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结南云，寒风朔吹，练影依偎在兮灵山少主身上，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温度。
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有些甜，有些慌，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雨鞋飘飘然晕头转向。
练影记起，奶奶曾说过：“一念妄心才动，即具世间诸苦。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念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有心皆苦，无心乃乐。当知妄心不起，始合法身寂灭乐也。”
可是，何为妄心，练影从未参透，莫不是说现在的感受，便是妄心，练影不安，推开了兮灵山少主。
兮灵山少主没有说话，只望着练影那张忽明忽暗、忽喜忽忧的脸，思量不透。他爱慕练影多年，可练影心中，他们相识结交，仅仅几日，屈指可数。感情之事，急不得，他有信心，让练影接受自己。
练影抬头，阴郁的眸色划过那冰冷的面具，重新落回地面上那不起眼的小草。朱唇微启，言语道：“那，你，你是不是，全都看见了。”
“什么？”兮灵山迟疑片刻，随之领悟，练影这是在问他，有没有看过她的身体。兮灵山少主漫不经心的捏下竖在肩头，来自练影的那根长发，随意一抛，丢在风中。
“又不是第一次了。”一改方才的情深模样，兮灵山少主竟言语轻佻，如在意，如不在意，心思深沉，如面具下的那张脸，品不透。
“你说什么？”这下疑惑的反是练影。她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重重的打在兮灵山少主的肩头。她用自己的行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兮灵山少主灿然而笑，玩心大起，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地痞流氓模样，言道：“你看了我，我看了你，大家公平，谁也没占便宜，谁也没吃亏。”
风起，拨乱青丝，沙起，迷乱双眼。兮灵山少主，如看戏般，等待着练影的反应，这个女孩，还是初见的样子，让他眷恋。
凌乱中，练影踮起脚尖，微凉的朱唇，贴向兮灵山少主的脸侧，皓齿微启，咬住了兮灵山少主的下颚。血，顺着练影的嘴角淌出，有点烫，有点腥，滋味一点也不好。可不知为何，练影懒得松口，她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在惩罚兮灵山少主，还是在惩罚自己。
“你疯了。”兮灵山少主双头搭在练影肩头，将她推离。
练影用衣袖，蹭干净嘴角的血，喜滋滋言道：“你叫我无法见人，我便叫你也无法见人，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大家方公平，你笑话不得我，我也笑话不得你。”
“呸，公平什么？分明是不公平。当时你昏迷不醒，我无计可施，只得这般，实属无奈。我可对天发誓，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保你性命，绝无其他非分只想，自始至终，我都未碰你一丝一毫，你若不信，我愿已死偿你。”
听闻兮灵山少主如是说，练影才稍心安，可望着兮灵山少主下颚流血不止，方后悔不迭，若要她开口认错，也是万万不能。只呆在原地，思量万千，欲寻个法子，顺坡下驴。
又见兮灵山少主转身，径直走向右侧不远那条流淌的小河。练影一声不吭，也跟在身后。
河水清澈，润湿了兮灵山少主修长的指尖，随着一个撩举的动作，水花四溅，滚过兮灵山少主的脸颊，立即被斑斑血迹玷污。
兮灵山少主为自己清洗伤口，涂抹伤药。白虎儿送他的这瓶金创生肌散，原本是给练影备的，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拜练影所赐，自己竟派上用场。抬眸见水中佳人倒影面色惆怅，兮灵山少主言道：“若是处理不当，怕是要留下伤疤了。”
正是千载难逢的讨好机会，练影自告奋勇，道：“我来帮你。”
“别了，我怕你再咬我一口，若是毁了容，我还要重新打造一副更大的面具。”
闻此言，练影知兮灵山少主火气以消，忐忑之心平复，低眉浅笑，极尽妖娆妩媚。
佳人心情转好，兮灵山少主忍不住欢喜，童心未泯，抬手撩拨了练影一脸水花。
初冬时节，幽静河畔，二人追逐打闹，嬉戏玩乐。
二十年来，他从没有如此笑过。
十六年来，她从没有如此开心过。
练影，曾经也深入逆境，饱受摧残，曾经也仿徨无措，穷困潦倒。只要心向暖阳，谁又能将她的心封存。她蹦跳着，享受着生命送给她的一切，有快乐，也有悲伤。
天边，白云悠悠，一卷一舒之间，空灵淡泊。
远方，巍峨群山，高峻挺拔，层峦叠嶂。
近处，漠漠水田，白鹭劲翅，自由无束。
身侧，佳人安好，此生，再无奢求。
此情此情，兮灵山少主心有触动，吟唱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练影忽然止住了脚步，拉住兮灵山少主的手松开，微微侧头，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仔仔细细看了兮灵山少主一遍。
兮灵山少主捏了捏他冻得微红的小脸，柔声问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练影点点头，若有所思：“我突然感觉这一切好熟悉呢，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大哥哥，拉着我的手，吟唱一首我听不懂的歌谣，曲调与你唱的相仿。”
“你对那个大哥哥，还有印象吗？”兮灵山少主眼中闪过一丝亮色，然而，如昙花一现，一闪而逝。练影未曾察觉，只道：“奶奶说，我两个人命理相克。他会给我带来无尽劫难，如恶魔一样，我害怕，不愿想起，时间久了，也就记不清了。”
“嗯，这样坏人，忘记最好，不提也罢。”兮灵山少主重新挽起练影的手，道：“走，我带你回山。”
“我累了。”
“我背你。”
回山，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血雨腥风。如果知道结局，兮灵山少主一定会带练影，远走高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