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桥上,又是一场分别。
华年望着马车远去,久久没有动弹,直到脚已经酸麻。府中的小厮突然跑来。
大少爷醒了。
醒了!
捏着裙角,少女快速上马车命人往府中赶。已是喜极而泣。
扶着手背上已经淡了不少的花纹。
你果然,还是心软了。谢谢。
而在回家马车上的陆青予,面色惨白,浑身脱力般倒下去将金鸿当枕头:“让我睡会儿,没事别叫我,有事也不行。”
昨晚悄悄给林亦柱拔除魔气,若非空间中三三相助,怕是不会轻松。可即便如此也耗伤了自己,得修养好些日子。
回家的路上陆青予有大半时间都在睡觉,另小半则是神游。金鸿神情紧张,愈加不肯离开她半步,连下马车都得背着。
迷迷糊糊的,陆青予好像回到了高中时,那天她发了高烧小猴子背着她走在路灯下。
他生气的模样全是对自己的关心。
“小猴子...”
我好想你。
一滴泪,落在金鸿的脖子上。
金水镇,陆谦家。
大伯娘将儿子接近了家,一个劲的嘘寒问暖。陆秋阳露出不耐:“娘你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儿,别一回来就问东问西。”
“是娘着急了,瞧着气色不好消瘦了些,”又扭头对院子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使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大少爷泡茶!”
心说这丫头买错了,竟是个蠢笨没有眼力见的。
送陆莺回陆杨村隔天大伯娘就到牙行买了个丫鬟,陆春月取名青草,年纪比陆春月大几岁,想着能勤快些伺候一家人。
现在陆谦就在自家院子外头卖凉茶,合家酒楼的工作早就辞了。这下儿子回来,马上收了摊子询问情况。
陆秋阳是一肚子的火气,将在乌县林府看到陆青予的事情说了出来:“定是她在林老爷子耳边说了什么,否则怎么会一无所获!”
“那陈老爷许诺的婚事。”
闻言面色难堪,沉声道:“她女儿样貌丑陋,举止粗鄙毫无大家闺秀之范。这亲我不结了。”
可这好不容易搭上的关系。陆谦心里将二房一家骂了个遍。
陆春月眉头紧锁:“我的保春堂学徒被青予弄丢了,如今又搅浑了大哥的学业,真是,欺人太甚。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旁人都不知道背后如何说我呢。”说着已经是委屈红了眼。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陆冬明气势汹汹地站起身就朝外面走去:“大哥三妹,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让陆青予跪着来跟道歉!她敢坏妹妹的名声,坏大哥的好事,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没人阻止。陆冬明虽说不学无术,可却是结交了一些难缠的人。这件事交给他最好办。出了门正好撞见端茶来的青草,青草慌乱地退开好远,不敢抬头看他。
朝她露出个淫邪的笑,转身离开。今天有要事在身,总归这丫头卖身契在妹妹手里捏着,跑不掉。
名声对一个女子来说何其重要,陆冬明铁了心要先坏她名声。叫了自己的狐朋狗友来,请上一顿饭,随后众人陆续前往陆杨村。
一些流言随之传开来。
从乌县一趟回来,陆青予直觉村里有些怪怪的,但也说不是哪里奇怪。和偷摘自家花相似又不完全一样。众人见了她总是眼神躲躲闪闪。
将从乌县买的礼物都送出去,最后才到陆大勇家给陆玲送珠花。
陆玲好久没看到她,迈着小短腿就要奔过来,被金花婶一把抱住,笑得十分不自然:“青丫头怎么来了?”
“我给小铃铛买了礼物,女孩子用的珠花。小溪也有。”
“这...多破费啊。”犹犹豫豫地接了珠花,心说这得好几两银子吧,城里的东西看着就是漂亮。
待陆青予一走,金花婶进屋就骂正一脸不服的陆大勇:“以后不准找陆青予玩知不知道,绝对不能有来往!”
“那...那找春燕玩可以吧?”
春燕那丫头不是经常跟青丫头混一起吗?“只要不是陆青予就行,别的随便你。女孩子家家的名声最重要,没了名声谁敢要?”
在去师父家的田坎上又听到河边洗澡的八卦组说。
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陆青予马上竖着耳朵远远听这些八卦的妇人嚼舌根。
“看不出来老二家的二丫头平日里乖乖巧巧的,多可爱的一个小丫头,做事竟然这么恶毒咧。”
???我恶毒啥了!
“我可是早看出她不对劲了,”妇人洋洋得意,“我看人准得很,是人是鬼一眼瞧出,这陆青予不是个好姑娘。心思恶毒不说,还跟一个傻子不清不楚。”
一个六岁一个残障,不清不楚你麻痹!
“你们说那个傻子到底是什么人?住我们村还不走了,整天和陆青予厮混。陆青予是不是被卖给那傻子当童养媳了?”
靠!要卖也是小傻子卖给我!
后面那些人说得越来越难听。陆青予忍住给她们背后一人一棒槌的冲动到了傅大夫家。难怪村里人对自己避之不及,原来是传出这么些谣言。
也是奇了怪了,就是出一趟远门,以前不还跟小傻子一起玩,还有春燕和村里的好几个小屁孩,怎么就不见人诟病的?
谣言来得气势汹汹。
陆青予并不在意这些,只是谣言而已对她又没有实质性伤害。可杨文秀和陆彬坐立难安,夜不能寐,这些天村里到处都是传这些的。
“不行,不能再让人坏了青丫头名声。金子我们不能要了,全部退回都行,不能再让青丫头和那个金少爷再来往。”
陆彬将妻子拦了下来:“先等等先等等,你说你跟一个傻子讲什么男女大防。金少爷脑子不好,你也跟着不好了?”
眼一瞪:“对!我脑子就是快不好了,那你说怎么办吧,说不出去所以然来就听我的!”
两夫妻最后在屋里商量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后来并没有去找金吾仲退房租。他们家的地跟村里其他人家的地隔得远,渐渐的倒有不去理会传言的架势。
至于陆青予,村里的孩子谁敢欺负她?顶多是背地里传传谣言而已。
陆行之休沐回家,皱着眉思索良久:“谣言空穴来风来势汹汹,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陆青予第一反应想到的是陆莺和陆王氏,这两人喜欢嚼舌根。可是一想陆莺现在估计门都不敢出。又想到金水镇的大伯一家子。
倒是陆行之先说了:“这手法和陆秋阳陆冬明像得很。”在书院里这两人没少传他的谣言找麻烦。
一拍手,恍然大悟:“肯定是他们了,陆秋阳到乌县求林老爷给他和霍老先生牵线,当时他看到我了,会不会是以为我捣乱才让他被拒绝?”
“呵,陆秋阳这人眼高手低,只会将错推到别人身上,不从自身反省。他肯定是会如此想。”
所以此事的始作俑者谁,不言而喻。
陆青予气鼓鼓的,好,很好,从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死的人。
“谣言既然出了要想收住就难,就算澄清也于事无补。妹妹,爹说了以后我们一家要搬到县城里去,他们只管传,于我们没有影响,”他眯了眯眼,“水既然已经浑了,不如就又我们再搅浑一点。”
没几日金水镇就传出,陆春月谋杀表妹,陆冬明逛花楼,陆秋阳曾经陷害同窗,并且因为品行不端被霍老先生拒见的传言。
三兄妹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还传到陆杨村,瞬间盖过了陆青予的风头。
“陆冬明才十三啊就逛花楼?”
陆行之不想污了妹妹的耳朵,便没说更劲爆的消息。何止是逛花楼,他们那群狐朋狗友都已经祸害好几个黄花大闺女了。
大房的三兄妹有的忙了,陆行之这边提到朋友邀请他们兄妹去做客的事情。
徐有欢?陆青予有印象,哥哥的朋友中颇为大大咧咧的一个:“邀请哥哥就是了,还邀请我干嘛呀?”
“好像是有欢的母亲夏天胃口一向不好,非常喜欢妹妹做的点心想邀请做客表达感谢。”
既然是喜欢自己做的东西,陆青予便做了些夏日开胃的吃食,除了饼干还有凉粉,凉粉夏日吃最是开胃。据说徐家在金水镇是有名的富户,而且知道陆家家境一般,送贵重的礼物倒显得打肿脸充胖子了。
礼物送得好不如送得实用。
兄妹俩双双上金水镇拜访。
徐家是个三进的院子,非常宽敞。丫鬟将人领进去。
不等人到跟前,徐母已经迎了出去,看见陆青予眼前一亮,小姑娘眼神通透明亮,有灵气,不错不错。这还没说上几句话,都是夸赞的,让丫鬟端着支珍珠簪子出来:“伯母的礼物,且拿回去玩玩。”
生生将自己的儿子和陆行之忽略个干净。
徐有欢忙跟陆行之解释母亲是太喜欢陆青予了。
陆行之哪里会不开心,妹妹受人喜欢他这个做哥哥的就弥足开心了。
长者赐不敢辞,陆青予说了谢谢便收下了。她今天穿的是在乌县华年送的几套衣服之一。毕竟是到人家家里做客,总不能穿的破破烂烂。
徐母就像个老小孩,对丫鬟道:“快将青予送的点心摆上来,我要现在尝尝。正愁半个月没有吃到有欢从你那里带回来的点心,没有胃口呢。听说青予是跟着师父上乌县出诊了?”
“嗯,乌县的大善人林老爷的儿子病了,师父去给他医治呢。”
林亦柱的事徐母是清楚的,也清楚这病的棘手,所以并不报什么希望,就当顺口问:“可医好了?”
“好了。”陆青予上路后没多久林亦柱应该就要醒过来的。
震惊不已:“真的好了?!”那么多游医神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竟这么好了。
陆青予将功劳都推在师父头上,徐母感叹小小陆杨村竟然卧虎藏龙,不仅有这对聪明可爱的兄妹,竟然还有个神医:“改日一定要让你师父给我看看,这夏天为什么老是食欲不振,有时候还头晕目眩。”
神识探查,发现她是早年产子后身体亏损严重,有贫血的症状。
想也没想便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夫人是因为早年产子身体落下顽疾,气血不足,而且还影响了子嗣。”
“竟然和大夫说的一模一样,青予小小年纪就小有所成?”越看这丫头越满意,又看了眼亭子里正和陆行之谈天说地的儿子,怒其不争,对身边的丫鬟道,“去,将少爷叫过来。”
“我师父炼制了新药,就是治夫人这种症状的,夫人信我的话不然就把差事交给我,保准把药给您带回来。”
“如此便太好了,我自然是信你的。果然和有欢说的那样善良伶俐,伯母的病可就靠你了。”实际上心中希望并不大,这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药了,效果并不佳。但是胜在丫头一片好心,她也就收下。
徐有欢不知道母亲喊自己做什么:“娘,叫我做什么?”
给了他一个眼神:“不是早就说给青予准备了礼物吗,怎么还不拿出来。”
礼物?什么礼物?恍惚间自己的书童不知从哪儿拿出个木盒子来了:“少爷,东西取来了。”
徐母责骂:“还不快送给青予?”
徐有欢:????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从善如流地将盒子送出:“青予妹妹,白吃了你那么多吃食,小小礼物便当做补偿。”
真是蠢儿子!徐母忙接过话来宠溺道:“这傻小子为了一件礼物可是挑选良久,不打开看看?”
陆青予总觉得有猫腻。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块碧绿的玉。
陆青予没什么反应,她并不了解玉石。倒是徐有欢看到碧玉脸色都变了,顿时涨得通红。
“礼物太贵重了,妹妹还小,怕是会保管不当。”陆行之先一步将盒子连玉坚决送回。心里清楚怕是有欢也被她母亲给摆了一道。这块玉的价值肯定不止银钱上。
徐母目光只瞥了盒子一眼,没有收回,而是笑着问陆青予:“青予喜欢吗?这本不是个什么贵重东西,你若喜欢拿去便可。”
这眼神,像足了狼外婆。
徐有欢大开眼界,母亲这,竟然为了套牢人家如此诓骗的。
顿时一屋子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我是谁我在哪儿怎么肥四?
不就一块玉吗?看了看陆行之的隐晦难看的脸色,猜测这块玉和刚才珍珠簪子不一样,陆青予谨慎地拒绝了:“我怕不小心摔坏了,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谢谢夫人。”
闻言无比惋惜的示意丫鬟将盒子拿下去,握着陆青予的手叹气:“看来是我们徐家没有这个福分。”
求德玛得!一块玉跟福分有毛关系?难道...那是给儿媳妇的。
妈呀!陆青予越想越是,心有余悸。还好没收,不然...
徐有欢人是不错,可根本不想嫁好嘛!我才六岁六岁!
再看面前这个和蔼的妇人,陆青予只觉得丧心病狂。
徐母将丫鬟重新装盘的凉粉吃光了,再次露出痛心的神色。心里还计较着那个福分。
就为了几盘吃的就卖儿子...丧心病狂。绝对是亲儿子无疑了。不由朝徐有欢露出同情。
徐母太过热情,让人承受不住。陆青予便没有亲自去送药,而是让陆行之带着上书院,然后再转交给徐母。
药丸是陆青予在空间中炼制好的,总共一个月的量,差不多就可以将她的身体完全调整过来。
这药和给杨文秀加到水里的差不多,当年杨文秀被陆王氏害得流产,从此伤了身子,导致一直不能再怀上孩子。
后来陆青予悄悄将药溶解在杨文秀平日的吃食中,这才慢慢调养后,便有了陆溪陆河。
村子里突然传出林子里有巨虎的传言,说是比那牛还大,眼如大盆。这消息传出来一时风声鹤唳,各家都警告孩子不要再进林子。
杨文秀从外面回来,也是马上逮住陆青予就警告:“以后可别再往林子里钻,听说有老虎晃悠,专吃你这种不听话的小孩。”
我信你个鬼。
“老虎、狼这些不是都在虎头林子里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是不是假的呀?”
“杨秀家男人亲眼看见的,被吓得背篓都丢山上了不敢捡回来。管他真的假的,青丫头明年都该七岁了,得拘着收收性子。你难道忘了上次她窜进虎头林子好几天?”提到这个夫妻俩就心有余悸,当时是全村都打着灯笼在找,茅坑都找过了。
巨虎?
陆青予想起在虎头林子斗到两败俱伤的巨虎。莫不是它?
会不会,找自己报仇来了。
可目前为止并没有传来村民伤亡的信息,似乎真的只是在附近晃悠,不敢进村子。
不必父母教训,陆青予就打消了继续上山的念头,如果猜的没错巨虎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看来上次一战便记恨上了。
也告诫师父最近不要上山,傅大夫最近本来就没有上山的打算。
天气热得异常,他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大事。
杨春燕站在陆青予家的稻田边,看到她招招手:“青青!”
旁边的陆大勇看到陆青予二话不说就往回家走,招呼都没打一声。陆青予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要春燕没跟自己疏远就行:“干什么呢?”
“看你家的稻子啊,我家也是种的你家的稻种,为什么就是长不到这么好呢。你看沉甸甸的。”羡慕的抚摸最边上的稻穗子。
没回答这茬问题:“你们家稻子什么时候收?”
“就这几天吧,爹娘说了早些收了到时候帮你们家收。”
外面流言飞起,真正交心的至始至终都没有抛弃。
杨春燕家因为种上新的稻子每年卖得的钱多了,情况好转不少。可仍旧不能到饱腹的地步,所以陆青予时常邀请她到自己家蹭饭。
好好的凉茶生意就被大伯一家搅和了。
得想另外的方法帮主春燕一家才行。
就在此时就见一个村民急匆匆地跑向陆青予家,身后像是有猛兽追赶似的。隔得老远就朝院子喊:“老二!老二家的!大事不好了!”
陆青予一惊,和杨春燕一起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