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鱼舒卉大叫着从睡梦中惊醒。
几天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午宴,已经害她做了好几天噩梦了。
本来,那场午宴应该能宾主尽欢的。大殿下谦和有礼,太子温文大方,四殿下明朗活泼,少了三殿下那种愣头青,众位公子也很有眼力,不全是早些时候只会吃瓜的群众,再加上能满足所有人胃口的美味,就算推杯换盏全是算计,一字一句皆须斟酌,也能吃的挺开心的。
反正鱼舒卉心就有这么大。管他谁是谁呢,吃饭就能堵上她的嘴。
但是,小厮突然端上来一个盒子,说是暂时接了于将军兵符在外掌兵、等到接替终于回城的五殿下,送来的贺礼,贺大殿下身体康复。
还带了一封半文不白的信,一堆客套话,大概意思是解释自己为何没亲自到来。
从盒子递上来,鱼舒卉就有一种难言的预感。她不着痕迹地往大殿下身边凑了凑,紧张到发抖。
大殿下,倒是没见什么反应。只是被盒子里溢出的腐臭味激得皱了皱眉头。
“吃完再开吧。”太子干巴巴地说。
四殿下也在一边帮腔,“是啊是啊,先拿下去。大哥,要我说你家这小子忒不会看场合,老五送的什么,犯得上打扰我们吃饭啊?”坐立不安地说着话,灌了半壶酒把翻涌的吐意压了下去。
“这…”被说没眼力劲的小厮忙看自家主子的眼色,端着盒子怎么办都不是。
“给我吧。”鱼舒卉强行冷静,颤抖着接过。
“小鱼,不要勉强。”大殿下拦住了她想要开锁的手,把盒子放在了自己跟前。
“好了,”大殿下吩咐小厮,“你下去吧。”小厮揖了个礼,迅速消失。
走的挺快,已经没了胃口的鱼舒卉慌忙转移着自己的视线,这只小豹子,大概就是他们家初四吧。
接下来可就没人吃的下去了。大家草草扒了两口,就离开了饭厅,回到谈事的大堂。
“小鱼。”大殿下拉了恍惚中的鱼舒卉一把,示意她抱上盒子。
“大哥和鱼小姐坐主座吧。”太子溜达到下首左位。
鱼舒卉没心情,也没力气道什么谢。赶在大殿下和将军女鹅订婚当口,着急忙慌地送尸体,这么想,盒子里,怕是于大将军的…头。
先不考虑气味的冲击力,单是推己及人的悲伤,就能把鱼舒卉淹没。
这不是鱼舒卉的父亲,灵魂上不是,身体上也不是;但这是少年的爹,是沈叔叔的得意弟子,是大殿下三殿下都想拉拢的一号人选,是马革裹尸、死的壮烈的镇国大将军。
之前就知道他已经战死沙场,到今天鱼舒卉才闹明白,合着回来的尸体,差个头啊。
“小鱼。”大殿下又叫了她一声。
“啊?”鱼舒卉呆愣愣地仰脸。
大殿下叹了口气,自己打开了盒子上的锁,“这下,于将军算是回来了。”他说着,打开了盖子。
鱼舒卉这会儿倒是反应了过来,胳膊一搂,俩人就侧翻在地。于将军嘴里藏着的飞镖嗖地射出来,在大家眼前往天花板方向打了好几个滚。
然后下落,直挺挺拍在已经已经腐烂的眼眶上,露出一个失却了眼珠的空洞。
一屋子人都站了起来,有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差点晕过去——包括爬起来一半,正尝试拉大殿下的鱼舒卉。
这机关才能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最后鱼舒卉是被体弱多病但力气颇大的殷纪大殿下拉起来的。他喊了半天没见鱼舒卉回魂,只能叫来初二把人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沉这个脸和太子他们研究那个盒子到底什么意思。
“死者为大,五老五虽然喜欢些机巧之物,也做不出这种事啊。”四殿下没什么底气地分辩,大殿下冷若冰霜的脸也丝毫没有回暖。
太子尴尬地咳了一声,直接起身告辞。这事他们插不上嘴。虽然老五真不是不敬死者的人,但这会儿当着人家女儿、未来女婿急急分辩,一时又说不出究竟怎么回事…他实在张不开这个口。
他一撤,四殿下和众位公子也都跟着出了门。就在刚到门口的瞬间,有个什么又照着他脸飞了过来。
初一飞得是真快,一只手把那天外之物抓住了。定睛一看,生在宫里长在京城、打小有太子庇护没接触过社会阴暗面的四殿下直接晕了过去。
不单是那个天外飞头实在是恶心,这次嘴里眼里都射出了镖,初一用铁护腕打落了三枚,最后那个,扎在了他肩膀上。
谁让他为了他太子亲哥,在那个瞬间往前冲了一步呢。
大殿下只能发话,把受伤的四殿下、吓昏的两位公子安置了下来。然后吩咐初二领着鱼舒卉赶紧回家。
之后他让小厮带上盒子,推自己回到书房,挥退旁人,一下重过一下地敲着桌子。
这事不是老五做的,大殿下比谁都明白。
从皇后塞到边关的那位马将军手里抢下人头,并以五殿下的名义送到衡王府是他俩商量好的,为的是能在自己这也立个牌位,算是和于家贴近一点关系。
这…被敌军悬于城门,马将军强行夺下,经过这两出,有机关也不是不能理解。本来于大将军会守城失利,就是因为敌军有个擅长机关消息的能人,强行破了城门;那个马将军与于将军积怨颇深,能顺手害个人真的何乐不为。
但是,后面飞来的…腐烂严重,无法辨认身份,应该就是单纯的刺杀了。
大殿下灌了口午饭前斟好的茶水,咳了两声。
目标,应该就是太子。如果初一没有出手,那太子遇刺身亡,衡王府当家的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现在倒是谁都没死,初一一身的好功夫却露于人前了。与世无争的衡王大殿下,身边的侍从竟是个高手,本想看太子老三鹬蚌相争的他,也就不得不亲自踏入这场局。
最后这个…真是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不查,太子在这里遇刺,老四还受了伤、中了毒,自己没办法和皇帝交待;要查,这…怕不是从刑场捡的,就算追到根底,也和谋算这事的人没一点关系;要避开身份直接看机关手段,两颗呢,拆一颗没有去说服力,而有一颗打死也不能动啊。
“真是简单粗暴的手段。”大殿下啐了一口。
“殿下,是属下无能。”终于给四殿下解了毒的初一跪下来说。
大殿下摆摆手让他起来,“初一,只有你接触了后面那个,两个机关,手法是一样的吗?”
“属下,没判断出来。两个机关速度都很快,力度相差无几,但方向明显不同。必须打开看机簧判断。”
“那就算了,”大殿下只能想开点,“带盒子一起送到于家吧。你知道要怎么说。”
初一领命离开。
大殿下转了个圈,面对着书柜出神。被皇帝当成平衡的筹码,立在太子老三之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安生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却没想到,有人的动作竟然能这么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