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总算让好学生有点恢复正常了。晚上熄灯前,王丽还听见她在床上呜咽,带着一点解脱和快乐的意思。
“我们真是走了狗屎运啊!感谢神把但以理老师送来了!”姚明明跑到客厅,对着十字架装饰一阵跪拜。
“你在干嘛?”
“我在磕头啊?”
小银子一把拉起她:“教会不兴这个的。教会里不许拜偶像,任何有形的东西,都不能跪拜。”
“啊?十字架也不行啊?”
“不行,快起来!”
王丽心里暗笑,小银子下午被堂主任拒绝的时候,可是一脸要跟教会划清界限的模样,现在又变回来了。
“可是人家讲堂里都摆着圣母玛利亚啊还有好多神像呢!”姚明明不服气,继续争辩。
“那都是不合神的心意的。”
“啊?你怎么知道?”姚明明还是不信小银子。
“你读读《圣经》,不就知道了吗?”小银子总算把姚明明从地上扯了起来。
“那么是《圣经》大,还是教堂大?”姚明明又想到一条歪理。
“废话,当然是《圣经》了!”小银子几乎是拎着姚明明,把她撵回了里屋。这一对谐星,让王丽和好学生都露出了笑容。
第二天一早,好学生打好了行李,然后唤醒了大家。
“既然明年春天再回学校读书,我想---我想---我不如先回家去。”她看起来平静了很多。
这是屋子里另外三个人心里昨晚就想跟好学生说的话。还有什么比她暂时离开伤心地、去冷静冷静来的好的呢。因为王丽和小银子要上班,只能帮她把行李一起提到楼下,作为送行了。
临别的时候,好学生忽然抱住了小银子,然后又抱住王丽,哭了起来。
“我真的很抱歉,昨天在楼顶的话,不是真的----我只是---像个受宠的孩子,乱发脾气而已。不要生我的气。”
姚明明也从后面过来抱住她,四个人站在街头抱头痛哭。好在清晨,路上的人不是太多。
好一会,好学生擦擦眼睛,虽然仍旧满眼泪水,勉强挤出个微笑:“再见了。”
“是明年春天见!”王丽拍拍她问。
“-----”好学生快速点点头。
“那你怎么说?”小银子还是没有放开她。
“明年春天见---”好学生低头说。然后她松开大家,拉起行李,不忘挥挥手,背朝着众人远去了。王丽忽然注意到她那条挥舞的左手上套着一条绕了三四层的手链,而且看起来更像是一条项链,只是戴在手上而已。
因为两个人住一个屋子,王丽很清楚好学生的大小物件,她从未见过这个东西,而且她确定那个不是当初熊公子送来的啥护身符。不过,或者---王丽觉得自己不要想太多。她刚想走,就听见后面传来姚明明的嚎啕大哭声。
“我怎么办?以后就孤独了----”
“你这个---烦死了!”小银子拎着姚明明,先上楼去了。
“啊---啊----”
“快闭嘴!你把邻居都吵醒了!”
王丽擦擦眼睛,想着自己早上还有急事,就先去公司了。虽然这段时间杂事不断,却也没有大事。
圣诞节快到的时候,王丽走在都是人的大街上,想起她刚认识好学生和姚明明的时候,也是大概现在这么个季节。那时候,两个小姑娘出现在街口,互相拍打着,一脸少女的快乐。也是她俩给租房提供了莫大的快乐。王丽不知道好学生过的怎么样了,她虽然后来给好学生发过短信,但是姑娘却几乎没有回复过。王丽也知道要走出伤痛,需要时间,所以她就没有再去打搅她。
不知道今天为什么那么想吃炸鸡,王丽把这个归咎为那只已经全白了的指环。既然吉鲁博长着狮子的面孔,自然也长着狮子的胃,所以影响了自己。她快乐的顺着人流,跑到附近一家大超市的熟食部,买了一盒烧鸭和一份炸鸡翅。忽然看见烧鲭鱼,王丽就想起姚明明来,于是又买了一份。等她提着大包小包到家的时候,家里却异常安静。
姚明明不在,小银子也不在。
王丽有些落寞的把东西放进冰箱,自己打开灯,看着外面已经是苍色穆蓝的晚上和点起灯火的隔壁楼,心里寂寞。自从好学生回家后,大家慢慢的安静下来,就连曾经住在对面的熊娃儿都不见了踪影。唯一会在王丽心情不好或者挨领导批的间歇出现的熟人就是畅畅了。不过畅畅很快就要去上海,王丽觉得自己的世界似乎只剩下工作,但是工作上又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她坐在沙发上划着手机,公众号上不断滚动着某大老虎又被批捕或者移送审查了。看了一会,她觉得眼睛酸,就放下手机。
这时她听见邻居家的门响了一下,然后自己家的门也响了。姚明明低着头,蹑手蹑脚的进来了。她以为王丽在厨房、没发现她,正打算溜回里屋,却发现王丽赫然坐在沙发上。
“你回来了啊?”王丽伸出头问。
“啊---是啊?”姚明明身上一股猪大油炒菜的味道。
“你吃了晚饭了?”
“吃了---”姚明明笑笑。
“小银子这一段时间也很忙啊?”
“你不知道她最近好厉害啊?!有了好几个大客户,天天忙得不亦乐乎!”
“是吗?”
“----”姚明明又想溜走。
“你们考完了吧?”王丽有些不长眼色的问。
“嘿嘿”姚明明从里屋拿了包,就想溜出家门。
“你晚上有活动啊?”
“嗯----”姚明明其实只是怕王丽问她上学的事情。
“早点回来啊”王丽嘱咐了她一句。
“能借给我一点钱吗?”姚明明走到门口又退回来。
“啊?你又花光生活费了啊?”
“不是—是---”
“那是什么?”
“其实我----,邻居家的奶奶她-----”姚明明这段时间跟对面烧香的老太太走的很近。
“你要借多少?”
“三---”王丽以为要借300,于是正打算擦擦手,从钱包拿钱给姚明明。“三千”
“啊?”
姚明明为难的看着自己的两只脚。
“你知道你自己一个月生活费多少钱吗?”王丽问她。
“----”姚明明不说话。
正说话间,忙活大客户的小银子回来了,开门进来看见屋里气氛不对。
“什么事?”
“没---没事!”姚明明对王丽眨眨眼,就赶紧跑了。
“到底咋了?”小银子问。
“----”王丽笑了笑,“您最近很忙啊?”
“快忙死了,谁知道业务突然多了,我真是手脚并用啊!”小银子打开冰箱,发现了烧鸭和炸鸡翅。“唉,晚上得清淡一些。你没买菜的话,我去买点蔬菜水果。”说着,小银子也出了门,只剩下王丽一个人对着大门发愣。于是,不用自主的举起左手,去看自己白化的指环。可能是那塑料也老化了的关系,原来白色的底子开始泛上黄色,越来越接近王丽自己手的颜色了。狮子的脸在吉鲁博翅膀下面吗?王丽叹了口气。吉鲁博们似乎也在翅膀下面叹了口气。
公司的圣诞节宴会,也因为罗总掌政,变得非常寥落。虽然公司去了上环的酒店大摆了45桌大宴,但是阿猫阿狗的福利被取消了。他们看着领导和客户频频领奖,一脸咬筷子的表情。王丽的那一桌吃饭的气氛十分僵,大家把王丽看成了公司的代表,因为她是从总公司派来的。王丽自己也觉得别扭,自己其实也是阿猫阿狗的一员,却被大家忌恨!最后,她趁着没什么人看见,提前退场。香港的12月底,仍然非常暖和,王丽穿着单衣单裤,中午走在大街上甚至有点热。所以看着街上摆的圣诞节灯饰和圣诞树什么的,上面还挂着假雪,觉得非常不应景。正在到处乱看的时候,她忽然在橱窗玻璃上看见一个人的身影,站在自己背后。王丽回头愣了一下,没有认出他是谁来。这个年轻的男子,戴着大墨镜,遮着大半张脸,留着一点短短的茈须,穿着一件蓝色格子衬衣,配着一条浅色的破洞牛仔裤,套着一双所谓的椰子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