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墨川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他点点头，两个人先后走进竹林之中，竹林有些茂密，朗朗明月光洒在青绿色的竹叶上，微风轻动，竹叶簌簌，隐隐有股清冷之气。
越往深处走，越能感觉到竹林深处的茂密，春夜清寒，只有啾啾虫鸣声，微风吹过竹林，簌簌摇动的竹叶声哗哗作响，远方传来几声更鼓声。
月色斑白，今夜的月光别样好。
苏凤藻和宇文墨川在竹林深处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一阵隐隐的男女对话声从深处传来，他们被骇了一跳，慌忙找了个地方蹲下。
顺着声音望去，竹林更深处，一男一女两个影子隐隐若现。
“媚儿，想死我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那男人尽量将声音压低，带着浓浓的嘶哑感觉。
“死鬼，着什么急。”一个柔美的女声传来。
苏凤藻和宇文墨川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远方，很明显，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他们跟踪的那个影子，而是……
他们撞见了野鸳鸯！
“好些日子不见，媚儿，我想你想的要死了。”那男人说着，急急忙忙地将衣服脱下来，双手不安分地撕扯那女人的衣服。
“小心点，别撕坏了。嗯，别……还不行……”那女人哼了几下，声音便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从苏凤藻和宇文墨川的角度并不能看到那两个人的模样，因为距离有些远，她只能看到他们的影子，那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一眼便知正在行不轨之事。
“咱们这是撞见了野鸳鸯？”苏凤藻咽了咽口水，看着远处重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奇葩事情都被咱们给赶上了，咱们是偷偷溜走，还是继续参观下去？”
“是她。”宇文墨川眯着眼睛，看着那两个人，“真没想到她也能干出这种苟且之事来。”
“谁？”苏凤藻有些惊愕地看着宇文墨川的表情，“你的老相好？”
“胡说八道。”宇文墨川敲了苏凤藻的头，“若是没看错的话，这个女人正是今日立在太后下首的三个嫔妃中的一个。李宸妃、王明妃、林淑妃、赵贤妃，这四妃你都已经见过了。”
“你说什么？”苏凤藻瞪大了眼睛，“秦崇歌妃子在跟别人……”
“嘘……”宇文墨川慌忙堵住苏凤藻的嘴，他紧皱着眉头，尽量将声音压低，“在这种地方恰好撞见皇帝的妃嫔在做苟且之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快快离开吧。”
他说着，拉着苏凤藻的手蹑手蹑脚地离开竹林。
竹林很茂密，虽然白天的时候看着没什么，但夜晚阴森森的，凉风阵阵袭来，一股子难言的阴冷。
她缩了缩肩膀，跟着宇文墨川快速离开竹林。
等到她离开之后，一个瘦小的影子从一旁出现，她看着苏凤藻和宇文墨川离开的方向，又瞥了一眼那对野鸳鸯，冷笑一声，用力将手中的树枝掰断之后迅速从原地跑开，脚步声，穿梭在树林中的摩擦声乱成一片。
听到这声音，正在激动中的野鸳鸯被吓了一跳，他们慌忙分开，匆匆忙忙穿上衣服，等到收拾干净之后蹑手蹑脚地向着声音来源走去。
周围早已经没了人影，脸上依然惊恐的女人阴着脸在周围扫视了一眼，除了掰断的树枝之外，一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落在地上。
她捡起那只步摇，脸色变得尤为难看。
“是皇后娘娘？”她说着，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这里距离清心殿最近，若是咱们的事情被皇后娘娘撞见了，那么……”
“媚儿，此事不必慌张。那人没有当场拆穿我们，必定是有顾虑的。”那男人轻声说道。
“哼。若真是皇后娘娘撞见了咱们的事情，咱们迟早有一天会暴露的。到时候就追悔莫及了。”那女人冷冷地说道，“你先回去吧，这里距离清心殿最近，我去清心殿附近探听探听……”
“媚儿，若是你愿意跟随我，我宁愿放弃一切带你逃离皇宫。我们不必再如此苦苦思念，更不必如此担惊受怕。”那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恳求，“只要你开口，豁出这条命我都会将你带走。”
“哼，将我带走？”那女人冷哼了一声，“我早已经受够了那穷日子。与其担惊受怕受穷一辈子，倒不如在宫中享尽荣华富贵。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走的。”
“可是媚儿，你依然与我在一起，说明我们情谊未断……”
“够了。虽然皇上对我宠爱有加，可后宫佳丽三千，皇上雨露均沾，我只是寂寞难耐而已。”她冷冷地说完这些话，穿戴整齐，斜睨了男子一眼，快速离开竹林中。
苏凤藻和宇文墨川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匆匆忙忙从竹林走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一队大红灯笼正冲着这边走来。
“九个灯笼，大概是哪个院子的妃嫔。”宇文墨川看着远方的灯笼队伍，眉头紧皱，“这些人这种时候来这里作甚？”
苏凤藻蹙眉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随着灯笼的靠近，这才看清最前方的是一个穿着玫红色孔雀大氅的宫装丽人。她神色优雅地坐在步撵上，见到苏凤藻和宇文墨川，慢慢地从步撵上下来行礼。
“皇后娘娘吉祥。”她微微弯下身子，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姿态优美，态度恭谦。
“免礼吧。”苏凤藻讪讪笑了两声。
“林淑妃。”宇文墨川在她耳边轻轻地提醒道。
“天色已晚，林淑妃为何还不回寝宫休息？”苏凤藻问道。
“回皇后娘娘，臣妾胸口发闷，晚膳之后便到处走走，若是惊扰了皇后姐姐，万望皇后姐姐恕罪。”林淑妃语气轻柔地说道。
“惊扰算不上。”苏凤藻笑了两声，“天色不早了，林淑妃早日回去休息吧，本宫累了。”
“恭送皇后娘娘。”林淑妃双手交叠，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对苏凤藻行了大礼，“皇后娘娘金安。”
“免礼吧。”苏凤藻对繁文缛节有些不适，她像是逃离一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清心殿，两个小丫鬟正在清心殿门口神色慌张地等她归来。
“皇后娘娘您回来了。”那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说道。
“恩。本宫累了，小墨子值夜，你们两个暂且休息去吧。”苏凤藻说完，眉头微皱，跟丢了的那个影子，会不会是她们中的一个？
“你们两个，可曾见到陌生人来过清心殿？”她问道。
“不曾。”一个丫鬟摇摇头，唯唯诺诺地看着苏凤藻，“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今日午时时分，红菱姐姐偷偷来看过娘娘一眼。奈何那时人多眼杂，她只是简单嘱咐了奴婢几句话便匆忙离去了……”
“红菱？”苏凤藻蹙眉。
“红菱姐姐一直陪着娘娘您，这次虽然被分到了王明妃宫里，心里却时时刻刻想着娘娘的。”那丫鬟说着，见苏凤藻脸色不大对，身子抖了抖，慌忙跪在地上。
“你们先下去吧。”苏凤藻不忍深责，遣散了两个丫鬟。
“或许只是个巧合吧？”宇文墨川倒了一杯水递给她，“该害怕的是那个人才对。与外人苟合，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说起来，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苏凤藻一饮而尽，“距离这么远，我根本无法看清楚她的样子。”
“四妃之一的赵贤妃。”宇文墨川说着，目光炯炯。
深宫深深深几许，大红灯笼被高高挑起，夜风微凉，暗夜花香，趁着云月朦胧，林淑妃的步撵缓慢地行走着。
“淑妃姐姐。”笑靥如花的赵贤妃站在甬道中央，“这么晚了，淑妃姐姐还不休息？”
“原来是贤妃妹妹。”林淑妃从步撵上下来，雪白的手帕捂住嘴，笑容满面地说道，“姐姐我胸口沉闷，趁着月色正美便出来散散心，不曾想这一路倒真遇见不少贵人，先是在竹林边碰见皇后娘娘，这才没盏茶功夫又碰到了贤妃妹妹，今儿真真是个散步的好日子。”
“淑妃姐姐在竹林边碰到了皇后娘娘？”赵贤妃紧紧地攥紧拳头，眼中露出阴冷和杀气。
林淑妃用手绢捂住嘴，轻轻地笑着，“是呢，方才我路过清心殿旁边的竹林时，皇后娘娘和她身边的太监正往清心殿走去，看那样子有些匆忙，像是刚从竹林深处走出来一般，呵呵……”
“贤妃妹妹的脸色为什么如此之差？是因为受了风寒吗？说起来这天气虽然变暖了，夜里风还是挺凉的。”林淑妃说道。
“姐姐可是看清楚了皇后娘娘从竹林里走出来？”赵贤妃脸色出奇地难看，她狠狠地攥紧那象征着皇后身份的凤头金步摇。
“这倒不确定了。哎呀哎呀，我也只是猜测呢，毕竟皇后娘娘一脸慌张，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林淑妃用手绢擦拭了一下脸颊，纤细柔软的手指抚了抚额头，“这天虽已经是春天了，却乍暖还寒，才出来走了片刻便犯了头疼。”
“贤妃妹妹，我先行告退了，夜里天凉，妹妹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林淑妃说完这句话，几个太监抬起步撵，一行人挑着大红灯笼远去。
红色的光芒渐行渐远，林淑妃等人转过假山便不见了踪影，赵贤妃站在甬道上，双手颤抖。结合林淑妃撞见苏凤藻从竹林里走出来一事，几乎能确定撞破她与别人野合的人正是苏凤藻。
清凉的夜风吹到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的后背被风一吹，竟是刺骨的冰冷。她打了一个寒战，双眼射出凶狠的光芒。
在宫里，若是被人抓到这种把柄，就等于将命交到对方手上。她必须尽快采取措施，先下手为强。
她想着，深深呼吸几口，平静了一下颤抖的身子，见四下无人，忙回到居住的宫殿里面。
有风吹来，正是春日时节，清风飘落一地杏花白，月光下，白如雪。
清风徐徐，轻柔的琴声从朱红色的窗子里传来，远远望去，隐约见着那屋子里有三个影子，一个影子正拿着剪刀剪蜡烛，一个影子正在绣着什么东西，另一个影子坐在琴案旁抚琴。
“娘娘神机妙算，奴婢刚才可是紧张的要死呢。”剪蜡烛的影子轻轻地开口，声音甜美，一听便知是个妙龄女子，“先不说闯进皇后娘娘寝宫，便是真撞见那赵贤妃与人野合，真真吓得奴婢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小蹄子就爱胡说八道。”绣花的女子笑着开口，“你虽然人小，却跟个猴精似的，谁能抓得住你？”
“嘻嘻。”剪蜡烛的女子笑了两声，放下剪刀，坐在绣花女子对面，双手托着下巴，“真不知道赵贤妃到底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呢。”
“不管采取什么手段，咱们坐收渔翁之利便是了。”弹琴的女子开口，声音带着莫名的狠戾和冰冷。
“说起来那李辰妃真是个草包，明明已经将皇后逼到绝路了，却被皇后三言两语唬住了。”剪蜡烛的女子撅着嘴，“娘娘精心策划的一石三鸟之计，如此轻易便被破坏了。真真气死人也。”
“你生什么气？”绣花女子抬起头，瞥了她一眼，“无论结果如何娘娘都是最大的赢家。只是那苏皇后有些让人在意，这么短短的时间，竟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啊，我知道的。”弹琴的女子双手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恢复平静，“虽然很荒谬，但我应该没有猜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彩蝶，彩霞，从明日起对外宣称我偶感风寒，不见外客。”
她说完，纤细的双手慢慢拨动着七弦琴，琴声微微，倾动流云，月光洒入朱窗，清风徐来，斑驳一地残影。
“这世间有我一个也就罢了。”她像是呓语一般，“何必再添另一个？虽说同病相怜，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她说完这句话，剪蜡烛的女子吹灭蜡烛，周围的一切陷入漆黑的寂静之中，只有簌簌的风声吹过琉璃瓦，月光反射着清幽的光芒，一片寂寥。
入夜寒，风声碎。
