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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帕斯卡尔(1)

帕斯卡尔(1623-1662),是法国十七世纪着名的思想家,同时又是一位成果卓越的科学家、散文大师和宗教圣徒似的人物。帕斯卡尔一生体弱多病,只活了三十九岁,但在身后却为自己留下了高耸的纪念碑。他的主要着作是《外省通信》和《思想录》,前者常被看作是法国古典主义散文的奠基之作,后者则为哲学和宗教方面的探讨提供了丰富的源泉,奠定了他在哲学思想上的地位。

以爱情开始以野心结束的一生是幸福的!如果我必须选择一种生活,我就选择这一种。

——帕斯卡尔

论死亡

——致比里埃夫妇的信

巴黎,1651年10月17日

……这是因为我们不应该在我们自身中、不应该在人中间,也不应该在被创造的一切中,而应该在上帝中寻找对我们痛苦的安慰。而这样做的理由是:一切创造物都不是我们称为痛苦的事件的第一原因,而上帝的旨意才是惟一真实的原因、主宰和君主,所以无疑,必须直接求助于来源,并重溯到起源,以便真正减轻痛苦。如果我们遵循了这个箴言,并且不把这个事件看成一个偶发的结果、自然的一种命定的必然性或构成人的各种因素和成分的玩物(因为上帝并没有心血来潮地、偶然地抛弃他的选民),而是看成一个无法回避的、不可免除的、正义的和有益于教会利益和赞颂上帝的名字和荣耀的结果,来自上帝的旨意这包含完全的无限性以便在其全部时间里,在这一年,这一天,这一时,在这一地点,以这种方式实施的裁决;而且最后如果已发生的一切在上帝那里时时都已被预见到和预见到和预先安排好了;我是说,如果由于恩宠的传播,我们将不在这个事件本身和上帝之外,而是在这个事件之外并在上帝意志的内部,在上帝裁决的正义,在他旨意的命令中来考察这个事件,把上帝看成它的真正原因,没有他什么也不发生,只通过上帝它才发生并以它发生的方式发生;我们就会在一种卑微的平静中赞美他的秘密玄妙莫测的高深;我们就会敬仰他的旨意的圣洁,我们就会赞美他旨意的行为;而由于我们的意志与他本身的意志是一致的,我们就与他一起,在他之中并为了他,要求他那在我们之中、并对我们永久地要求过的东西。

……只有在惟一的真理中才有安慰。昔尼克和苏格拉底在这种情况下也许并不是很有说服力的。他们犯了错误,这错误使所有人随着第一个人而变得盲目:他们都认为死对人而言是自然的。而且他们建立在这虚假原则上的一切讨论是如此无聊,以致他们只是以这些无用的原则指出了一般人的虚弱,因为人之中最伟大的最高产物都是如此低下幼稚。

耶稣基督不是这样,合乎教规的书不是这样。真理在其中展现出来;并且其中必然地联结着安慰,正像安慰必然与错误无关一样。因此让我们只在圣灵已告诉我们的真理中考虑死亡。我们非常惊异的认识到,真实地、实在地说,死亡是对原罪的惩罚,这惩罚加在人身上是为抵偿他的罪过,这对清除人的原罪是必要的;只有这惩罚能使灵魂脱离肢体的贪欲,没有它圣者们就不生活在现世。我们知道,生命,而且是基督徒的生命是只有通过死才能结束的终身的祭献。我们知道,耶稣基督在来到世界时就把自己作为祭膰和真正的牺牲献给了上帝;他的诞生,他的生命,他的死亡,他的复活,他的升天和他在圣体中的出现,他永远坐在右侧的习惯,都是他的祭献。我们知道,发生在耶稣基督中的事应该发生在他所有的肢体中。

因此让我们把生命看成一次祭献,而且一生的事件在基督徒心灵中造成的感受只是相应于他们中断或完成这次祭献的。让我们只把使魔鬼的牺牲成为上帝的牺牲称为恶,而只把使在亚当中魔鬼的牺牲成为上帝的牺牲称为善;让我们只根据这个规则来考察死亡的本性。

为了这种考察,必须求助于耶稣基督其人,因为人的一切都是可憎的,由于上帝只通过耶稣基督这个中介认识人,人也就应该只通过耶稣基督这个中介来看特别的什么或他们自身。因为如果我们只通过内心,我们在自己身上就只发现真正的不幸或可憎的快乐;但如果我们在耶稣基督中考察一切东西,我们将发现一切安慰,一切满足,一切教益。

因此让我们在耶稣基督中考察死亡,而不要离开耶稣基督去考察。没有耶稣基督,死亡就是可怕的,就是可憎的,并且死亡就是对自然的厌恶。在耶稣基督中死亡就完全不同了,它是可爱的、圣洁的,并且死亡就是信徒的喜悦。在耶稣基督中,一切,甚至死,都是甜蜜的;他的受难和死亡为的是使死亡和苦难神圣化;而且他既作为上帝又作为人,他有一切伟大和一切卑下,以便使除原罪外自身中的一切东西神圣化,并成为一切状况的原型。

为了考察什么是死和耶稣基督中的死,必须看到它在持续不断的祭献中处于什么地位,并且必须指出在各种祭献中主要的部分是牺牲的死。以前的奉献和神圣化是一些准备,而完成则是死,由于生命在死亡中消失,创造物就通过在它君王眼前的消失,及对其惟一实在存在的最高存在的崇拜将它所有的礼品都还给了上帝。真正说来,在牺牲的死之后,还有另一部分,没有这一部分,他的死也是无用的:这就是上帝对祭献的领受。《圣经》中是这样说的:“而且上帝闻着并接受了祭献的香味。”真正说来正是这使奉献圆满完成;但是这是上帝对创造物的一种活动,而不是创造物对上帝的一种活动,尽管如此,创造物的最后一个活动不是死。

所有这些事物都是在耶稣基督中完成的。他来到世上时就已献身:“何况基督借着永远的灵将自己无瑕无疵献给上帝,他的血岂不更能洗净你们的心,除去你们的死行,使你们侍奉那永生的上帝吗?”他通过圣灵献了身。在进入世界时,他说过:“天主,祭献不使你满意;但是你已给了我一个身体。”那时他说过:“这是我,啊,上帝,我来到是为着实现你的意志,而你的法律在我心中。”这就是他的奉献。他的神圣化是他奉献的中介。这种祭献延续了他整个一生,而且以他的死而告完成。为进入他的光荣他必须经过各种苦难。尽管他是上帝的儿子,他仍必须顺从。但在他是肉体的日子里,因他曾大声向那个能求他命的人呼喊,他就因他的恭敬而得以如愿。而且上帝使他复活了,并给了他光荣,这光荣有时为天火所象征,这天火落到牺牲上来焚烧和烧毁他的身体,并使他光荣的生命成为精神的东西而活着。耶稣基督已获得的就是这个,而且这个已通过他的复活被完成了。

因此,这次祭献由于耶稣基督的死而得到完善,甚至通过他的复活在他的身体里结束,在复活时原罪的肉体形象就因光荣而消解了,耶稣基督在他的方面完成了一切,只剩下祭献被上帝领受了。正如香烟上升并把香味带到上帝的座前一样,耶稣基督也在这种完成牺牲的状况下被献给上帝,带到上帝本人的座前并被接受。在升天中完成的就是这个。在升天时他既通过自己的力量,同时又通过从各方面包围着他的圣灵的力量上升。他像象征着耶稣基督的牺牲的香烟一样上升,香烟被象征着圣灵的空气支撑着带到高处,而且使徒的活动向我们明确指出,他被上天接受了,以便向我们保证,这种在地上完成了的圣洁祭献是可为上帝接受的,它被接受于上帝的胸怀,他在其中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地放射着荣光。

……

因此让我们不要像没有希望的异教徒们那样悲伤。我们不是在我们的父亲死去时失去他。可以说从他一通过洗礼进入教会,我们就已失去了他。从那时起他就属于上帝。他的生命已奉献给上帝,他的活动只为了上帝才与现世有关。在他死时他忆完全除去了各种罪孽,就在这个时刻,他被上帝接受了,并且他的奉献包括它的完成和它的过程。因此他已做了他所许诺过的:他完成了上帝让他去做的工作,他已完成了他为之被创造了的那件惟一的事。上帝的意志在他那里实现了,而且他的意志包含在上帝之中。因此我们的意志并不分离于上帝联结着的东西;并且让我们通过理解真理抑制并减弱败坏的和令人失望的自然感情吧,只有各种虚假的形象和它的各种幻觉污浊了真理和“福音”应给予我们的圣洁感情。

因此,让我们不要再像异教徒那样看待死亡,而要像基督徒那样,就是说怀着希望看待死亡,就像圣·保罗命令的那样。让我们不要再因为迷惑人的自然是身体的某种象征就把身体看成一块腐烂的臭肉;而要由于信仰教导看它而把它看做圣灵的不可侵犯的永恒庙宇。因为我们知道,圣者的身体直至复活为止是被圣灵居住着的,复活就将由为此结果居于圣人们之中的圣灵的德性所造成。这是教父们的看法。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尊敬死者的圣骨,而且人们正是根据这个原则在死者的嘴里放圣体的,因为,正如人们所知,它们是圣灵的庙宇,人们相信它们统一于这圣体同样是当之无愧的。但是教会改变了这种习惯,并非因为这些身体不圣洁,而是由于:既然圣体是生命是生物的食粮,它就不应被给予死者。

不管自然是怎么启示的,让我们不要再把一个人看成不再活着的,而是要像真理确认的那样看成开始活着。让我们不要再把他的灵魂看成消亡和向虚无的归结,而要看成永生及统一于最崇高的生者的。因为,让我们通过注意这些真理而纠正那些如此之深的铭刻在我们身上的错误意见和那些对人是如此自然的可恶感情吧。

……上帝创造人时用了两种爱,一种是对上帝的,另一种是对他自己的;但用这种法则,对上帝的爱是无限的,就是说除了上帝之外没有任何别的目的,而对自身的爱是有限的,而且与上帝有关。

人在这种状态之下,不仅爱自己是无罪的,而且不自爱不可能是无罪。

后来原罪发生,人失去了这些爱里的第一种,并且由于对他自己的爱只保留在那个能无限地爱的那个伟大灵魂中,这种自爱在上帝的爱离弃了真空中扩展并流溢;因此,他只爱自己,只是为着自己的一切,就是说无限地爱自己。

这就是自爱的起源。它对亚当是自然的,而且在他的天真无邪中是正义的;但是在他犯了罪之后,他变成有罪的和无节制的。

这就是这种爱的来源及自爱过犹不及的原因。

统治欲、懒惰和别的与此相同。实施它们很容易。让我们只看我们惟一的主题。死的恐惧对无罪的亚当曾是自然的,因为他的生命使上帝很满意,它也就使这人满意,而且当死结束了一个与上帝的意志一致的生命时,死是可怕的。后来这人犯了罪,他的生命变成堕落的了,他的身体和他的灵魂互相变成了敌人,而且它们两者都变成了上帝的敌人。

尽管这种可怕的变化毒化了一个如此圣洁的生命,对生命的爱仍然被保留了下来。尽管死的恐惧同样保留了下来,这在亚当那里是正当的事,于我们却是不正当的和有罪的。

这就是死的恐惧的起源及死是缺陷的原因。

因此,让我们以信仰之光阐明自然的错误。

死的恐惧是自然的,但那是在无辜的状态下;对真理而言死是可怕的,但那是当它结束一个完全无辜的生命的时候。当死亡把一个圣洁的灵魂和一个圣洁的身体分离开的时候,憎恶死亡是正当的;而当死亡把一个圣洁的灵魂和一个不圣洁的身体分离开的时候,爱死亡是正当的。当死亡破了灵魂和身体间的和平的时候,逃避死亡是正当的;而当死亡平息了它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纷争的时候,逃避死亡就是不正当的了。最后,当死折磨一个无罪的身体时,当它从身体里消除了赞颂上帝的自由时,当它使灵魂与一个服从它的意志并与之合作的身体分离开时,当它结束了人所能有的一切幸福时,痛恨死亡就是正当的;而当它结束一个不洁的生命时,当它从身体中消除犯罪的自由时,当它使灵魂脱离一个极力排斥并阻碍一切使之得救的机会的反叛者时,对它保持这样一些感情就是非常不正当的。

因此,让我们消除自然给我们的对于生命的爱,因为我们的生命是从上帝那里接受来的;但是上帝把它给予我们正是为了这同一个生命而不是为一个相反的目标。

而由于同意了亚当有对他无罪的生命的爱并且耶稣基督本人也有对生命的爱,他似乎是由于他的厌恶而去忍受死亡,让我们去憎恨一个与耶稣基督曾爱过的生命相反的生命,而且只害怕耶稣基督曾害怕过的、只发生在一个使上帝满意的身体中的死亡;而不要为一个相反的死亡担心,这种死亡由于惩罚了一个有罪的身体并且清洗了一个污浊的身体,应该给予我们一些完全相反的感情,如果我们有一点信仰、希望和仁慈的话。

已发生在耶稣基督身上的一切应该过渡到每个基督徒的灵魂和身体中,这是基督教义的一大原则;既然耶稣基督在他必死的一生期间受了难,在必死的生命中死去,在一个新的生命中复活,升到天上并坐在圣父的右侧,那么身体和灵魂就也应该受难、死去、复活、升天并坐右侧。

此生这一切是在灵魂中而不是在身体中完成的。

灵魂是在忏悔的洗礼中受难并且弃绝原罪的;灵魂是在同一次洗礼中在一个新的生命中复活的;灵魂在死的时刻离地而升天,并在上帝命令它的时候坐在右侧。

这些事情中任何一件在此生都不发生在身体中,但同样这些事情后来都将发生其中。因为在死时,身体弃绝了必死的生命;而在普遍审判中,它将在一次新的生命中复活;在审判之后,它将升天并坐在右侧。

因此这些事情同样发生在灵魂和身体中,但是在不同的时间里发生;身体的变化只在灵魂的变化完成了的时候发生,就是说在死的时刻,因而死是灵魂真福的圆满完成和身体真福的开始。

这就是上帝的智慧对圣者得救的可教行为。对这个问题,圣奥古斯丁告诉我们,上帝这样安排是惟恐人的身体在洗礼中永远死去和复活了,那人们就只有通过对生命的爱进入对“福音”的顺从;而不是强烈的信仰在人们通过死亡的阴影追求永生时显出大量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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