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高唱,皇帝的步撵停在沉香殿前面,一众宫女太监跪在地上高呼皇上万岁。
“臣妾参见皇上。”苏凤藻淡淡地行了礼。
“你来作甚?”秦崇歌眯着眼睛,英俊的脸上有些戾气。
“佛家有偈子,是为相由心生,命由己造。臣妾虽然愚昧,却也懂得些许道理。”苏凤藻说道。
“你想说什么?”秦崇歌见苏凤藻态度冷淡傲慢,心中不虞。
“皇上最近可是睡不好,容易急躁,时而胸口发闷,心绞疼痛?”
“苏凤藻?”秦崇歌脸色微微一冷,审视地看着她。
“皇上最近夜里失眠,尤其是下半夜易醒,还有一些难言之症?”苏凤藻继续说道,“皇上,臣妾说的对还是不对呢?”
秦崇歌眯着眼,“皇后何以知晓?”
“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喜怒哀乐原本人之常情,但凡事都有个度,如果超过了这个度,七情便成伤身的根本所在。七情伤身,通过全身经络,最后汇集到一个地方。所以说,皇上的健康状况都写在脸上。”苏凤藻淡淡地说道。
“哼。歪理。”秦崇歌甩了甩袖子,将目光转移到跪拜着的众人身上,“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辰妃娘娘状若疯狂,见人就咬,怕是得了失心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说道。
“失心疯?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得了失心疯?”秦崇歌皱着眉头问道。
“回皇上,臣等未能见到娘娘,无法确诊。”老太医额头上冒出些许冷汗。
“未能确诊?”秦崇歌挑了挑眉。
“娘娘一直躲在屋子里,并且将窗帘全部拉上。臣等刚一拉开窗帘娘娘便大喊大叫,面目惊恐。”他说完这句话微微一顿,用力咽了咽口水。
“皇上,辰妃娘娘怕是……怕是被邪灵附体了。”老太医颤颤巍巍地说道。
“邪灵附体?”秦崇歌心中一动,想起昨日国师说的话。
昨夜风急,祸起东北。国师预言邪风突来,飞沙走石,掩埋皇宫,是不吉之兆。今日一早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沉香殿恰恰处于皇宫的东北方。
东北方向有邪灵附体,正大光明的皇宫被风沙吞没,这已经不是巧合了吧?
国师预言之中的不吉之兆,怕是已经应验了。
“来人,将辰妃给朕带出来。”秦崇歌沉声说道。
“皇上,万万不可。”老太医摇着双手,惊恐地说道,“娘娘见谁咬谁,已经完全不认得人了。若是不小心被娘娘咬了,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李辰妃不能出来,那臣妾代替皇上进去吧?”苏凤藻轻轻地说道,“臣妾母仪天下,更是这后宫之主,依托皇家威严正气,无论什么魑魅魍魉见到臣妾都会统统散去。”
“你?”秦崇歌有些怀疑。
“皇上尽管放心,小墨子入宫之前曾学过几下拳脚,虽说只是花拳绣腿,保护皇后娘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宇文墨川的声音从秦崇歌身后传来,他慢慢地走到苏凤藻身边,恭恭敬敬地弯下腰,伸出手臂。
看到突然出现的宇文墨川,苏凤藻心中一喜,脸上却依然淡淡的,她轻轻地将手放在宇文墨川的手臂上,目光淡然,悠远,一行一动,如兰般优雅。
“臣与娘娘一起进去。”谢奈行了礼,“娘娘的医术天下无双,臣等万分佩服。臣最擅长针灸功夫,许是能帮上忙的。”
“去吧。”秦崇歌看了看苏凤藻,“若是皇后被咬了,那朕只能将你与辰妃关到一起了。”
“随便。”苏凤藻淡淡地说完,和宇文墨川,谢奈走进沉香殿。
昨夜的邪风在沉香殿留下的痕迹着实严重,整个沉香殿一片狼藉。鲜花草木零落一地,东倒西歪的树木和花盆、石头、灯笼等占据了整个院子。
窗棂被狂风吹散,残留下折断了的木窗还在摇曳着,偌大的宫殿只剩残垣断壁,入目处满目疮痍。
踏上厚厚的尘土,苏凤藻不免唏嘘,这沉香殿衰败的太过萧条,昨夜还一片繁华,不过短短一夜时间就变成这样。
世事无常,繁华不过一场空。苏凤藻这么想着,凭空生出一些悲凉来。
“皇后娘娘。”一个小宫女满目泪痕地跪到苏凤藻面前,“求娘娘救救辰妃娘娘,奴婢愿做牛做马来报答娘娘。”
“你先起来。”苏凤藻皱着眉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为碧桃。”
“碧桃,你仔细说说辰妃娘娘的症状。不得有半丝隐瞒。”苏凤藻说道。
“你可是被辰妃咬了?”
“是,是!”碧桃声音里带着哭腔,下意识倒退了两步,“辰妃娘娘咬住了奴婢的手臂。”她说着,撸起袖子,牙印有些触目惊心。
“辰妃娘娘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碧桃,你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本宫。”
“回皇后娘娘,因为沉香殿里上上下下都被禁足的缘故,娘娘心情非常不好,晚饭没用便要沐浴。”
她说到这里,双眼露出惊恐的神色,“浴桶里放了娘娘最喜欢的玫瑰花瓣,娘娘进入浴池的时候突然大叫起来,她快速地从水池里跳出来,疯狂地擦拭着身上的水珠,像是……像是疯了一般将所有的窗子都关上,又将所有的灯都熄灭。”
“你是说,李辰妃怕水,怕光,也怕风?”苏凤藻衬度着,眉头紧紧皱起,她将头转向谢奈,谢奈也是一脸严肃。
“不错。娘娘不知道为何极度怕水,怕光。她将我们都赶出门外,在屋里大吼大叫,乱砸东西。如同鬼神附体一般。”碧桃惊恐地说道。
“碧桃,你别害怕。你家娘娘不是邪灵附体。”苏凤藻脸色严肃地说道,“本宫问你,在昨日之前,你家娘娘是不是有些低热,不想吃饭,恶心头痛,倦怠,周身疼痛不适的感觉?”
“是了。”碧桃有些惊愕地看着苏凤藻,“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前几日娘娘染了风寒,恶心头痛,倦怠不适。娘娘也没大在意,只是请御医开了方子吃了些药。”
“那李辰妃之后是不是出现恐惧不安,对声、光、风、痛等比较敏感?”苏凤藻皱着眉头,想起昨日在坤宁宫见到李辰妃时,她的面色并不好,还有呼吸急促和冷汗淋漓,原本以为她是做贼心虚,没成想是得了这种病。
“是。”碧桃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凤藻,“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谢奈,你可曾听过疯狗病?”苏凤藻叹了口气,转过头,目光有些哀怜,“这种疯狗病又称为狂犬病,一旦发病,死亡率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是什么意思?”谢奈蹙眉,行了礼,“还望娘娘明示。”
“就是,只要狂犬病发病了,无论如何都救不活了。”苏凤藻哀叹了一口气,狂犬病又称恐水症,是狂犬病毒所致的急性传染病。这种病多半是因为被携带狂犬病毒的狗猫等动物咬伤引起的,潜伏期因人而异,一旦发病百分之百会死亡。
在现代的时候,她曾经接过很多狂犬病人的治疗。狂犬病人发病期力气特别大,恐水,怕光,怕风,他们像野兽一般吼叫,呼吸痉挛,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没法治疗,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你广读医术,可曾见过这种疯狗病的记载?”苏凤藻问道。
“见过是见过。只是这皇宫之中何来疯狗?怕是娘娘误诊了吧?”谢奈疑惑地问道。
“碧桃?”苏凤藻脸色有些难堪,“李辰妃从不出宫,为何会染上这种恶疾?从实招来,若有一句不实,你也跟李辰妃那般,发疯之后等死吧。”
“不,不要啊。”碧桃吓得叫出声,“奴婢说,奴婢全说了,是小主子。是小主子咬了辰妃娘娘。呜呜呜……小主子的症状和娘娘几乎一模一样。奴婢……奴婢……”
“小主子?”苏凤藻眉头微皱,“是指已经故去的银儿公主吗?”
“不,不错。正是故去的银儿公主。”碧桃不敢抬眼看苏凤藻,她用力低着头,语气有些僵硬。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凤藻皱着眉头,语气凌厉地问道,“银儿公主为何会染上这种恶疾?快快从实招来,不准有半丝隐瞒。”
“奴婢……奴婢……”碧桃有些纠结,她低着头,身子匍匐在地上,微微颤抖。
“碧桃,现在还有隐瞒的必要吗?不是本宫危言耸听,如果你继续这样隐瞒下去,且别说你们娘娘救不了,就是整个沉香殿的人都要陪葬!”苏凤藻厉声说道。
碧桃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衣襟,身子不停地颤抖。
她银牙紧咬住嘴唇,嘴唇上流出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算了谢奈,我们走吧。”苏凤藻皱着眉头,心情有些糟糕。
银儿之死她也不知道实情,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里面有猫腻,李辰妃又不是个聪明的,言语和行动之间漏洞百出,她也是钻了李辰妃不聪明的空子,三言两语将皇帝的注意力转移了,却不曾想过原来还有这些事情。
“别走,皇后娘娘别走。”碧桃见苏凤藻要走,吓得浑身一抖,若是皇后娘娘离开了,这偌大的沉香殿只剩下她和辰妃娘娘,辰妃娘娘如此光景,若是到了晚上……
她哭着拉住苏凤藻的衣襟,“碧桃都说了。银儿公主前些日子被一只流浪猫咬伤过。那伤口并不大,等伤口愈合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碧桃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银儿公主开始发烧,呼吸困难。看了御医,御医只说是偶感风寒,给开了些药。可是银儿公主吃了药之后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暴躁。”
“小公主的力气非常大,奴婢和娘娘两个人都按不住她。她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就像是被鬼神附体了一般。”碧桃抽泣着说道,“娘娘您也知道,在这宫里是万万不能有一点错误的。尤其这种污秽之症,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是大罪。辰妃娘娘怕传出去不好,便隐瞒了病情。”
“后来呢?”
“后来小公主的病越来越重,有一次还不小心咬伤了娘娘,娘娘心中害怕,便不再看望小公主了。”
“你说什么?”苏凤藻皱着眉头,“据本宫所知,皇上每每中午便会去沉香殿看望小公主,如果辰妃隐瞒小公主的病情,皇上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小公主的病越来越厉害,辰妃娘娘秘密找了好几个太医都无法治好,他们都说是邪灵附体,染了污秽之症。辰妃娘娘没办法,便配了些安眠的药。”碧桃双手微微攥紧。
“皇上每日午时三刻左右前来沉香殿,这个时候辰妃便给小公主喂一些药粉,吃了这些药粉之后小公主便会陷入沉睡。小公主的病越来越重,辰妃娘娘不堪重负,整个人也消沉了。皇上来的时候,小公主总是在沉睡中,皇上也就没发现小公主的异常。”
“那小公主的事为何会与本宫扯上关系?”苏凤藻思量着问道。
“回皇后娘娘。”碧桃脸色有些复杂,“自从小公主的病越来越重,娘娘整天提心吊胆的,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惩罚我们这些丫鬟们。但是有一天辰妃娘娘突然兴奋起来,她对我们说,翻身的日子来了。”
“你是说,辰妃娘娘是突然高兴起来?”苏凤藻问道。
“是,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娘娘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好,她赏了我们许多银子。我们见娘娘心情好了,也就没多想,只是安安稳稳地当差。此后没几天,小公主的病越发严重了。那日娘娘突然说胸口闷,邀了两位娘娘去御花园逛逛。奴婢们待在这里,过了没多久……”
“过了没多久本宫便来了沉香殿?小公主也正是这时候死的?”苏凤藻双眼微微眯起,感觉到这里面的事情有些复杂。
“是,是的。”碧桃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依然为辰妃开脱,“娘娘一直心直口快的,一些花花肠子是绝对没有的。或许事情真的只是巧合吧?”
她说着,明显底气不足。
“我知道了。”苏凤藻微微叹了口气,虽然与李辰妃并没有多少接触,从李辰妃的言行举止来看,她并不是一个能耍心机的。
如果真如碧桃所说的那般,李辰妃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人在出谋划策。
小公主已经病入膏肓,随时都可以死亡。若是小公主死去,李辰妃这个当母妃的难辞其咎,所以李辰妃一直脾气暴躁,惴惴不安。
幕后那个人为李辰妃出谋划策,将小公主之死不着痕迹地嫁祸到她身上,如果成功了,李辰妃不但摆脱了照顾公主不周的罪名,还能扳倒皇后,得到皇帝的爱怜和宠幸。
苏凤藻心揪的紧紧的,她并不傻,联系前因后果,如果不是苏家不可撼动的地位,以及她阴错阳差地代替了这个世界的苏凤藻,她真的已经被当成谋杀公主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