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跟她还只是比普通同学更进一步的朋友关系,但是自从跟她电话联系上以后,每逢节假日,我都要发一下短信或者打一下电话,聊表问候。她也很健谈,虽然我们聊得天南海北,唯独不聊感情。她文科,我理科,所以我俩还经常聊语文和英语,她数学不好就不聊了。
从电话联系上以后,我就发了奋地读书,她在好班成绩名列前茅,而我还在差班徘徊,我感觉到差距,但也不是不可逆转。
本身从好班被发配下来的我,是有优势的,加上我从心态上开始拨乱反正,学习成绩自然是班上遥遥领先,虽然赶不上理科好班的翘楚,但若是还回到好班,中游水平是足够的。
不过,不会回到好班了。我的高中三年,会一直在差班。成绩也会一直保持着班上领先。
其实环境是很重要的,特别是学习环境。好班确实学习氛围浓厚很多,而差班贪玩的同学稍微多那么一点。稍微不够坚定,就容易被带沟里,一蹶不振。可是我心里一直向她看齐,身处何方,都动摇不得我了。
暑假了,我听父母的,去了浙江。爸妈还是在进厂打工,妹妹小学也放假了。
她暑假也会时不时地找机会跟我聊天,问我在干什么。其实我就是帮爸妈做饭,陪一下妹妹,没什么好说的,就说没干什么。
某一天,爸爸的病情加重了,我急忙带他去医院,妈妈是个路痴,跟来的路上公交车还坐错了。我又跑去接妈妈。那段时间,爸爸的病情反反复复的,妈妈啥也不懂,指望不上,就我一个高一学生,带着他们跑上跑下。
其实我也很害怕,我知道爸爸得病很久了,但是,因为这个病治不好,就慢慢熬,我也没想过他要熬多久。我更不敢想,万一他要是没了,我们家怎么办,我又怎么办,儿子没有父亲的教育,总是一种莫大的缺失吧。
这个暑假,我干得最多的事,就是带爸爸去医院看病、拿药了。还好我来浙江了,不然,妈妈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妹妹,又要管爸爸的话,还真管不过来。
暑假结束,爸爸和妹妹,就跟着我一起回老家了。主要是,爸爸病情有些加重,在那边倒是给妈妈添了负担,回家至少有爷爷奶奶帮扶着,有米有菜的,饿不着。妹妹就回老家的小学继续念书。妈妈继续打工,挣点钱。
这个暑假,我有点疲惫。所以开学后,在去食堂打饭的路上碰到朱妍,我都笑不出来,就看了一眼,对她的问候嗯了一声,转身赶紧离开了。
她可能觉得我有些冷漠吧,所以也就没有多问我什么,我们也就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
我还是能在课间操的时候看到她,但总不是正脸。其实,她若是转过身来看我,我反倒会不知所措。
元旦节放三天,我回家了,回家之前去充了50元话费就赶紧给她打电话,没有什么重点,也没有啥特别想说的,就是想联系上她,听听她的声音。毕竟这个时候,我们还都是按键手机,若是智能手机的普及时代,可能,我那电话就不知道怎么打出去了。
我们还是聊学习,聊对一些问题的想法。我从来不跟她提我的家庭,她也从来不跟我说。我们俩,就像是,不了解彼此身世的心灵上的好朋友。抛开一切,只是单纯的个人,我们是两个关系友好的朋友。
爸爸在我高二寒假前,去买了学校附近的房子,清水,楼梯房,当然了,是倾家荡产买的。因他病情得不到控制,又怕治病花光了积蓄,还没有给家庭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吧。农村的一间土房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儿女长大了,而自己又倒下,真的很无奈。
这房子据说是爷爷拿着罗盘选的,六楼,说是看到里面有金雀,寓意后辈要出人才。装修自然是没钱的,所以很多年,我们都没踏进这个房子。
高二下,刚期末考试完,我就提着书包奔去我们镇上医院了。爸爸的病情实在是太严重了,我看着他真的很痛苦。我打电话给妈妈让她赶紧回来,妈妈回来带了她的那些打工用品实在太多,非要打电话让我去接,爸爸这边又太严重,端屎端尿的。我走了,怕妹妹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跟妈妈说:“爸爸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你看着打个车或者把不要的扔了,赶紧回来吧。”
妈妈舍不得她那些生活用品,还是强带回家,才赶来镇医院。爸爸就留着最后一口气见她,还想见见爷爷奶奶,我打电话给爷爷奶奶,但是他们却一直没有来。我不理解,以前觉得他们是儿子太多,所以对这个生病的儿子无所谓,也许我错了,他们或许是不想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一刻吧。
爸爸就走了。走之前,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看好你妈。”这是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我所理解的这句话是一定要照顾好妈妈,爸爸不在了,儿子来照顾妈妈,承担起家庭里男子汉的责任。在以后的生活中,我也一直无条件地维护我的妈妈。
爸爸的葬礼在老家举行,班上很多同学知道了,也来参加了葬礼。我没告诉朱妍,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跟她聊过家庭,我不知道怎么说。其实我心里是希望她能来的,毕竟爸爸生前就知道我总是跟一个女孩子用手机聊天。但爸爸只是看戏不掺合。
爸爸的事情处理完,忙了好多天,不曾合眼。我就一靠在床沿都能睡着,睡得很死,无人入梦。
高三开学了,我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的不爱学习跟后来的为了她而努力,感觉都是非常幼稚的行为。人们所说的一夜之间长大,就是经历了人生重大事件的时候,被迫不得不加速成长的情况吧。所以,我认真读书,好像是为了家庭,又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包袱不轻,再没有从前的心态能轻装上阵了。
国庆节过后两天,晚自习后,洗漱完毕,快12点了,我收到她的短信,说她爷爷过世了。她爷爷是半夜11点多,突然就一口气不上来,就去了的。
我给她回消息:“有的人只能陪你一程,而不是一辈子,节哀。”
其实我真的是这样想的,我爸爸的事让我想开了很多,也变得豁达了,只是家庭负担重了些,人生也没有可以询问的导师了,妈妈一个妇人总是眼光狭隘、斤斤计较,我很难跟她说到点上。
她爷爷相当于她的半边天,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因为我以为父母才是天,所以没有对她有过多的情感安慰。我不知道她那段时间很煎熬,也许我一辈子也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她回去奔丧后,来到学校,我有想过找她当面聊聊的,毕竟我们都是在同一年痛失所爱的人,我也不想她一直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找她,因为高三的学习真的是太紧张了,压力很大。有一次我在教室去食堂的路上,看到了她,她在我前面,走得特别快,特别赶时间。我跑上去冲她笑笑,问她为什么走这么快。她就回答说:“抓紧时间,待会儿人多了排队浪费时间。”说着,她又跑到我前面去了,都没顾上和我好好说两句话。后来,我经常在中午下课,在跑去食堂的大军中看到她飞奔的身影,跑得特别快,就是去抢饭的,也是抢时间的。
我以前觉得跑路去抢饭,很没有风度,但是看到她跑得那么快,我也跟着跑起来了,跑一跑,就能最先打到饭,回到寝室慢慢吃,省了排队打饭的好多时间。或许,她回到寝室,也吃得很快吧,省下时间背个单词做个题之类的,可能真是她的家常便饭,她就是那么努力的人。
高三一年,我们都为着各自的前途努力着,没有过多的去打扰对方。
高考结束,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我多想去帮她一把的,毕竟我一个男生没有多少东西,书之类的也基本能卖的都卖完了,不要的都扔了,轻装简行是我一贯的作风。
但我还是没有去帮她,我不好意思去女生寝室,也不知道用什么名义去,我算她的什么呢?只能算,同学吧。
高考成绩出来后,她文科609,我理科528,都上了重本线,但她明显是要读211的,我肯定就一个普通一本。但我已经很开心了,如果我没有努力,是上不了一本的。虽然,大学毕业后才知道,一本不一本的,或许没那么重要,综合能力在职场才真正地考验一个人。但是那个时候,我就是很开心,至少能与她靠近一些。
她陪我去拿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俩一起去相馆照了张相:她坐在椅子上,我站在她右侧。侧身,左手搭在椅子上。
两天后她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我在东北,她去了武汉。以后,是越来越远了。但我们当时,都没有别离的感觉,只沉浸在都考上了重点大学的欢喜中。
人生,好像翻开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