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一下，关岳点开微信，对方发过来的是语音：你见到沈容了吗？
关岳笑了起来，他单肩挎着一个包晃晃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书包底下坠着一个塑料的熊猫人偶，随着他行走不停地左右摇晃，这时天色已呈太阳余温下最后的明亮艳色，远处红云烧着瑰丽的光。
关岳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他把手机放到嘴边：大小姐，人家好像不太愿意跟我做朋友啊。
手机还没拿远，很快又响起一条语音提示：那你继续找她啊！怎么缠上一个女的不是你最拿手的事嘛！
关岳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他冷冷听着这条语音消息，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然后动了动嘴唇对准手机收音孔说了两个字：“傻逼。”下一秒将这个人拖进黑名单。
顾钊打开家门，入目温馨的暖光让他心里一怔，他低头发现玄关处多了一双女士的高跟鞋。
“顾钊，你回来了。”温和的声音与饭菜的香气一起从厨房的方向飘了过来。
顾钊愣了愣，他边脱鞋边叫了一声：“姑姑？”
“诶！”顾疏影正在炒一道小油菜，她熟练地撒了盐用锅铲翻炒，很快就将咸味炒匀，嫩绿的菜心泛出焦黄的颜色，她动作行云流水，其实也只是会做几道简单的家常菜罢了。
顾钊经过沙发时将书包放下，他来到饭厅，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看着顾疏影，良久道：“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没听你说起过要回国。”
顾疏影回头看了他一眼，面带微笑地说：“澳洲那边的工程暂时不忙，我就想先回来看看你。你毕竟也升上高三了，最关键的一年，我在这边待几天，看你过得好我再走。”
顾钊垂着眼皮，声音不大地说了一句：“我过的挺好的。”
顾疏影没听见：“你先坐会，我再煮个汤我们就吃饭。”
顾疏影又忙活了十几分钟，她真的只会家常菜，饭桌上一道小油菜、一道小炒肉、一道煸豆角，再加上一盆番茄蛋花汤，两个人足够吃了。这几道菜是顾钊从小吃到大的，他也没吃腻，接连盛了三碗饭，比在学校里胃口好了很多。
顾疏影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她喝了口汤，忽然说：“十一的时候，你哥应该会回来住两天。”
这个“哥”不是顾钊的亲哥，而是顾疏影的亲儿子，顾淮。
顾钊说：“他不跟同学一起去旅游？”
顾疏影说：“他回来看看你。”
顾钊笑了笑：“我这么好看？都从小看到大了。”
顾疏影有些饱了，她放下筷子沉默一会，问：“顾钊，你想好以后要选什么路吗？”
顾钊没回话。
顾疏影：“如果你想走职业运动员的路子，我建议你回澳洲，那边的训练资源更丰富些，大满贯赛事也在那里，而且上个月有一家很不错的俱乐部向我这里发来邀请函，他们希望你能加入。”
她仔细看着顾钊脸上淡漠的神色，又道：“但你当初既然对我说想回国念高中，我就知道你是喜欢国内的，你父亲也希望你能继续留在国内上大学……”
顾钊：“他只是担心他的儿子有了一个外国的国籍。”
顾疏影垂了垂眼皮，定定地看着自己前面的一盘豆角，仿佛将盘子上萦绕的花纹都记了下来，她轻轻叹了声气：“沟通是互相理解的基础，顾钊，你和你父亲缺少了沟通，你们多久没打过电话了？”
顾钊慢吞吞地嚼着一根青菜，咽下后才说：“他只需要跟外国友人沟通理解就好。”
顾疏影：“我们不提你父亲，只说你，顾钊，你是想留在国内的对么？去年你硬要从重点班离开我也同意了，我当时是觉得你偏科，留在重点班跟不上老师的讲课进程反而对你是种拖累，可是你去了普通班以后呢？你现在的成绩是怎么会回事？”
顾钊放下筷子，餐桌上一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沉重。
顾疏影缓缓吸了一口气：“前几天冯雪给我打了个电话……”
顾钊皱眉：“她真烦。”
顾疏影一下子被他这态度弄笑了：“人家小姑娘喜欢你，打电话也是让我别只顾着忙多关心关心你，你就算不喜欢人家态度也摆好点，说清楚了，别跟被人讨债似的。”
顾钊：“姑姑你不知道，跟脑子不正常的人是说不明白的，说再清楚她也能给自己编一千个你是骗她的理由。”
顾疏影：“她告诉我你们班上新转来一个女生，学习成绩很差，一到课余时间和周末就缠着你不让你学习。顾钊，你谈恋爱了？”
顾钊抬着眼看着自己的姑姑。
顾疏影就明白了：“我又不是那种会阻止你的家长，但是顾钊，当你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在哪儿时，你是给不了别人未来的，你要想清楚。”
顾钊撑着下巴淡淡道：“姑姑你就这么一句话带过，冯雪知道了会气疯的。”
顾疏影无奈：“别转移话题，你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的话。小姑娘争风吃醋还以为搬出我这个太后就能借刀杀人，我才不管你跟谁早恋。”
顾钊：“你最近是不是又看宫斗剧了？”
顾疏影笑着瞪他一眼：“还不许别人有点爱好？不过顾钊，你既然有女朋友了就不为她考虑一下么，你自己就算成绩再差至少还有家庭背景在，可你女朋友呢，如果她没有一个好的文凭她以后要怎么办？这个社会还是要靠能力吃饭的，你想过这点吗？”
顾钊食指轻轻敲着桌面，忽然记起就在上周的周末，沈容靠脸吃了一顿火锅，他唇边露出一个笑：“姑姑，女朋友太漂亮了男朋友是会吃软饭的。”
顾疏影：“？”
回家的晚上，沈容又是独自一个人缩在卧室里刷题，手机里忽然收到顾钊发来的微信：学习吗，女朋友？
文字消息下面还有一张照片，是一个男生的手握着笔停在一大片试卷上。
沈容看了看自己被解题过程塞得满满的草稿本，把它藏起来露出空白的试卷也拍了张照片，点击发送。
沈容：学无止境。
这时对面发过来一个压缩包，点开是一个安装程序。顾钊：下载它，好好学习。
沈容有些好奇，按顾钊说的点击下载，下载完成后手机桌面上出现一个斜跨书包的卡通小人形象，底下几个白色小字写着：小二郎的状元路。
沈容：？？？
她指尖一点，耳熟能详的歌曲回荡在整个卧室里：小呀嘛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没有学问啊无颜见爹娘……
沈容：……
顾钊到底让她下载了个什么东西。
一首儿歌放完，好不容易进入主界面，出现一个用户必填信息，沈容勾选了“18岁、女、高三、理科”，然后页面跳转，那个卡通小人蹦出来对她伸手要抱抱：妈妈，你还没给我取名呢。
下都下了，沈容耐心地打上“铁柱”两个字，于是卡通小人头顶上冒出一个大名：铁柱。
小二郎铁柱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对她说：“妈妈，我要去上学了，晚上你要来接我放学哦，一定要来接我哦！”
画面一转小二郎铁柱出现在学校并向她发来一条求救信息：妈妈，老师考试了，可是我不会，妈妈你帮我把这些题做出来吧！做不出来老师不让我吃午饭的呜呜呜！
……蠢儿子考个试还要亲妈帮作弊？
沈容看着铁柱发过来的几道题，都是数学上比较简单的集合象限类题目，她耐心地做了。
没过多久小二郎铁柱对她发来开心的消息：妈妈好厉害了，全对了，满分！铁柱今天中午可以吃鸡腿了！
鸡腿还没吃到，铁柱又不断哭着来找她抱大腿：妈妈，语文老师要考试，妈妈，英语老师要考试，妈妈，物理老师要考试，妈妈，全对才能有鸡腿，妈妈，我要吃鸡腿，妈妈妈妈……
沈容给顾钊发过去一条微信：你让我下的能删了吗？
顾钊：别删，它表面上虽然只是一个养成游戏，但它实际上是一个刷题软件，题库更新非常及时。
沈容：我只觉得它鬼畜。
顾钊：习惯成自然，这个游戏很难的，至今还没有哪个玩家能拿到“状元”头衔。
沈容心想，这游戏竟然还有很多人玩？
顾钊：对了，你儿子叫什么名，在哪个班，我让我儿子转过去跟他做同学。
沈容：还能转班？？？
顾钊：能，而且我告诉你，如果你三天不上线帮你家儿子做题的话，他会被困在学校活活饿死的，等于说你的账号被注销了。
沈容：…………
顾钊：他必须做题才有饭吃，必须考试才能回家，答对的题越多吃的就越好，升级的速度就越快。
沈容：…………
顾钊：你还没说你儿子在哪个班。
沈容：还是别转班了吧，万一早恋了怎么办？
她升级太快把顾钊吓到了怎么办？
顾钊：…………
顾钊：他们在一起不叫早恋，叫乱伦。
沈容一下子没理解这句话，反应过来后悄悄红了红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