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第一笔工资。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那个专柜买那件黄色的雨衣。可是晚上九点多店已经关门了。?
下了雨,我趁中午休息的时间又跑了一趟,到那里才知道那件黄雨衣已经被人买走。已经是最后一件了。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店门——抛了伞,像个疯子一样在大街上狂奔。?
这次淋雨竟生了病。我躺在木质的小床上,房东阿婆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喂我喝药,她刚从我手里抽走了我一半的工资。我还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
“阿婆,你让我自己喝吧!”我艰难地开口,声音软绵绵的。?
她没有说话。盯了我一会儿,继续往我嘴里灌药。这些药都是她自己采草药用药炉子熬出来的。想必她之前就一直是这样医治自己的病痛的。?
但我的病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好。阿婆显得很焦躁。?
“我治不好你了。”她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又拉下楼,推出了门,“自己找医生去。”?
可我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拿。身后门已经关得死死的。?
我嗓子疼得发不出声音,因而只是顺着小山坡,慢腾腾地循着草蔓往下爬,不料脚一滑,瞬间就掉到坡底了,身体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磕绊的痛楚。?
我这几天都穿着同一套宽大的条纹睡衣,头发凌乱,被海边的风一吹更是不堪入目。不过,从小路出来这边的海滩人总是很少,那时也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坐到了海边一块黑色的大礁石上,八月的海风吹得我的头昏昏沉沉。?
我卧倒在那块礁石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海岸边的台灯亮起来。我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想喊,耳边得到的却只有无息无止的风声。?
以前,那个人重感冒的时候,我别扭了好久偷偷去看他,被他发现了,我想跑,转身却撞上了他的哥哥。高个子阴沉着一张脸说:“既然来了,就进去坐一下吧!”?
他坐在校医室的病床上一直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觉得自己可笑。这个时候还想起他。我好可笑。你也一定这样觉得。此时说不定正在另一个时空看着即将死去的我偷笑呢!
下小雨了。
我张开嘴巴,连这一简单动作都感觉吃力——细小的雨落在舌头上——雨很凉,我忽然意识到已是秋天。
以前的秋天,总是下雨,一天接一天地下,总也不停。而这个城市,雨虽然多,却下得得断断续续。晴三天雨四天,夏天和秋天好像都差不多样子。
店里的生意一直很好。就算倾盆大雨也会有冒雨来店里喝咖啡的常客。大概大家对阴晴不定的天气早习惯了吧!不管天是晴是雨,每天的日子都是照样过。
我想我并不讨厌雨,也称不上喜欢。总之,无所谓。现在的晴天雨天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少差别,无非就是雨天多一把伞。不过,如果能买到那件黄雨衣,那就不一样了。有了黄雨衣,说不定我会天天期待下雨。
有了黄雨衣,我也就不用在下雨的时候打着伞奔跑了。我的伞已经被海边的风刮烂了四五把,条纹的,格子的,花色的,素色的,最后一把,透明的,没有买到黄雨衣的那天被我抛在大街上。
我没有伞了。也再无法拥有那件黄雨衣。我一直不停地换伞,就是为了撑到买下黄雨衣的那天。我无论如何不想要别的雨衣。我曾无数次想象自己穿着它在雨中的海岸线奔跑的样子,可是这一天,不会来了。
明天还要去杂货店买一把新的伞。
买什么样子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