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猝不及防的降临甘府，是在甘沛霖回府的第二日清早。
她刚刚梳妆完毕，就看见管家急火火的过来。
“大小姐，快去前庭的一进院候着。宫里的圣旨马上就到，老夫人吩咐阖府女眷必须出席迎旨。”管家急火火的说：“奴才还要去别处通知，就不耽误大小姐梳妆了。”
他急得不行，说完话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甘沛霖连问都没来得及问，管家已经不见人影了。
“糟了，该不会是……”留兰不免紧张起来：“该不会是大都督怕再有什么枝节，所以向皇上求了圣旨？”
“不会吧。”脆芯听的也是心惊肉跳的。
甘沛霖虽然也很紧张，但表情还算镇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赶紧去看看吧。”
已经有许久没露面的沫妍青也在甘姳露和沫初雪的陪伴下，从雍华园里走出来，聚在这一进的院子里。
甘老太瞧着她脸色仍然不好，不免担心：“都已经调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转。你身子也太弱些。回头换个御医好好瞧瞧。”
“多谢母亲关心。”沫妍青轻微勾唇：“儿媳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甘老太语气略微缓和：“再有些日子，姳露也要嫁人了，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好好为她操持。”
“是。”沫妍青没再说什么，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柳如媚身上。
如今的柳如媚，披金戴银自是不必说。连气度都变得好得多，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雍容华贵之气，到底和从前不一样。
她穿梭在众人之间，安排着迎接圣旨的事宜。看上去得心应手。
而这些事，原本都该她来操持才对。沫妍青双手攥拳，恨意腾升。一直把注意力落在甘沛霖身上，倒是忽略了柳如媚和她的庶子。
“祖母。”甘沛霖上前请安：“不知道是什么圣旨入府？”
甘老太凝重摇头：“你父亲只让人送信回来，说圣旨将至。其余的一字未提。”
“说不定是咱们沛霖喜事将近呢。”沫妍青眉心里透着冷意：“不是说敖家公子都已经去求皇上赐婚了吗？还有大都督，不也看上咱们沛霖。母亲，你说，咱们甘府这么鲜嫩的一枝花，究竟会花落谁家呢？”
有些怪她说话不分场合，甘老太不悦的睨她一眼。“怨不得你这病拖了这么久，皆因心思太重之过。闲来无事多念念佛经，少在这里造口业了。”
“母亲……”沫妍青没想到她这么说自己，顿时黑了脸。
“圣旨到——”
门外，内侍监嘹亮的嗓音，震动了每个人的心。
管家殷勤的引路，随即跪在一旁。
甘老太领着阖府众人上前几步迎旨，随即跪下。
“老夫人携阖家老小相迎，那咱家这就宣读圣旨了。”内侍监展开玉轴金线绣成的圣旨，恭敬而大声的朗读上面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甘沛霖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看着内侍监的唇齿，一张一翕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说不害怕，怎么可能。
真的很腻烦这种感觉。如果可以，她真不想自己的命运捏在别人手里。
“册为贵人，三日后入宫，钦此……”内侍监掩饰不住喜悦，笑吟吟道：“真是恭喜老夫人了。”
晃了个神，甘沛霖都没听见圣旨念了什么。
只看见内侍监将重新卷好的圣旨递到甘婉雲面前：“奴才恭甘三小姐，哦不，恭贺贵人大喜。”
“贵人？婉雲？”甘沛霖侧首睨了身边柳如媚。
柳如媚凝重点头。
“快去拿喜钱。”甘老太喜不自胜。已经许久了，甘府没出这样的喜事。当真是叫人高兴的。
“请里面坐。”
内侍监接了喜钱，连忙摇头：“多谢老夫人盛情。只是咱家还得回宫复命。只等三日后一早，奴才再来迎贵人入宫。”
宫里的人才送走。府里的人就像炸锅一样，将甘婉雲母女重重围住。
个个喜上眉笑，尽是说一些恭贺的话。甘婉雲却如旧时一样安静，文文静静的没有半点张扬。
“都散了吧。”甘老太发话，遣散了众人。
“三姨夫人和婉雲，还有如媚，随我回禅心院。”甘老太睨了一眼一旁的沫妍青，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岂有此理。”沫妍青气的站不稳。
“姑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回雍华园吧。”沫初雪少不得过来劝。
可是甘姳露已经忍不住气，一股脑冲到了甘沛霖面前：“我知道，这是你安排的。你不想我入宫，所以才让把婉雲推出去。甘沛霖，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
“这是从何说起？”甘沛霖平和的迎上她的目光：“皇上下旨册封婉雲为贵人，这样的事情你以为我可以左右吗？再说，如果婉雲自己不愿意，我凭什么勉强她？而你为什么不能入宫，各中原因，恐怕你得去问你的母亲。所有的事情，不都是在她的促成之下，一步一步发展吗？打从沄泽落水起，每个人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境遇，不也都是她一早就写下的伏笔么。”
甘沛霖明眸转冷，语气微凉：“从前这甘府里最风光的，便要属你们母女姑侄三人了。可往后，出嫁的出嫁，生病的生病，流放的流放，甘府的风光，自是再与你们没什么关系了。”
“你……”沫妍青被她气的浑身发抖，充满怒气的脸却惨白惨白的，完全看不出血色。
甘沛霖轻摇慢晃的走到沫妍青面前。留兰和脆芯不放心的护在她两侧。
“母亲，你从前没少让府里的郎中和御医为你谋事。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自食其果？”甘沛霖唇角微微上扬，语气森凛。“一点小小的毛病，居然这么多日子都没治好，你不奇怪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沫妍青捂着胸口，感觉到剧烈的心跳。“你让人在我汤药里下毒？”
“不可能的。”沫初雪连忙摇头：“姑母，药是初雪亲自煎熬，绝不可能被人动手脚。”
“你自然是上心的。可也有你顾及不到的时候吧。”甘沛霖不再往下说了。
“你这个狠毒的丫头……”沫妍青刚要扑上来，就被留兰狠狠抓住手腕。
“夫人，您都站不稳了。何必做这样冒险的事情？”留兰不悦的嗤鼻：“别回头没扑着我们大小姐，反而自己跌倒了。那奴婢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话音落，她狠狠剜了一眼沫妍青身边的青萍：“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你们夫人回去歇着吧。”
沫妍青这边算是使不上什么劲儿了，只被人就这么给扶走了。
倒是沫初雪，气定神闲纹丝不动的看着甘沛霖。
“你还不去跟着伺候吗？”甘沛霖微微一笑：“若你姑母有什么事，你往后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甘府？难不成你要做陪嫁女，陪着你二姐姐嫁给敖家长子吗？”
“姐姐胡说什么呢。”沫初雪眼眶一下子就红起来。
“甘沛霖，你欺人太甚。”甘姳露被她惹恼了，疯了一样的扑上来。
留兰眼疾脚快，抬腿朝着她腹部狠狠一脚。
甘姳露像是飞出去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捂着肚子倒下去。“你竟敢……”
一句话没说出口，她就晕了过去。
“二姐姐。”沫初雪赶紧过去看。“二姐姐，你怎么了，二姐姐……姐姐何必下这么重的手，你是想要二姐姐的命吗？”
“我哪有下重手？”留兰不悦的顶嘴：“我不过是情急之下稍微用了点力气。不过，二小姐扑上来这么大的劲儿，身子骨一定很硬朗，一准儿不会有事的。”
“我方才说了，往后这府里，你们三人的风光彻底不在了。”甘沛霖调整了脸色，温和道：“你还是好好照顾她们，顺带着想想自己的出路。不要轻易动歪心思，我绝不会姑息养奸。”
说完这番话，甘沛霖才转身往自己的摘星楼去。
一系列的举动，都被这府里还没有走远的奴才们看见。
从前夫人还活着的时候，大小姐也是这般的风光。如今三年了，大小姐这份风光又重现了。
他们都明白甘府的风向已经转了，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心中有数。
这也是甘沛霖的目的。她不想听见不悦耳的话从这些奴才嘴里说出来。从前，她就是太好性子，才在母亲走后，被沫妍青欺负成那种样子。
往后，她也想来去随心，再不是被人诟病，只懂得退缩任性的大小姐。
“脆芯，你心细，备一份厚礼给三小姐。别光拿样子好看的，也选些食用的。她马上就要入宫了，宫里可不比咱们府里。能多准备些就给多准备些。”对甘婉雲，甘姳露有种莫名你的愧疚。好像她是为了自己，才非要去那虎穴不可。
“大小姐，其实这是三小姐自己的选择。你也不必太在意。”留兰在她耳畔适时的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甘沛霖仰头看了一眼天色：“不能再花费心思用来难受。走吧，回摘星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