无归处,就在此地生根,逃避勾心斗角,远离灾祸纷乱,就在这样的净土,从生到死。
就在此时,碧湖正中,有人缓缓冒出头来,头发遮挡面貌,厚实的臂膀,豪壮的胸怀。
有人,还是个男人,练影下意识的背过身去。
风过,花瓣化雨,从天而降,洋洋洒洒,落在了练影的四周,一道身影伴随着花雨闪过,夹杂着细小的露珠,有几颗淘气的,落在了练影的脸上,凉飕飕的,反衬着她的脸更红更烫。
那人头戴面具,立在练影面前,黑色衣衫,调了几缕银线,勾勒出点点图案,随意印在袖口。
这人正是救练影的黑衣人,苍龙儿与白虎儿口中的少主,他依旧用腹语说话:“偷看男人洗澡,也不知羞。”
练影八岁时候,就失去了奶奶,独自流浪,独自生活,许多礼数都不尚懂,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野丫头。如寒崖上一朵盛开的野花,没有同伴,无人欣赏,独自体会黑夜与白昼,独自承受风吹与雨打,当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枯萎了,离开了,无人记住她曾经来过。
一朵巴掌大的红花,横挡在他二人之间,兮灵山少主手起指落,摘了下来,插在了练影的发髻,才道:“你现在才捂眼睛,是不是晚了点。”想想也对,练影移动手指,摸向耳侧的红花,却被兮灵山少主拦住。
练影的脸,原本就红,被红花映衬,多了几分娇艳。早晨的风,终究带着来自昨夜的寒气,练影在瑟瑟发抖。
“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是不是那群丫头偷懒,回去我教训她们的。”兮灵山少主道,将挂在臂弯的披风,搭在了练影肩头,动作柔缓,仿佛在侍候一件珍藏多年的工艺品,他冰凉的指尖滑过练影的脖颈,那道红印牵扯的疼痛,让练影抖了一下。
“怎么弄得?”
练影摸了摸,却没有印象,尴尬地笑道:“估计是在这花丛中划的吧。”她的笑,只是嘴角上扬,强硬的拉扯脸上的肌肉,挤出来的。
兮灵山少主冰冷的眼神,漫起了一丝泪痕,毫无缘由,只觉得心痛,如蚂蚁嗜咬,利刀割剐。
眼前练影遭遇的,正是多年前他曾经经历的。类似的命运,让这兮灵山少主心中,升起了怜悯,他想保护她,可造化弄人,他注定要折磨她。
兮灵山少主拉起她的手,行走在这花丛中,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丝毫表情,眼神呆滞,心情复杂。
重新回到花峪兰苑,苍龙儿与白虎儿已经等候多时。
苍龙儿贴近少主,低声说道:“少主,饭菜已经备好,请您入座。”她说着,将一枚漆黑的药丸塞到兮灵山少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