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阳台的视野果然好。
季青临让侍者端来一壶茶，就拉上了阳台门。
叶昕重新裹上了皮草，看着雪夜的天空，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最近在看的一部古装剧。当观众们为里头王爷皇子的爱情哭泣流泪时，却没想到自己进去了，也许就是路人甲乙丙丁。
“终于清净了。”季青临重新坐下来，端起茶壶倒了杯茶：“叶昕，你手上那个《玉蕴珠藏》的项目最近开始拉投资了对吧？”
“消息已经传到你这儿了？”叶昕转过头。
季青临收起那些在外头伪装的玩世不恭，严肃道：“我也是在开会的时候听说的，我打听到李默存打算以私人投资的名义给这部戏出五千万。”
“五千万？不是三千万吗？”
“先别管数额了，我这半年来做了不少工作，港圈已大不如前，荣信资本也已成了一个空壳，李默存之前在《纵横录》已经投了一个亿，而跟孟葭妍合作的那部电影他又出了八千万，这些年他泡女明星出了不少血，但投资的许多电影都血本无归。按理说，他的资产早就缩水到拿不出五千万了。”季青临喝了口茶，继续道：“可是最近他不仅投资了你们的项目，还投资了赵宣的新电影。要知道赵宣号称票房毒药，虽然人气高，但演技受限，哪部电影有他，都是赔本的买卖。”
“你的意思是，李默存的行动有猫腻？意图并不在赚钱，而是……”叶昕也不知自己猜的对不对，但是这种案例在她选修会计的时候，曾经听老师提到过，“洗钱？”
季青临点了点头：“除了洗钱，我想不出他这样大规模撒币的行为。”
“那你有什么证据吗？”叶昕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季青临摇了摇头。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季青临又道：“算了，你们这个项目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机，不如看看眼下吧。我听说赵如茵这回可是花了大力气，帮流光少年拿下了元宵晚会的表演节目，虽然比不上春晚，但好歹是中央台，你的小明星怕是要大红。”
“流光少年只有运营权在赵如茵这儿，马生海归属飞熊影业，姚友贤签到了赵宣工作室，周鑫和姜昊成分属别的公司，只有萧煜一个人的全约在盛世。赵如茵也在赌，她现在太需要一个人来帮她翻身了。”叶昕冷静地分析起了流光少年今后的发展。
季青临觉得有意思：“你知道吗，你的反应总是让我怀疑自己判断错误。”
“什么判断？”
“一般人很少会这么冷静理智地分析自己喜欢的人的事业，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喜欢萧煜。”
“哈，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喜欢萧煜，本来就是你的一厢情愿。”叶昕端着茶杯掩饰自己脸上泛起的微红。
季青临觉得玩味，看着她喝茶的动作，笑道：“不喜欢？那你为什么托我把他塞进《纵横录》？难不成你和他有仇，希望把他扔进一部老戏骨云集的戏里，衬托得他演技被吊打？”
“你想多了。”叶昕“嗤”了一声道：“只是因为他没出道前帮过我一个忙，我顺手推舟帮他一把而已。”
“哦？”季青临还是不信，“什么忙能叫你肯这样出手相助，我很是好奇。”
“下去吧，在这上面没意思。”叶昕忽然站了起来，她不想再被季青临窥探这些东西。
季青临这回倒也识趣，二话没说就开了门。
大厅里头一曲歌剧唱完了，季斯玥李归灿夫妇正和林景伦聊着什么。
叶昕扶着楼梯把手走下去，季青临跟着她身后，俩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好。
等踩完最后一级台阶，叶昕便朝侍者走去，从他手里拿了一杯马提妮一饮而尽。
“你生气了？”季青临看着她的表情，摸不透她什么意思。
叶昕没再理他，混入人群里去找金狮奖最佳导演王瑜聊天。
季斯玥远远地看见这一幕，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踱步到季青临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么着，我亲爱的弟弟，头一回猎艳碰壁了？”
“是啊，江南小辣椒，真有意思。”季青临冲季斯玥露出了一个含糖量百分百但一看就虚伪的表情。
季斯玥也回以一个这样的笑容：“蔓歌今天也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跟她再续前缘呢。”
“抱歉，我对做小三没兴趣。”季青临意有所指，冲赵如茵所在的位置望了望。
看到季斯玥维持了半天的完美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这叫他觉得大快人心。
“抱歉姐姐，我要找我的女神去了。”
·
叶昕正和王瑜聊得开心，就感觉有三股力量朝着她的方向行进。
“王导您好，我叫萧煜，我非常喜欢您今年获奖的那部《鲸鱼孤岛》。”萧煜第一个走上前，突兀地插入叶昕和王瑜的对话里，开口第一句就是那部拿了奖的电影。
“哦？那你说说那部电影让你感触最深的是什么？”王瑜在导演之中个子很高，右脸颊有一道浅浅的疤，显得不怒自威。
他的片子重意境，偏文艺，不适合走商业，给出的片酬也不高，但却有无数明星愿意自降片酬出演。
原因无他，出演王瑜的作品，容易得奖。
“生活和艺术的完美融合，看破不说破的淡淡哀伤。”萧煜面对王瑜，开始娓娓道来：“异性恋主人公在寻找身边同事辞职之谜的过程中，发现原来同事是个暗恋自己的同性恋。主人公作为一个叙事者，很隐忍克制，没将这份爱过分夸大，也没有视若无睹。虽然是个禁忌题材，但我觉得如果仅仅从性取向这个角度去看的话就太偏颇了。”
“说说看你的角度？”王瑜鼓励道。
“我觉得每一份爱都值得被珍视，如果我是那位主人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在爱我，无论那个人是谁，我都会觉得很暖心。即使，我可能给不了对方什么，但能被爱着，我就会觉得存在是有意义的。”萧煜说得不紧不慢，他的眼睛虽然看着王瑜，但却说到了叶昕心里去。
无论你走了有多远，别忘了回头看，有一个人就在你身后三尺的距离，小心翼翼，亦步亦趋，永远都在等着你。
你一定要记得回头看。
叶昕在心里默念道。
“王导。”林景伦和季青临同时出现。
王瑜刚听完萧煜的见解，正要说点什么，就被这二人包围了。
“年轻人，有前途。”他赞赏完萧煜，又对二人说：“两位，何事？”
“哦，王导，我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接受一下我们《印客》的专访啊？”季青临赶在林景伦开口前抢白。
林景伦瞪了季青临一眼，看着王瑜开口道：“王导，是这样的，我们手上有个古装大戏，我很希望您来做导演。”
“这种事，在这种场合不好谈吧？”王瑜有点为难。
“恩？刚才我们公司的副总没和您说吗？”林景伦以为叶昕刚才和王瑜在这儿聊的是《玉蕴珠藏》。
“副总？哪位副总？”王瑜一副没在状态的模样。
“就是……”林景伦朝着叶昕方才站的位置一看，发现早就没人影了，但是王瑜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刚才和您聊天的那位小姐，是我们公司的副总。”
“哦，原来她就是你们公司的副总啊，她刚刚只是拉着我聊了聊过去的作品。”王瑜摊了摊手。
季青临忍着笑道：“王导，拍片这事儿急不得，我们还不如聊聊专访？”
林景伦一脸黑线地离开，开始满场寻找叶昕的身影，却发现后者就像一尾溜进大海里的鱼，毫无踪迹。
·
叶昕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了出来，在萧煜的眼神示意下，她几乎片刻就读懂了他的暗示。
季家真的太大了，季家的大厅很大，季家的花园更大，他们一前一后隐匿在人群和夜色里，跑到了季家别墅后的一片白桦林里。
冬季萧瑟，但白桦林耐寒。
“冷吗？”萧煜今天穿了一件羊羔毛大衣，里头是配合宴会的黑西装。他和叶昕跑出来之后，拉着对方的手，触到了一片冰凉。
等到了白桦林，叶昕停下来哈气搓手。
萧煜将她整个人往自己的怀里拉，打开大衣将她包裹住。
“十九天零五个小时。”他说。
“什么？”叶昕埋头在他胸口，闷闷道。
“发布会过去后，我们已经这么久没见了。”
“《纵横录》拍得怎么样？”叶昕发现自己还是适应不了甜腻的对话，连忙说了别的。
萧煜低下头，捧起她的脸，问到：“叶昕，你为什么总是要躲。”
“恩？”叶昕不解。
“算了。”萧煜俯下身，在她冰冷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明明是她先动的心，可好像受折磨的却成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